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丢了置关重要的特诺奇蒂特兰城,害怕被军事法庭枪决,吉尔伯特在被部下裹挟着逃出战场之后,一时不敢直接跑回大本营,而是在野外一连游荡徘徊了好几天,顺便收拢起来三千多名溃散的士兵,也算是重新掌握了一点和上面讨价还价的本钱。
直到老朋友丹尼尔中将派来联络秘使,给他送来了女王陛下“革职留任,戴罪立功”的处置决定文件,吉尔伯特才犹犹豫豫地朝海边开拔,沿途击溃了好几股没长眼睛的暴徒乱匪,一路磕磕碰碰地走到了通贝斯港。
结果,吉尔伯特少将才刚刚踏进城门,就看到了极具震撼力的一幕:
雨幕下的通贝斯港寂静无声,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似的,耳畔只能听得到哗哗的雨声。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空旷得出奇,看不见一个人影,只有几条野狗在乱跑乱吠。沿街店铺的门都被木板钉死,其中一些已经被人用暴力砸开,洗劫得一片凌乱狼籍。室外的地面上到处丢弃着各种杂物,似乎刚刚被洪水冲刷过一般。
如果说以上这一切还能用战时萧条来形容的话,那么当他继续向市中心前进之后,沿途所看到的情形就更加恐怖了——围墙边、院落里、窗台上,甚至大街中央,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而且,这些死者基本上无一例外,都是黑发黄肤的马兹卡大陆土著。
在这种高温潮湿的天气里,尸体大多数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翻腾着成片白花花的蛆虫,并且远远就能闻到极为浓烈的臭味。墙壁和地面被横流的血水染出了大片大片的酱紫斑块。就连街头巷尾的泥潭水洼,也都带上了深浅不一的血色。成群的苍蝇在空中嗡嗡飞舞,甚至连热带地区比较少见的乌鸦,也纷纷冒雨过来凑趣,幸福地啄食着尸体的内脏、腐肉……尤其是当吉尔伯特少将偶然看见一只乌鸦从某具腐烂女尸的眼窝里叼出眼球,然后连着飞溅的汁液一同吞下的时候,他差点把昨天的晚饭连同胆汁都给呕出来了。
作为一名以杀人为生的职业军人,吉尔伯特少将并不是没有在战场上见识过尸山血海的惨烈景象,也不是没有在攻克敌国城市之后给士兵下达过“全体放纵军纪,在城里自由行动XX天”的命令。但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作为精灵女王及其整个宫廷的驻跸之地,以及上万精灵军严密据守的海港重镇,在通贝斯港竟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莫非丹尼尔已经对麾下军队失去控制,所以才会任凭他们在自己眼皮底下胡来?一想到这种最糟糕的可能性,吉尔伯特少将不由得两股战战,生怕什么时候会有大队乱兵从某个阴暗角落里窜出来,把自己这一行人给乱枪分尸了……
在如此沉重的精神压力下,他不晓得花了多大的毅力,才勉强坚持着走到了通贝斯港警备司令部。并且在冲进司令官私人办公室的第一时间,就朝丹尼尔中将提出了有关上述惨剧的询问。
然后,他很快就得到了对方的答复……一个貌似合情合理,实际上却非常荒谬的答复。
“……鉴于当前我军所面临的严峻局势,为了防止在正式交战的时候,城内的土著人与敌军里应外合,从背后朝我军捅上一刀。所以我在前不久对全军下达了肃清令,让他们将通贝斯港的两万名土著居民全部处死,财产一律没收充公,用于犒赏士卒……”
脸色苍白、头发蓬乱、目光呆滞、双眼布满血丝,显然这阵子休息得非常不好的通贝斯港警备司令,丹尼尔中将坐在写字台后面的真皮转椅上,双手颤抖地捧着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嗓音嘶哑地对吉尔伯特少将如是解释道,看起来似乎既痛心,又无奈。
但是,少将阁下却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担心他们里应外合?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第一百零一章 火线扩军(5)
“担心他们里应外合?丹尼尔,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目前光是聚集在这座城里的精灵侨民就有不下五万人,此外还驻扎着将近两万的军队,怎么可能连这么两万多手无寸铁的穷泥腿子都对付不了?”
吉尔伯特气咻咻地瞪着一双红眼睛,一边拍着桌子,一边直冲丹尼尔中将的耳朵咆哮道,“而且,别以为我不晓得,通贝斯港的这些土著人,早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强制迁移到了几个像集中营一样的特殊街区里,并且严禁他们私藏任何武器,连菜刀都必须五家人合用一把……要是这个样子还能折腾得出什么风浪,那才是有鬼了呢!”
