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事情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抢一艘渔船固然容易，可是我们当中有谁懂得航海和看星相？知道怎么调整风帆角度，怎么躲避礁石和飓风？
什么？你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再想办法绑架几个本地渔夫，然后让罗伯特将军对他们进行心灵控制，叫这些家伙来开船？好吧，就算这个疯狂的主意能够成功，我们在这片陌生的远东海洋之上，又会有多少几率，能够与一艘前往费伦大陆的远洋海船相遇？
而且，就算我们成功搭上了某艘西方大帆船，难道就能保证不是上了黑船？要知道，咱们身边的钱财河魔法道具，可是很能惹人眼红啊！而这年头活动在远东海面的各方势力，几乎没哪一个是好东西！
那些穷疯了的海盗暂且不说，哪怕是各国的正规海军舰队，万一碰到了合适的肥羊，也是时不时地改头换面做上一票，在杀人越货之后只要不留下活口，就保管什么事也没有。就算是那些最最‘守法’的武装商船，如果真的碰到能大捞一票的时候，也是绝对不会介意临时改换一下身份，去当海盗的……
什么什么？你说我们都带着武器弹药，还有好几名魔法师，根本不必担心对方下黑手搞火并？唉，你也太小看那些海盗的狡猾程度了。就算他们一时觉得我们这些人点子太硬不好下手，可是从这里到费伦大陆的航程何其漫长？只要我们上了他们的船，一路上想要设埋伏搞偷袭，总归是能找到机会的……
呃？你说为了确保安全，可以在登船之后，让罗伯特将军用心灵法术控制住一船人？你也太看得起咱们这位心灵术士长官了吧！他哪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当初在烛堡的时候，若是没有魔法道具和增幅魔法阵的辅助，以及另外几名高级牧师和法师的协助，他根本就没办法控制住全军上下这千把号人！即使是这样，他给近卫军士兵设置的这些心灵枷锁，在将近一年之后的今天，也已经快要失效了，眼看着一场兵变就要爆发，否则他也不会想要中途开小差溜号。
要是心灵法术可以一打一大片，轻而易举地把敌人全都变成自家傀儡，当年的‘粉红面具’淫魔组织，就根本不可能被彻底剿灭。而幽暗地域里面那些章鱼头的灵吸怪，更是早就该统治世界了！
最后，万一的万一，假如我们这些人当真得到了幸运女神泰摩拉的垂青，搭上了某位善良船长的海船，之后也没有遭遇任何的海盗、暗礁和风暴，一路顺利地跨越了浩瀚大洋，没病没灾地到达了费伦大陆，接下来又该到哪里去登陆上岸？
你也应该是知道的，随着烛堡的陷落和安姆自治领的易帜，整个耐色瑞尔帝国的西部沿海地区，都已经被北军阵营牢牢掌握。至于费伦大陆剩下的外海港口，则全都归属于永聚岛那些精灵们的旗下，我们这些南军的流亡者，又该选择走哪边？”
灯光暗淡、气味难闻的地下密室内，老魔法师一边对着魔法书在地面布置传送阵，一边唾沫横飞地斥责着摩洛克这位后辈同僚的异想天开。
“……无论是穿越北军的势力范围，还是从精灵的地盘上走，都是一样的危险——等到我们抵达费伦大陆的时候，帝国内战很可能已经全面爆发，盘查肯定非常严密；至于精灵在费伦大陆南部的地盘……似乎早就已经是烽烟连天，血流成河了啊！
像我们这样十几个人的小分队，又没有受过什么间谍和侦察兵的专门训练，更不懂得野外生存，无论是横越帝国内部的敌占区和封锁线，还是穿过那些战火动荡的精灵殖民地和起义军根据地，都是极为凶险之事。稍微一个运气不好，就会被吞没得连个渣子都不剩。
什么什么？你说可以想办法和我方的敌后情报站取得联络，求得他们的帮助，让我们得以偷渡过封锁线？你该不会是那些三流间谍小说看得太多了吧？！
没错，无论是在北军的地盘里，还是在精灵殖民军和南方各国起义军的势力范围，肯定都埋伏着我们南军的情报网。可是那些接头的地点和暗号，怎么会让我们这些被打发去远东送死的倒霉炮灰知道呢？就算是知道一点皮毛，罗伯特将军也没有资格和权限，让这些家伙冒着暴露的危险来搭理咱们——如果随便哪个中高级军官都能使用情报网络，那么我方的敌后情报工作早就已经彻底完蛋了！”
注意到那位异想天开的同伴，在自己这一连串犀利的语言攻击之下，急速地颓丧下去，都快要缩到墙角画圈圈了，喜欢炫耀自家经验和见识的老魔法师，又趁胜附上了最后一击。
