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有什么关于图坎汗国军队的最新消息吗?”
仿佛是由于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开口对身旁的参谋官问道,“……这些野蛮人似乎还在桑比亚?”
“……呃,根据狮鹫骑士的航空侦察,他们已经向北推进到谷地了,距离帝都还有五日路程。”
参谋官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夹,抬头回答说,“……率领巨熊军团驻扎在帝都南面的菲里·泰勒元帅,刚刚递交过来一份报告,说是这些图坎蛮族沿途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请问是否要分派出一支部队南下清剿,或者发兵封锁住弯刀峰山脉中的几处要道隘口,阻止他们逼近帝都近郊?”
“……告诉他暂时不必多事,一切等待帝都的政权交接完成之后再说!”
艾拉斯卓女士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做出了决断:“……此次作战,我们不能再犯过去的错误,不能把精力花费在消灭敌方兵力上,更不能纠缠于任何一块土地的得失,而是必须始终把唯一的目标,放在直接消灭敌人用以展开战争的大义名分上——只要夺回了帝国中央政府的大义名分,区区几万骚扰边境的野蛮人,想要剿灭他们不过是易如反掌,正好作为新政府拨乱反正、赢得民心的第一项政绩!”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在嘴边挂起了一丝微笑,话语中也越发地自信满满,“……虽然有些对不起谷地的居民,但还是不得不说,南军的这一次引狼入室,真是给我送上一个吸引仇恨的绝妙祭品啊!”
——作为政客们一项几乎是无药可救的通病,他们有时候总是会自视过高,骄傲地自地认为对于一切时局都能洞若观火,自己的所有举措,都能够如同下棋般走一步看十步。
殊不知在权力的游戏中,棋手与棋子的身份随时都能互换,而这个世界更是每分每秒都在变化,其过程之混乱与无序,更是丝毫不亚于任何一种最复杂的化学反应。纵然是最高明的预言家,也无法在最初就准确地预料到,最后能够得到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第六十八章 蛮族逞凶(上)
正当四十万装备精良的北军,在新帝都耐色瑞尔城(Netheril)郊外耀武扬威,用实际行动向城内南军下达最后通牒之际,距离他们并不遥远的另一支异族军队,却在耐色瑞尔帝国的土地上大肆发泄着淫威。
这一年深秋时节的谷地(The Dalelands),尽管田野里麦穗满仓,果园里硕果累累,但却看不到一丝丰收的喜悦,反而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烟火,遍布着死亡与鲜血。
——不幸上当受骗的桑比亚共和国,被忽悠着自己敞开了国门,同时放进了图坎骑兵、红袍法师和龙巫教这三大祸害,于是惨遭一遍又一遍的屠戮、劫掠与蹂躏,让整个国家沐浴在火焰与血海之中。
而位于其北方的谷地各镇,虽然依靠桑比亚人民的牺牲,总算是赢得了一段时间的提前预警,但当图坎游牧民的马刀真正砍来之际,却也依然是无可奈何。
——作为人类在精灵之森边缘的开垦区,谷地只是一个地理上的称谓,而非一个政治上的实体,其内部可以划分为很多条拥有人类聚居地的山谷。谷地内的每一条山谷,乃至于每一条山谷内的各处村镇,全都彼此独立,各行其是,分别由一群长老联合处理自身政务,从来都不曾真正地联合为一体。
自从帝国南北分裂以来,恰好处于南北阵营分界线上的谷地,也随之发生了分裂。
伊尔明斯特大贤者定居的阴影谷,自然是北军的铁杆支持者。而其余各村镇的立场则变幻不定,断断续续地爆发了好几场战役——事实上,像这种几个老大带着几百号民兵彼此叫嚷大骂,打上一天也死不了几个人的所谓“战役”,恐怕应该形容为械斗才更加贴切。
由于谷地紧贴着南军的核心根据地,该地南方派系得到了桑比亚共和国的大力支援,而谷地的北方派系,却未能得到北军的重视(东方战区的北军自己都哗变不断,涣散至极),再加上南军从帝都方面施加的压力,因此这场漫长斗争的结果,居然是南方占了绝对上风,让除了阴影谷之外的其余谷地,全都至少在名义上投靠了南方——虽然每条山谷通常只有两三万人口,基本上派不了什么用场,纯粹是凑数而已。
但这也导致了谷地在图坎人侵袭之际的尴尬立场——图坎铁骑本来就是南军请来的,所以谷地各村镇自然不能指望南军的救援。而对于北军来说,此时投靠南军的谷地还是敌境,他们宁愿在帝都以逸待劳,等着图坎骑兵自投罗网,又何必要为一帮投敌叛国之辈消灾解难呢?
