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红袍法师素来好战，但也要根据自身利益行事，绝对不是那种单纯为战斗而战斗，完全不顾自身存亡的疯子——像这样奇葩的战争狂人，在残酷的竞争之中，早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之所以不看好图坎蛮族游牧潮的前景，也是基于同样的道理——耐色瑞尔帝国太强大了！即使拥有龙巫教的协助，图坎汗国的实力还是很难与耐色瑞尔帝国相提并论。”
韩达尔略微思忖了一下，又接着叙述了下去，“……自古以来，游牧民族与定居民族相比，他们的生活水平和生活环境都要恶劣得多，唯一具备的显著优势，就是全民皆兵的彪悍战士。因此，从邻居那里抢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变成了游牧民发展壮大的最好选择。
但是，这种只知破坏而不知建设的民族，始终存在着无法改变的致命弱点——他们的整体实力永远都是远逊于文明国度的。在邻居内斗不止或有天灾人祸的时候，他们或许可以凭借军事上的一点优势，占据一定的上风。可一旦邻居国内局势稳定，就会反过头来集中力量将他们一举击败，甚至灭族灭国。
这一次，帖木儿可汗动员了七十万大军入侵费伦，看起来貌似声势浩大，规模远远超过了昔日的任何一次游牧潮。可问题是，费伦大陆的诸国实力和动员能力，也早已是今非昔比——图坎人征服大陆的最大敌手耐色瑞尔帝国，若是进行全面战争的总动员的话，就是凑齐一千万大军也并非不可能。即使是我们塞尔，在得到足够的金钱和粮食之后，动员起一百万民兵也是并非难事。区区七十万骑马的游牧民，在汪洋大海一般的人民战争之中，又能掀得起什么大浪呢？
或许，这些仓促动员起来的耐色瑞尔民兵，不管是论骁勇、论武艺、论顽强，甚至是论军械装备，都远不是图坎铁骑的对手。指挥这些三流部队的耐色瑞尔军官，可能也不如帖木儿可汗麾下这些驰骋四方的千骑长、万骑长们，富有敏锐的判断力和丰富的实战经验。
但是，质量上的差距，完全可以用数量来弥补。趁着耐色瑞尔帝国内部的混乱，图坎汗国或许能够在战争初期得逞一时。但再接下来，帖木儿可汗的兵力损失总归会积少成多，纵然还有后援部队从无尽原野上调来，也远远跟不上耐色瑞尔帝国反击力量的增长速度，也无法从耐色瑞尔境内招募到伪军来补充——哪一个明眼人会愿意投靠这样一伙没前途的强盗啊？
于是，图坎汗国的精锐骑兵，就注定要被连绵不断的袭击和交战拖累，肥的拖瘦，瘦的拖死，最后仿佛阳光下的露水一般，在一场或几场决定性的战役之中，被毁灭得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勇敢固然是一种美德，但狂妄却绝对不是。现在，对于我们红袍法师会来说，作为根据地的塞尔高原已经收复了，压迫我们的莱瑟曼女巫会也被彻底打倒了，我方本次跟图坎人与龙巫教合作的最低目标，已经全部达成。若是还要贪图更多的东西，只会让我们虚弱的肠胃消化不了……所以，还是尽快从这个泥潭里跳出来，让他们这些野心勃勃的家伙，自己去狗咬狗吧！”
※※※
就在桑比亚沿海陷入空前浩劫之际，北方不远处的帝都城内，也爆发了一场短促的激战。
——两万名前不久刚刚进驻帝都的科米尔王国军队，在迪格里奥国王的亲自率领之下，突然对同属于南军阵营的一万二千名桑比亚士兵发动了袭击。仅仅用了不到一天时间，科米尔人就将这支完全摸不着头脑、也来不及反应的“友军”给解除了武装，然后统一押送到临时设置的集中营，严密地看押起来。
与此同时，在帝都城内的某个隐秘地点，一间光线暗淡、阴暗潮湿的地牢里，龙巫教派往帝都跟南军方面联络的特使，以“第二像魔鬼的恶魔”之绰号和“推倒女神”这一伟大理想而闻名的恶魔将军欧凯阁下，正和晨曦之主洛山达教会的首席圣武士泽法斯站在一起，与两个被铁链和绳索捆绑在椅子上，衣服头发都凌乱不堪的狼狈男人，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谈。
——嗯，具体来说，就是耐色瑞尔帝国的本届首席执政官，来自桑比亚的巴鲁特阁下，还有目前担任桑比亚议长的格拉夫先生……基本上算是南军眼下的三大轴心人物之二。
此刻，他们都是在例行的军事会议之中，被迪格里奥国王突然下令拘捕，然后押送到了这个鬼地方。