“……最后的最后，就算我们人品好到爆，一路平安地回到了帝都，可接下来又该怎么向有关部门述职呢？虽然有着各式各样万般不得已的理由，但就事实而言，毕竟是全军覆没和弃职潜逃。如果上头没有什么大佬愿意帮咱们说话，难保不会被有心人咬住不放，甚至送上军事法庭追究责任……你应该也不想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家门口，还没来得及和老婆孩子见一面，却又被扣上了逃兵的罪名，让宪兵押送到惩戒营里当敢死队，或者填进采石场里头干苦工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空中强制拆迁（4）
“……好吧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咱们这些没经验的人走海路太危险。可是乘上这座破破烂烂的未完工浮空城，难道就很安全吗？”
尽管已经信服了身边这位老魔法师，关于走海路返回费伦大陆危险性太高，几乎九死一生的可怕说法，但天生一副倔强脾气的中年魔法师摩洛克，还是忍不住想要顶两句嘴。
“……若是论速度快慢，这座浮空城并非专门的交通工具，顶多也就和普通帆船相差仿佛；若是论驾驶技能水平，咱们几个不懂航海的人，同样也丝毫不懂航空，只能说是菜鸟中的菜鸟，更糟糕的是连操纵台都是最廉价的简易版本，随时有可能出毛病；若是论自卫能力……这座未完工的浮空城，根本就还只是一块会飞的大石头，半点防御武器和侦察设备都没有，哪里谈得上安全？”
听到这样的抱怨，老魔法师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意味深长地抬脚跺了几下地面。
“……可它至少能飞起来，不是吗？”
“……没错，它是能飞，但天上同样有危险。”摩洛克略微点头表示同意，但还是坚持自己的悲观看法，“……飓风来了，照样能让它摇摇晃晃；出了故障，还是会像陨石一样坠落地面；若是不小心辨认错了方位，同样有可能撞上山岭和高原，弄得粉身碎骨……而且天空中也有魔法飞船或飞龙、狮鹫在活动，万一遇上了，弄不好还是会有战斗……”
“……错，错，错！你说的这都是低空的状况，只要想个法子爬升到高空，就没有任何危险了！”
老魔法师急速地摇晃着脑袋，斩钉截铁地否认道，“……摩洛克，我想你应该在历史课程中学过，在两千多年之前，古代耐色瑞尔第一帝国陨灭的时候，有三座浮空城埃诺瑞亚（Anauria）、埃斯伦（Asram）和哈伦达斯（Hlondath）……呃，不对，算上阴魂城应该是四座。总之就是从魔网崩溃的灾难中幸存了下来，你知道它们是怎么侥幸逃生的吗？”
“……当时的阴魂城跳跃到了阴影位面，不在主物质界之内，因此未受魔网崩溃的影响。至于埃诺瑞亚城、埃斯伦城和哈伦达斯城，则是因为恰好爬升到了极高的高空，在它们失去升力坠落到地面之前，魔法网络就已经被第二代魔法女神密斯拉修复了，因此才得以平安降落地面。”
摩洛克伸手搔了搔下巴，想也没想就回答出来。对于那场几乎彻底毁灭了耐色瑞尔第一帝国及其辉煌文明的空前浩劫，新生的耐色瑞尔第二帝国一直是作为爱国主义重点内容来进行普及教育。任何每一个耐色瑞尔魔法师，甚至是任何一个耐色瑞尔帝国的普通人，都对这场浩劫的前因后果了解得非常详尽。
“……没错，我们虽然无法像当年的阴魂城一样，操纵这座浮空城跳跃到另外的位面。但却可以像其余那三座从魔网破碎之劫中幸存的浮空城学习，让这座未完工的浮空城尽可能向上爬升……”
老魔法师从嘴角边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暂时停止了描绘传送魔法阵的工作，做了一个向上托的手势，“……一直升到云层之上，那片永远阳光灿烂而气流平缓的寒冷高空，那么无论是飓风、山岭、要塞、盗匪、军队，还是什么怪物或魔兽，就都被我们抛在了脚下，与这趟旅程再没有半点关系了！哪怕是贪婪强悍的龙族，也不可能飞到空气稀薄的上万尺高空，追击一块连半点金银财宝都没有的大石头吧！”
……高空航线……居然还有这样安全可靠的捷径？！
听完老魔法师的解释，摩洛克顿时愣住了，由于这前所未闻的新颖思路，头脑几乎要进入理解不能的僵化状态，“……可是，上升到这样的高度……想必一定会有很多麻烦吧！”
“……嗯，确实，像这样的高空，是非常不适宜人类生存和居住的。”
老魔法师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同时继续着手头的工作，“……云层之上虽然阳光灿烂，但是气温却是极低，很容易让人冻伤，所以我用缩物术和空间戒指带了很多军用毛毯和皮大衣，还有御寒的烧酒和清水、食物，足够我们吃上两个月。此外就是空气极为稀薄，常人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昏迷甚至窒息……”