当然,谷地的范围很大,并非每一条山谷都挡住图坎铁骑前往帝都的道路上。所以,那些远离战火的聚居地,自然可以看着邻人遭殃而幸灾乐祸。唯有紧贴着桑比亚的几条山谷,却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之中。有的忙着加固工事,搜集兵器,预备决一死战;也有的则是扶老携幼,打点行李,准备举族迁移。
接下来,也没过多久时间,真正的灾难与毁灭就降临了!
清晨时分,一位趾高气扬的图坎汗国游骑兵,气势十足地驰马冲入深林谷(Deepingdale),在众人恐惧和憎恶的眼神中,一直闯到深林谷首府高月镇(Highmoon)的议会厅门前,丢下一封浸透着血污的羊皮书信,又用某种当地人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吼叫了几声,便傲慢地拨马离去了。
而收到这封恐吓信的诸位深林谷长老,还有前来讨论此事的本地牧师、魔法师,在阅读完书信的内容之后,则是个个都害怕得面无人色,身子更是如同电闪雷鸣中的小萝莉一样瑟瑟发抖。
——信上面写得很简单:只要投降并献出赎金,就可以留下你们的性命,若是胆敢反抗的话,就把你们的村镇烧光成灰烬,男女老少一个不留!脑袋统统都砍下来,堆砌进骷髅塔里!
“……终于……来了吗?这帮东方草原上的吃人恶魔!”
头发花白的大长老放下老花眼镜,颤巍巍地叹息道,“……自从桑比亚的惨剧传来之后,我们也已经四处求援好些日子了吧,有什么能让人放心的好消息吗?”
“……什么好消息也没有,大长老。”一位年轻的民兵队长站了起来,将头盔往木桌上重重一丢,“……谷地各大区域之中,阴影谷(Shadowdale)的军力最强大,但他们是北军那边的人,前两年和我们打了那么多场仗,死了不少人,想要他们不趁机报复都很困难,又怎么能指望他们这么快就一笑泯恩仇,不计前嫌地来救援深林谷?迷雾谷(Mistledale)同样位于北方,和我们隔着一片广袤的科曼索森林,图坎人除非脑子发疯,否则绝不会跑到他们的地盘上去撒野,而他们自然也不乐意南下来救我们的命!
钉耙谷、伤痕谷和翎羽谷位于阿沙巴河的北岸,谷地的东部,与前往帝都的道路完全是反方向。图坎骑兵同样没有骚扰他们的意图,而他们也只想着加强自身的防御,巴不得图坎人快点走。
在从桑比亚到帝都的必经之路上,我们南边的弓谷(Archendale),已经在两天前被攻陷,图坎人的五万铁骑,此刻就驻扎在那里;至于我们东南方的塔瑟谷(Tasseldale),同样在图坎人的攻击范围之内,并且力量薄弱,无力对抗,所以已经由当地提尔教会的牧师们牵头组织,集体迁移逃难到了阿沙巴河的北岸,丢下家园和田地,任凭图坎蛮族劫掠……如今还挡在图坎蛮族和帝都之间的绊脚石,就只剩下我们了!”
“……这么说,外援已经没有指望,敌人又打到了弓谷,疏散撤退也来不及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投降还是战斗?”在沮丧的低气压中沉默半响,一位中年人起身问道。
众人闻言,全都窃窃私语起来,然后便七嘴八舌地各抒己见。
谷内几位水平有限却自持高贵的魔法师和牧师,自然是不肯屈膝向一群蛮族低头,声称要率领民兵决一死战。但几位老成持重的长老,却苦劝众人忍辱负重、破财消灾,暂时先把这些瘟神打发走再说。
“……我知道你们都不甘心,可是谁叫眼下形势比人强啊!这座高月镇只有几千人口,整个深林谷也只有三万人,能凑出两三千没怎么训练过的民兵,再加上你们十几个半吊子魔法师和牧师,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图坎人呢?光是在弓谷就有五万,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呢!而跟随着他们的红袍法师和龙巫教亡灵法师,以及他们草原蛮子的部落萨满祭司,恐怕也有成百上千……两边在人数上差得这么厉害,一旦打起来的话,就算最后能赢,深林谷又得死掉几成的人口?反正他们是要去帝都的,让开一条道又能如何?”