“……你说的没错,所谓的什么里应外合,确实只是我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罢了。”
完全出乎吉尔伯特的意料,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丹尼尔竟然很爽快地承认了他的质疑,然后又为这场屠杀给出了另一个更加荒谬的解释,“事实上,这么做的真实目的,主要还是为了能够尽快地稳定军心、恢复士气……哦,对了,有必要修正你的一个错误,目前通贝斯港的驻军数量不是两万,而是大约四万五千人,并且这个数字还在进一步的增加之中……”
“哦,停下、停下、停下……该死的丹尼尔,我的脑袋都要被你折腾得混乱掉了!”
吉尔伯特用大拇指拼命按着太阳穴,万分痛苦地呻吟着,“……为了稳定军心、恢复士气,所以要搞一次热热闹闹的屠城活动?这是什么狗屁的逻辑啊?!难道你手头已经没有钱可以用来犒劳士兵了吗?而且,即使你的经费真的被贪污和挥霍光了,女王陛下和她的整个宫廷以及小金库都在这儿呐,你去找她哭上两回,不就什么都解决了吗?无论怎么样想办法,总要比屠杀和抢劫一群穷光蛋要强吧!你难道完全不担心这些菜鸟新兵因为突然受到过于强烈的精神刺激,导致部队失控崩溃吗?我的部队在特诺奇蒂特兰城前线,可就是这么一听见炮响便突然垮掉了!”
“还有,”吉尔伯特又接着补充了一句,“突然多出来的两万五千兵力又是怎么回事?莫非援军已经提前抵达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倒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我都快要被殖民地的这些废物给逼疯了,真不晓得我们国家居然会养着这么多连猪都不如的垃圾军队……”
“错了、错了!这不仅仅是有钱没钱的问题,亲爱的吉尔伯特。”
丹尼尔神神叨叨地竖起一根食指,凑在嘴边轻轻地摇晃了两下,“先回答你的后一个问题吧。这几天确实是有一些援军抵达,但是远没有你刚才所想的那么多,总共也就是薛佛拉斯教会派来的两千先遣队,还有从永聚岛紧急抽调过来的一千多名预备役士兵而已,其余都是就地征召的新兵……”
“什么?你把薛佛拉斯教会的先遣队给抽调到了这边?!”
吉尔伯特很吃惊地打断了他的话头,“那么东海岸的那几个港口城市又怎么办?那里的暴乱由谁来镇压?为什么要做出这种顾头不顾脚的蠢事啊?”
“这还不是因为你丢了特诺奇蒂特兰城,并且让整个三角洲乱得一团糟的缘故!”
丹尼尔用劲将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终于忍不住彻底爆发了,“吉尔伯特,你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恶劣吗?每一个村庄和城镇里都充满了暴徒和反贼!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的精灵公民在自家庄园里被土著暴民凌辱和杀害!就算是我们目前唯一还能控制的通贝斯港,其实也一样是糜烂不堪,敌人的细作早已渗透到了我的眼皮底下,而且还在肆无忌惮地上窜下跳。就连最后剩下的这些军队,都已经在和他们勾勾搭搭,试图为自己谋取一条后路了!”
说话的时候,他剧烈地喘息着,苍白的脸上因为愤怒而返起一阵病态的潮红,“至于东海岸那边的乱局……眼下已经实在是顾不上了。如果我们连通贝斯港都无法守住,那么敌人将会在占领整个三角洲之后,沿着宽敞的滨海大道一路东进,轻易夺取那些已经被抽光了所有部队的沿海港口城市。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有什么必要派出宝贵的兵力去镇压暴乱?难道是去替印加联军打一次前站,当一回稳定市面秩序的维持会?”
吉尔伯特一时哑然,在这几天的游荡流浪之中,他也隐约察觉到形势正在急剧恶化。但还是万万没有料到,战局已经糟糕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那你的对策又是什么呢?自暴自弃的屠杀和劫掠?还没开打就想着大一把再逃走?你这么做会被吊死的!”
