听到特伦特的答复,亚当斯微笑摇头。他继续用指关节轻敲着桌面,过了一会才忽然一拍手掌,说道:
“那么就这样定下来吧。现在公事已经谈得够多了,暂时先告一段落。……第五中队的各位,你们进多比奇佣兵团以来,我一直忙得团团转,抽不出时间来碰个头。这顿,就当作是给各位办的,晚到的欢迎宴吧。”
随着亚当斯的掌声,侍女们鱼贯而入,开始斟酒上菜。等到一圈酒斟过,亚当斯率先举杯而起。他与其他跟着站起的人一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接下便各自发挥,变成了普通的宴席。
在酒桌上,亚当斯并不摆什么架子。所以黎雪峰等人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把持着礼节,但等到西恩和雷欧这两个熟知亚当斯脾气的家伙轮番向特伦特敬酒,明摆着想灌醉他后,黎雪峰和丹尼尔便也不客气,直接反敬了回去。出人意料的是,菲里的发挥相当出色。她带着妖艳的笑容,拖住雷欧拼酒。在菲里的语言挤兑下,她喝一杯,雷欧要喝上三大杯。结果饭没吃多久,雷欧就滚台子下去了。好在亚当斯知道他的酒品差,也不以为忤,只是让侍女把雷欧拖走。而西恩见到雷欧的下场,登时不敢再造次。只是现在黎雪峰和丹尼尔攻势如潮,不容西恩放松。最后他只能借口上厕所,躲去了客厅大堂。
一番推杯换盏后,坐在亚当斯身边的只剩下了玛妮菲。她一直默默无语的自斟自饮,不说只字片言。就算丹尼尔向她敬酒,玛妮菲也只是无言摇头,以示谢绝。每当特伦特的目光扫过,玛妮菲便转开头去。
“呼……我真是老了,居然喝这么点就不胜酒力。特伦特,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又喝了一会后,亚当斯忽然提议道。虽然感到意外,但特伦特还是答应了。他们缓缓步出黑曜石酒馆,在沿着街道一路逛去。闲谈了一会今后工作上的安排后,亚当斯停下了脚步。他轻轻的咳嗽着,慢慢挺直了原本佝偻其起来的背。亚当斯浑身的骨头随之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让人怀疑是不是全都折断了。但等到他转过身,面对着特伦特时。在特伦特的眼中,面前的老人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在亚当斯的脸上,每根须发都充满了力量。带着厉烈的眼神,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特伦卡斯。现在,我们来好好谈一谈吧。”
“你……”
看到亚当斯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特伦特不由得微微一惊。而被亚当斯叫出真名,更让他一时吃不准对方的用意。发现特伦特不自觉的摆出防卫姿势,亚当斯微微笑了一下。他摆摆手,示意特伦特跟他走去街边。等到两人都走进街边的阴影中后,亚当斯长叹一口气,开口说道:
“看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特伦卡斯。哼哼,毕竟那时候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圣武士而已。年轻,有野心,却不知天高地厚。只要握着剑,就以为能消灭所有的邪恶。靠着神的庇佑,没有不敢去的地方。结果呢?在魔域城外,你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
说到这里,亚当斯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他抬起手,抚摸着脸上最为醒目的那条伤疤。当亚当斯的手指接触到那只永远失去的眼睛时,他的面部肌肉抽筋了一下。亚当斯缓缓吐气,似乎还能感觉到当时的所承受的伤痛。过了好一会,他才接着说道:
“当然,你不可能记得我。这点我可以理解——曾经身为魔域城千人长的你,不知道砍杀过多少那种初出茅庐的傻瓜。……带着天真的想法,透过传送门去进攻的圣武士一年会有好几队吧?那么做换不来荣誉,得到的只有死亡而已。”
“您是想复仇吗?”
“别说傻话!”
对于特伦特静静提出的问题,亚当斯报以一笑。他逐条的抚摸着满脸的伤疤,慢慢的说道:
“嗯……从你的剑下逃走后,我经历了很多。我逐渐背弃了对神祗的信仰,逃亡到了这里。……很高兴又能见到你,特伦卡斯。当初那把当头劈下的炎魔剑,曾经在好几年里把我从睡梦中吓醒。以我现在的见识,再回过头去想想……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特伦卡斯:当初你对我手下留情了吗?”
“我不记得了。”
特伦特想了想,然后摇头做出回答。亚当斯望着他,一边把玩下颚上的胡须,一边喃喃自语道:
“哦,不记得了……那你为什么会被驱除出魔域城呢?我相信炼魔确实是嗜杀的种族,不过,对于你那样的高阶战士,他们会随意的杀害你的妻子吗?外界传言你是十二级的剑士,但根据我和你交手那天所看到的情况,你至少已经踏入了十五级的高阶领域。带领我前去的那几个中阶圣武士,根本没有一个能挡住你五剑的。”
“……您到底想说什么呢?”
“我要看你的底牌,特伦卡斯。从得知你的存在后,我一直在犹豫该杀你还是用你。所以才不加干涉,让林克为所欲为。现在你胜出了,而我也不再犹豫。你我都和从前不同,那个时候的亚当斯和特伦卡斯都已经死了。现在在黑日城的,只有多比起佣兵团团长亚当斯,和第五中队队长特伦特。我希望能为我好好工作,不过,先给我点惊喜看看吧。炎魔剑,特伦卡斯。”
“真是老到。”
面对凝视着自己的亚当斯,特伦特微微一笑。接着他昂首凝神,开始激发出全部的力量。
第九十四章 终极任务
在特伦特矗立的位置,四周卷起了旋风。这是只有中阶以上战士,才能引发的斗气之岚。超过六级的战士可以将强大的斗气外放,形成流动的护罩。而不是像低阶战士那样,只能把斗气附在武器或盔甲上,加强其硬度来增加攻击力和防御力。
“七级……八级……九级……”
亚当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观察着特伦特。发现特伦特的斗气已经接近巅峰后,他皱起了眉头。
“九级……十级!不错,不过就这样了吗?”