“……那该怎么办？军校里似乎从来没讲过这种情形该怎么办啊！”
摩洛克有些焦急地打断了对方的陈述，顿时惹来老魔法师一个不悦的白眼。
“……这种问题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很麻烦，但是对我们魔法师来说，应该是很简单的啊——在军用法术手册上面，不是有一个让人可以在水下呼吸的咒语吗？只要稍微改动一下，也能让受术者在空气稀薄的高空中保持正常呼吸。至于具体的改动方法么，我待会儿就写给你看。”
“……哦，那样我就放心了……呃，等一下，我记得这种水中呼吸法术虽然可以维持二十四小时的效果，可是我们总共有十六个人，却只有六名比较像样的正经法师，其他人只是会几个零级的戏法而已而。偏偏这个法术的等级又稍微有点高，如果每天要准备十六个的话……法术位似乎不够用……”
摩洛克先是展颜一喜，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法术位不够？你在开什么玩笑？！这里有连接着魔法网络的密瑟能核啊！我们可以试着抽取其中的能量来做卷轴！哪怕实在不行，反正在天上也没什么事情，我们索性每天睡十六小时，那么可以记忆的法术位不就能翻上一倍了吗？”
（按照DND规则，魔法师的法术用尽之后，需要睡眠8小时才能再次记忆和准备。）
看到同伴居然如此不知变通，脑筋完全不会转弯，老魔法师简直是哭笑不得，“……除此之外，我们就只要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一路向西飞行。等我们大概飞到了帝国边境，进入了南方阵营的势力范围之内，就把浮空城直接降落下去，然后就近找一处驿站，发文向国防部邀功！之后这座浮空城就可以丢给上头接管，而我们缴获了这么贵重的战利品，至少也有了足以免责的筹码！嗯，说不定还有嘉奖呢！”
与此同时，老魔法师将最后一点秘银粉洒在了魔法阵的中央，完成了这个短距离精确传送阵。然后摸出怀表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举起魔杖轻轻一点，启动了传送法术，打算把滞留在地面给他们拖延时间的罗伯特将军弄上来，然后一起远走高飞。
的确，如果一切步骤都能严格按照事先计划来进行，那么接下来确实会是一段安全而轻松的旅程。
但问题在于，越是完美的纸面计划，就越是不可能被完美地实施，越是会多多少少地出一些误差和纰漏……这些误差和纰漏，有可能会无足轻重，但也有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例如，在老魔法师启动传送阵的这一瞬间，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大幅度剧烈震动，就和罗伯特将军带着哭腔的愤怒咆哮，一起传进了这间幽暗而闷热的地下密室。
“……老天啊！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这些笨蛋，要在启动之后的第一时间里尽快提升高度吗？为什么这该死的浮空城都快要在横滨租界坠落啦！连本官都差点被你们压成肉酱了啊啊啊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空中强制拆迁（5）
片刻之后，距离横滨租界地面近千尺高度的上方，菲里和他的突袭小队，分别以各种方式悬浮于半空，目瞪口呆地遥望着如小山般巍峨庞大的浮空城（本来就是一座翻过来的山头），以一种缓慢、迟钝，却不可阻挡的势头，径直朝着建筑物密集的租界市区坠落下去。
其中，大奥术师巫妖奥沃的姿势是最辛苦的。
“……该死的！到底要我把这两个大玩意扛到什么时候？老子已经快要吃不消啦！那条该死的老黑龙到底还要磨蹭多久，才能飞过来接手？它要是再敢拖延的话，老子就只好把箱子丢进海里啦！”
在尘烟弥漫、瓦砾横飞的半空中，奥沃摇摇晃晃地举着两只庞大的铁皮木箱，每只箱子都足有单桅快艇的大小，里面装着笨重的魔法引擎零配件，远远望去，仿佛一只举着两头大象的小老鼠……其承受的压力之沉重，甚至能让人隔着老远就隐约听见这位巫妖手臂骨骼碎裂的喀拉崩响……
——照这个架势推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不幸抗上了如此重担的奥沃先生，确实存在沦为史上第一只过劳死悲催巫妖的可能性……
※※※
而菲里·泰勒少将的姿势，则是最香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