而在此处被囚禁的几个小时里，看守者似乎也没有封锁消息的意思，反而把桑比亚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的种种惨祸，全都坦然相告——也让这两位阶下囚感到更加的不寒而栗。
“……抱歉啊，二位，关于军费贷款的事情，先前我应该算是撒谎了。”
欧凯将军一边玩弄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没什么诚意地对眼中喷火的两位俘虏随口说道：“……由于在马兹卡大陆之战的严重投资失误，还有参与东瀛岛国内战的一无所获，外加地狱和深渊之中的几次资助战争的失手，导致了银行团账面上的严重亏损。冥河银行团的诸位尤格罗斯魔理事们已经忍无可忍，在前不久对我的主人萨马斯特阁下发起了不信任提案，并且投票冻结了他对银行金库的提款权。
至于萨马斯特阁下的私人小金库，由于多次战争的消耗，也已经没有多少储蓄了——不得不说，战争这玩意儿，真是天底下最最烧钱的事情啊！因此，我方一时间银根紧缩，实在是筹备不出太多的军费贷款，但战争的开销又实在压不下来。所以，这一次邀请帖木儿可汗出兵援助的费用，绝大部分只能靠贵方自行承担——当然，我猜诸位是绝对不肯为此掏出一个子儿的，于是我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之所以选择你们下手，是因为科米尔王国的土地贫瘠、贸易也不发达，素来穷困，纵然再怎么搜刮，也支付不出犒赏图坎铁骑的报酬。于是我们只能将商业繁荣的桑比亚共和国作为祭品，交给图坎骑兵们去肆意劫掠和蹂躏，让他们自己取走预付的报酬……希望这一无奈的冲突，不会影响我们日后的合作……”
“……住口！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无耻混蛋！都已经做出这种事情了，还能妄想和我们做朋友吗？”
面对如此狂妄而又无赖的说辞，巴鲁特首席执政官再也忍受不下去，终于愤怒地咆哮了起来，“……没错，我们这一次是完了，但是，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桑比亚人迟早会报复你们的背叛！
还有，泽法斯，你们洛山达教会和科米尔王国，在这一次背信弃义地对桑比亚动手之后，难道还能把南军阵营维持得下去？巨龙海岸和突米斯的同盟城邦在得到消息之后，肯定都会立即归降北军的！
更何况，没有了我这个首席执政官的协助，你们也就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大义名分，莫非就不害怕变成孤家寡人，被整个帝国一致讨伐吗？还是说，你们有信心以科米尔一邦之力，与整个帝国相抗衡？”
第五十九章 决战之前须先杀盟友祭旗（下）
对于首席执政官的愤怒质问，圣武士泽法斯似乎心中还有几分愧疚，只是侧过头去，不予回复。而早已没脸没皮的恶魔将军，却是一脸灿烂地讥笑起来：
“……呵呵，你说的没错，在我们毁约突袭了一个对手，看似占尽上风之时，若是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那么其实不过是断送掉自己的回旋余地，徒然树立一个迟早会凶狠反噬的生死仇敌罢了。
但是，按照竖琴手同盟那些极端环保主义者的说法，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如此动荡不安，主要问题就是人太多了。只要把人都杀光了，也就没有什么灾难和动乱了……我一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说到这里，他一把揪住了巴鲁特执政官的衣领，“……你以为，在经历了图坎游牧民的砍杀，红袍法师的屠戮，外加龙巫教的亡灵瘟疫之后，还会有多少桑比亚人能够活下来？又还有多少人会给我们找麻烦？”
“……至于说，没有了阁下您身为首席执政官的大义名分，会让南军分崩离析……我承认，这一点倒是说没错，也确实是有些令人头疼……但是，我既然能把你抓到这里，自然也有办法让您心甘情愿地继续合作一段时间。喂喂，别用这种嘲讽的眼神看着我啊，这都是真话呐，龙巫教内别的人才可能会没有，但精神控制方面的专家可是从来不缺，绝对能让您心甘情愿地言听计从……啪啪！汉森，进来！”
伴随着欧凯将军的拍掌声，这间地牢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一名浑身散发出潮湿的腥气，皮肤布满疙瘩，长着一个丑陋章鱼头的灵吸怪走了进来，并且举起黏糊糊的触手，向欧凯将军行了个礼。