“你应该听过关于我的传言吧。”
“嗯……”
听到特伦特的回答,亚当斯无言点头。接着他微微一笑,然后抽出了佩剑。那把古朴的单手剑亮如一泓泉水,即使在阴影中,依然耀眼夺目。随着亚当斯将斗气灌注进去,剑刃却开始渐渐变得暗淡。数层黝黑的薄雾环绕长剑飘起却不飞散,最后凝结为一体,覆盖住了整把单手剑。
“拔你的剑吧。”
在亚当斯的要求下,特伦特也拔出了自己的双手巨剑。在他毫无保留的斗气灌注下,双手巨剑的边沿出现了微弱的火光。望着那把缭绕着稀疏火苗的武器,亚当斯点点头,赞叹的说道:
“不错,多少还能让我想起当时的你。但……真是可惜。看来,那个操控火焰的魔神,真的已经不在了。”
说完,亚当斯便轻轻的抬剑,向着特伦特的双手巨剑上碰去。在双剑相交的一瞬间,一个小小的震荡波在它们之间爆开。单手剑上的黑雾汹涌而起,轻易吞没了双手巨剑上的那点火苗。随着黑雾一发即收,亚当斯伸出手,拉住了踉跄倒退的特伦特。亚当斯凝望着双手巨剑,目光中包含了万千的感慨。在刚才的轻微碰触中,这把武器上已经多出了一条深深的划痕。
亚当斯长叹一声,最后摇摇头,说道:
“我真是做了多余的事情。看来,我的胸襟还很不够哪。特伦特,我并不是想向当年的你讨还什么。但是……居然还是做出了这么幼稚的举动。不管怎么样,特伦卡斯和我的恩怨都已经了结了。以你现在的实力和手段,好好坐稳副团长的位置应该没有问题。今后……跟你的那些伙伴们一起认真工作吧,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不等特伦特回答,亚当斯就转身向着黑曜石酒馆走去。他的脸上有着无法掩饰的黯然,内心更是充斥了难以言喻的失望。这些年中,亚当斯一直隐隐把超越炎魔剑,特伦卡斯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而此刻的特伦特,早已不再是那个浑身包裹着熊熊烈焰,漫步于沙场上的死神。——他甚至连亚当斯手下留情的一剑都无法抵挡。对于从年轻时代起,心中一直烙印着那迎面一剑的亚当斯来说,无异于是亲眼目睹曾经憧憬之极的偶像在面前轰然倒塌。
对于当年的特伦卡斯,亚当斯抱有复杂的感情。既有伤痛带来的憎恶,也有同为战士所抱有的敬仰。现在,作为引发这两种情绪的核心,特伦卡斯那压倒性的力量已经消散无踪。所以面对如今的特伦特,亚当斯只剩下了怜悯和焦躁。他难以接受曾经被自己敬奉如神的仇敌变得软弱如此,那简直是对他无数次在噩梦中被惊醒,浑身冷汗淋漓的讽刺与嘲弄。这强烈的情绪盘恒不去,以至于在推开包间的大门时,亚当斯的脸上依然满是阴霍。
亚当斯向来沉稳老辣,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见到他此刻的神情,先亚当斯一步回来的西恩不禁略显惊讶,连嘴巴都微微张开了。而玛妮菲也颇为愕然,不自觉的垂下了手。看到他们的表情,黎雪峰和丹尼尔一起回头。好在这时特伦特跟在亚当斯后面走了进来,这才没有引发无谓的猜忌。
“喂,你!帮我们把菜撤掉!”
一坐回自己的位置,亚当斯便向边上的侍女如此命令道。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凶横后,他定了定神,然后长吁出口气。随着胸中积郁的沉闷感被吐出,亚当斯的整个人又逐渐佝偻起来。他厉烈的眼神慢慢暗淡,最后变回了垂暮老人的样子。
“大家先停一停吧。现在,我有些事情要说。”
亚当斯拍拍手,示意要所有人都静下来。等到剩菜全部撤空,连桌布都换上新的后,他向玛妮菲点了点头。于是玛妮菲起身站起,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大卷纸来。在西恩的接手下,他们把这卷纸在桌面上铺开。黎雪峰仔细的看去,发现那是一副巨大的地图。而上面划出的一块红色区域,旁边标注着死亡废墟的字样。
“你们都出去。”
趁着黎雪峰等人端详地图时,亚当斯挥手赶走了侍女。他静待了一会,然后拍拍手,开口说道:
“大家注意了,这是佣兵工会最近发布的一个A级任务。也是难得一见的系列任务之一。在整个任务中,包括我们多比奇佣兵团在内的五大佣兵团都有分担。至于第一步,就是要占下这个死亡废墟,然后交给黑日城的正规军来驻守。”
“系列任务?”
“不错。”
向着皱眉发问的黎雪峰,亚当斯重重的点了下头。他也不介意黎雪峰其实是在擅自发言,只是微笑着反问道:
“嗯,你知道深渊血战吗?”
“……”
见黎雪峰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亚当斯显得有点意外。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转向玛妮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