白发苍苍的大长老一边擦拭着老花镜,一边苦口婆心地说道,“……呃?你说不能相信图坎人的承诺?担心他们收了钱还要翻脸?嗯,这倒是个问题,必须要想办法留一手……”
于是,深林谷的头面人物们在一番紧急磋商之后,便采取了两方面的措施——几个被抽签推举出来的长老,带着大家临时凑出来的财物和酒肉,和大部分居民一起留在高月镇内,准备向即将抵达的图坎大军“上贡”。而另一批妇女儿童,则在魔法师、牧师、猎手等“精锐战力”的带领下,躲进附近的偏僻山林里,这样,万一图坎人的凶残超出想象,也能给镇上留下些种子……
第六十九章 蛮族逞凶(下)
次日中午,伴随一连串悠长的号角,以及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无数骑着草原矮脚马的图坎骑兵,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深林谷,撞开低矮的栅栏,一直策马狂奔到了首府高月镇的广场上。
这些骑兵约有六七千人,看上去颇为彪悍,却没有统一的军服,有些人身穿粗糙的牛皮甲胄,更多的人身上则披着不知从哪儿抢来的乱七八糟的衣服,花花绿绿各式各样都有,甚至还有女人的衣服,也不管不顾地穿了上去。这在早已习惯于军队统一着装的文明国度居民看来,实在是有些滑稽搞笑。
而且,他们大多数看上去都蓬头垢面,浑身肮脏,油腻腻的头发几乎站不住苍蝇,老远就散发出一股扑鼻的臭气,仿佛一辈子没洗过澡似的,怎么看都像是一群乞丐更多过军队。
但也有几个貌似贵族的骑手,胯下骑着神骏无比的高头大马、雕花彩绘的精美鞍鞯,身上穿着缀满了宝石璎珞和金银挂坠的华丽甲胄,还有豹子、雪狼、老虎等猛兽的毛皮作为装饰,长矛和头盔上挂着染成鲜艳赤色的牦尾,一看就甚是华贵显耀。
只是他们的衣冠服饰虽然豪华,身上却和其他的游牧民一样肮脏,倒是在头发上喷了香油或香水作为掩饰,然而与他们的浓烈体臭混合在一起,就变得异常刺鼻和怪异,简直能催人呕吐。
但无论这些图坎人装扮和地位如何,在此时此刻,他们都是一群杀气腾腾的征服者和胜利者,全都耀武扬威地骑在马背上,向四周的房屋挥动马刀作势呐喊,恐吓着门窗后面那些瑟瑟发抖的镇民们,并且似乎颇为享受这些“懦弱者”的恐惧。
“……这个……诸位大人,本镇已经准备了许多美酒和烤肉,请诸位下马享用……”
在其他长老不约而同的推攘之下,大长老不得不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出议会厅,硬着头皮挤出一个笑脸,向领头既位貌似军官的图坎人骑士说道,“……还有孝敬诸位的金币,也已经都在筹措之中……”
几个衣帽豪华的图坎骑士彼此看了一眼,轻蔑地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又互相做了几个手势,似乎是就什么问题达成了一致,便有一名骑士跳下马鞍,指着大长老的鼻子,用口音很是怪异的通用语呵斥道:
“……老头!快把你们整个镇上的人统统都叫出来,然后从镇子里滚出去!这座镇子已经被我们征用为宿营地了!所有的房子都要腾出来,用来给我们的勇士就寝和休息!”
大长老原本就僵硬的笑脸,顿时仿佛被胶水凝结住了,直到被不耐烦的图坎骑士用马刀抵住鼻子,这才结结巴巴地把话说了下去:“……那个……既然贵军想要征用镇上房屋休息,我们当然也会配合。只是你们先前说的,只要缴纳一笔赎金,就保证我们全镇百姓的平安……”
“……真是啰嗦!我们草原上的雄鹰,从来都是一诺千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了?”
那位军官把马刀从大长老的鼻子底下移开,不耐烦地作势挥舞了一下,满脸不屑和轻蔑地回答,“……只要你们能够按人头缴纳每人一个金币的赎金,伟大的汗国军队就不会伤害你们一根毫毛!”
其实,早在那位图坎军官刚刚开口发号施令的时候,满街的图坎士兵就已经开始动手赶人了。
他们骂骂咧咧地踢开房门,把仍然缩在家里的居民们一个个粗暴地拖出来,连收拾行李的时间都未曾留下,甚至还搜走了他们身上的钱袋、匕首和手枪,只留下一件衣服,这才统统驱逐到镇外的旷野上。而镇上居民早已被吓破了胆,见这些暴徒人多势众,也不敢反抗,只得自认倒霉,窝窝囊囊地离开宅院,一边小声暗骂着野蛮人的贪婪无耻,一边也觉得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整个镇子都被你们征用了,家里的东西根本没来得搬走,也都落到了你们手里,除了预先埋到地洞里或藏进山中的一些粮食和值钱货色,其余的东西看样子都要被搜刮干净……你们还想怎么样?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图坎人无耻和凶残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