“……在此向二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龙巫教内著名的行刑专家，来自地狱火之城的汉森阁下……”
欧凯将军挂着一脸恶魔般的玩味微笑，指着刚刚进门的灵吸怪，向椅子上那已经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两位俘虏介绍说道……嗯，他似乎原本就是深渊里的大恶魔来着？
“……汉森，这位巴鲁特首席执政官，是我们接下来还得用得着的重要人物，务必做到最彻底的控制，绝对不能让他乱说乱动，另外还要让他表现得尽量自然一些……”欧凯将军旁若无人地对灵吸怪吩咐说。
“……至于另外一个……”他指了指现任的桑比亚议长格拉夫先生，“……就作为食物赏给你吧！”
几秒钟之后，一阵惨绝人寰的凄厉嚎叫，伴随着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息，便在这间囚室内弥漫开来。
而洛山达教会的首席圣武士泽法斯，似乎是无法忍受某些过于血腥猎奇的限制级场面，在这只灵吸怪开始动手之前，就悄悄从牢房内走了出去，来到外面的走廊甬道上……
然后，他就手脚敏捷地刻意避开几位巡逻的狱卒，转到一个隐秘的僻静角落，小心翼翼地从他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块由精金铸造而成，中间画着一张面孔的日轮圣徽。
——这块徽章虽然同样以太阳为主题，但却与晨曦之主洛山达的圣徽有着几分微妙的不同。
此时此刻，这块圣徽正在轻微地嗡嗡作响，并且有规律地闪烁着光芒，似乎是正在传递着什么讯息。
圣武士泽法斯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刻意压低了嗓门，捏着徽章小声地喃喃道。
“……抱歉，吾主，请您稍安勿躁，务必再忍耐一些时间。您最忠诚的仆人在这里可以向您保证，距离您再次取回一切权柄和荣耀，重归这个世界的日子，已经并不遥远了……”
伴随着他的话语，徽章上的光芒微微一闪，然后终于渐渐地黯淡了下去。
※※※
片刻之后，圣武士泽法斯藏起了那枚有些奇异的徽章，又回到了那一间已经化作血腥刑房的地牢中。
当他推门进来的时候，那位已经被榨干利用价值的格拉夫议长阁下，已经在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之后，变成了一具颅骨被掀开、脸上血肉模糊的残缺尸体，再也辨认不出本来面目，也没有了一丝生息。
而双目无神的巴鲁特首席执政官，在被松绑之后，却是仿佛受到了某种异能的驱使，宛如行尸走肉一般，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恶魔将军欧凯的面前，脸色木然地鞠躬行礼。还有那位刚刚完成一番无麻醉头部手术的灵吸怪，则还在用几根触须擦拭着嘴边残余的脑浆，露出一副满足的神采……
“……这个……在行动方面似乎还不太顺畅啊！很容易就会被人看出问题来！”
看了被灵吸怪控制的巴鲁特首席执政官，仿佛机器人一般僵硬而又不自然的举止，圣武士泽法斯顿时略微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是不是还需要继续调试一番？否则就太容易穿帮了！”
“……你说的没错，但我们现在似乎有一个更加紧迫的麻烦需要解决，暂时顾不得这些小事了……”
欧凯将军手中握着一只传讯水晶球，一边接收和翻译着传递过来的讯息，一边苦笑着答道，“……北军的反应速度，比我们想象之中要快得多！现在已经有一艘运载着军团的浮空战列舰，在帝都南郊的幽影海降落了……呃，桅杆上挂着一面可笑的双熊内裤旗？
真是该死！这不就是那艘衰神附体的祥瑞号吗？真见鬼！从马兹卡大陆的热带雨林到丝绸之路上的戈壁沙漠，每一次碰上这艘见鬼的战舰，都从来没有遇到过好事……”
恶魔将军头也不抬地低声嘀咕着，却未曾留意到圣武士在听闻此事之际，从眼底闪过的一道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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