“事情当然不会是这样,吉尔伯特。我虽然算不上什么以一当千的勇将,但也不是没看见敌人就望风而逃的懦夫。”
丹尼尔叹息着回答道,同时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之所以屠杀城内的土著人,是为了逼迫我那些已经不怎么可靠的士兵,用实际行动交一份投命状——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办法。你应该也是知道的,这些新兵大多是费伦大陆的移民,以白人、兽人和矮人为主,真正的精灵并不多。
他们对外面的土著暴徒和印加联军固然不会有多少归属感,但是对王国同样也没有多少忠诚心。不这样狠下辣手,就不能彻底斩断他们动摇投敌的退路——我已经暗中派人将这场大屠杀的惨状宣扬出去,只要敌军主将还有一点理智,想要收拢三角洲地区的民心,就绝对不能饶恕这些亲自操刀的屠夫。
而反过来说,我军士兵除了决一死战,也同样断绝了其它任何退路,因此这些天已经没什么人开小差了。甚至就连城里的费伦大陆移民也是一样——他们同样跟在军队的屁股后面大杀大抢,很是捡了不少便宜。而且等到报复临头的时候,杀红了眼的土著人可不会分辨谁的手上沾没沾过血——所以这些天我又从市民中间顺利地征集到了两万多新兵,并且直接用活人练习打靶。这些新兵在通贝斯港定居多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野战冲锋恐怕不太可靠,但是守城打巷战绝对是一把好手,在绝望之中,还是能够爆发出一些战斗力的……”
“……我承认,这种血淋淋的投命状确实是立竿见影。可是,你难道没有想过,这样做会有怎样的恶劣影响吗?”
半响之后,吉尔伯特终于苦涩地翻了翻嘴唇,“居住在通贝斯港的土著人,有不少是附近部落的那些酋长贵族的家眷,你这一刀下去,就是还没造反的也要被活活逼反了。以后援军登陆反击,遇到的阻力必然会大上很多,甚至不得不将整个三角洲血洗一遍……”
“但如果不能稳定军心的话,就连这座港口恐怕也难守住。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我已经是顾头不顾脚了!”丹尼尔不耐烦地一挥手,打断了吉尔伯特的话。
“事实上,我用的手段还不止这些……”他起身拉开窗帘,推开正对着后面大礼堂的落地窗,一阵阵淫声浪语顿时异常突兀地扑面而来。
“这是……”
听着那些熟悉的女人的哭喊以及男人的淫笑,吉尔伯特少将的脸色更加古怪了。他凑到窗前,结果看到满眼尽是白花花的蠕动肉体——光着屁股的各族士兵淫荡地相互谈笑,搂住还在挣扎哭喊的裸体土著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做起了愉快的活塞运动。而且在门廊外边,还有不少士兵一边吐着烟圈,一边排成了长队,等待着下一批进去加入群P……
看着那些还在哭泣、挣扎和反抗着的土著女人,吉尔伯特在内心抵触之余,不知怎么的,同时也感觉下体仿佛有一团烈火在涌起……
“屠杀过程中,我特意留下了几千名年青妇女,用于‘慰籍’士兵。”丹尼尔淡淡地解释说,“等到全军都享用过一段时间之后,除了已经给活活操死的,剩下的女人都会被释放出去。有她们这些活证人去对土著反贼现身说法,想必我军之中再也不会有谁敢投敌了……哦,对了。”
丹尼尔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吉尔伯特少将打了个响指,“在给你手下那三千人安排的营房里,同样也准备有一批女人。你就快些带人去放松一下,在决战之前享受一下人生最后的美好吧!等到了晚上,就要开通宵的作战会议了。”
“……”
吉尔伯特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是称赞丹尼尔的“善解人意”?还是义正词严地谴责一番他这个已经几乎是丧心病狂的老朋友?可眼下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对策了……
事实上,这种用绝望和恐惧来稳定军心的疯狂策略,其实也不见得绝对有效。
砰!
正当吉尔伯特内心挣扎犹豫的时候,司令官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一名参谋官神色惊慌地冲了进来。
“不好啦!长官,驻守码头的四个矮人联队哗变投敌了!”
“这怎么可能!”丹尼尔惊讶地睁圆了眼睛,“屠城的时候,就数他们杀人最积极了,难道他们蠢到了这个地步,以为土著人还会放过他们这些罪魁祸首?”
“不是的,长官!”参谋官喘着粗气解释说,“这些该死的下贱矮人,似乎是联络上了老家蒸汽之湖那边的反抗军,刚才突然劫持了几艘大型远洋商船,还绑架了正在码头等候摆渡的图卢斯海军元帅做人质,以此来逼迫舰队和炮台给他们放行。女王陛下请您立即组织人手,进行交涉和营救……喂喂,长官,您可千万别晕啊!我们都等着您拿主意呢……哇!还吐白沫了!军医!快叫军医来抢救……”
由此可见,当矛盾和危机严重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连投命状也是一样会失效的。
总之,在交战双方不约而同的疯狂火线扩军,和波及整个三角洲地区的残酷杀戮之中,雨季的最后几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而随着天气的晴朗,新一轮的激烈战斗也即将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