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几艘被漆成黑色的飞行船,则运载了数百名士兵,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在城市周围降落,让这些家伙潜伏下来作为外围策应。而飞行船还要再次返航装载炸弹,以便于为地面部队提供空中火力掩护。
说实在的,这是一个相当冒险的作战计划,丹尼尔对敌人的战斗力、数量和军事部署都一无所知。而由于时间仓促和运输工具的限制,他一次能投放的兵力也相当有限。如果敌人的首脑没有如他想象的一样聚集在中央城堡,或者敌军的警惕性比较高的话,他派出去的这点部队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是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从永聚岛到北极港的航程非常艰苦,不仅比从耐色瑞尔帝国的深水城出发到这边的航线要长上足足一倍,而且一路上风向多变,暗礁丛生,还不时有薛佛拉斯教会残党控制的舰队前来骚扰。精灵远征军等于是一路攻击前进,等到达这片海域的时候,已经因为漫长的远洋航行而疲惫不堪,连储存的淡水都几乎耗尽了。如果不能尽快获得一处休整之地,那就真的会有全军瓦解的危险。
幸好,“战地旅游团”的麻痹大意,给了丹尼尔绝佳的助力。潜入的突击队没有遭到丝毫阻碍,就控制了几处重要的炮台,并且在毫无戒备的中央城堡潜伏下来。除了在开始行动时,因为反魔法阵被破坏而导致一些机灵的敌人溜走之外,这次突击可以称得上经典之作——没有任何伤亡,就在短短几分钟内占领了整座城堡。论起对这座庞大建筑的熟悉程度,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的吉尔伯特上校可要远远胜过那些初来乍到的贵族子弟。论战斗力,这些精灵海军陆战队的精锐也要远远胜过养尊处优的贵族亲卫。
就在突击队控制中央城堡的同时,北极港的各座炮台全都掉转炮口,开始对城内的驻军进行猛烈轰击。预先潜伏在城外的伏兵也趁机一拥而入,在本地向导的指引下四处纵火攻杀。在如此突如其来而又凶猛狠辣的打击面前,散落在城内各处的贵族私兵大多没有作出任何有组织的抵抗,就一哄而散。即便有少数人愿意坚持抵抗,可是天上有炸弹飞舞,地上有炮火扫射,黑暗的角落里还冷不零丁地冒出淬毒的匕首或弩箭,根本连个合适的防御阵地都找不到。这些刚刚进城不过半天,又失去了上司指挥的贵族私兵只能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城里四处乱窜,最终逐个被数量远少于己方的精灵军歼灭。
即便是那些企图上船逃生的人,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港口的炮台早已被潜入的精灵军夺取,正在炮击港内的船只。还有一部分身手矫健的士兵正在陆地和栈桥间的道路上进行阻击,清脆的排枪声中,仓皇逃命的人们带着满身血洞倒下。尽管他们的人数是阻击一方的十几倍,但这些已经失去了战斗意志的丧家之犬,根本不是死中求活的精灵军精锐的对手。很快,死伤累累的逃亡者又缩回了城里,只有少数机灵的试图泅水上船。不过,这初春的北极港,海面上依旧漂着碎冰,水温也是接近冰点……
之后不久,精灵舰队也迅速靠近港口,隔着水道,将挤在港内尚未离开的船只一一点名。近百条运载“战地旅游团”前来北极港的商船和客船,一艘接一艘沉了下去。那些被打懵了的水手,甚至连驾船逃命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火焰吞没同伴,眼睁睁地看着精灵战舰将侧舷上那两排黑洞洞的炮口对准自己……
随即,精灵军主力登陆,城内城外杀声四起,“战地旅游团”变成了“战地自杀团”。对于人类这样的异族,已经习惯了屠杀的精灵海军陆战队没有丝毫的怜悯。即便是跪地投降,他们也从不收容俘虏。薛佛拉斯教会虽然已经被推翻,但是它的对外宗旨依旧被军队奉行——只有死了的异族,才是好的异族!
新一轮的屠杀在夜幕下展开,北极港的街道上血流成河。而自始至终,驻扎在城市西南方向的巨熊军团都没有任何救援行动。
※※※
刺耳的蜂鸣术在鼾声一片的军营中回荡。
正在岗哨上打瞌睡的巨熊军团士兵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揉着惺忪的睡眼望了一眼远处映红了天际的火光,顿时睡意全消,摘下了挂在胸口的军号。
敌人来袭的消息,随着一声声急促的集合号,很快传遍了大营。狂乱的寒风里,掌旗手吃力地擎住三角形的熊头军旗。少数经历过光荣城、埃蒙港、新魔索布莱城等战役的老兵们大声地呼喝斥骂,踢打着驱赶士兵钻出温暖的被窝。他们匆匆拿起了武器,在营间的空地上开始集结,略带一丝惶恐地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但是,命令始终没有下来。
脸上带着明显掌印的菲里正站在一座草草搭建的哨楼上,红着眼睛眺望着远方的火光,心情十分复杂。
他现在扮演的角色很累人,没有经过什么正规军事教育,却被挂上了个“名将”的头衔,还肩负着这么多人的期望,这自然给他造成了很大的精神压力。而这帮百无一用的手下,也总是让他心头添堵。还有数量虽少,却强悍善战的对手……自从当上这个军团长以来,他一直是在战战兢兢中过日子,生怕出什么问题。可惜事与愿违,各种匪夷所思的乱子还是层出不穷,搞得他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崩溃。
这次不战而得北极港,好不容易捡了个大便宜,结果却被这帮来添乱的老爷硬生生搅了局。眼下敌情不明,己方阵脚已乱,这功劳是铁定要飞了。
“长官,部队已经完成了作战准备,要前去救援北极港吗?”红袍法师费顿匆匆登上了哨楼,向菲里请示。他现在是巨熊军团的步兵指挥官,也就是说全军的大部分兵力都在他的麾下,一有战事也得肩负全责。
“不。”菲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摆了摆手,“命令军团原地坚守,严密戒备,但不得轻举妄动!”
费顿有些惊讶地看了菲里一眼,“那北极港那边……”
“只能请他们自求多福了。”菲里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军连日赶路,体力消耗太大,而眼下敌情不明,北极港又是精灵军经营多年的老巢。我们连自己能不能保得住还很难说,又哪里有余力照顾他们呢?”
“可是……”
“费顿,我知道临敌退缩不是什么好事,传出去会被人嘲笑。但是做人得讲究实际啊。”菲里拍了拍红袍法师的肩膀,小声劝解说,“我们手下的这帮菜鸟新兵是个什么德行你也清楚,连打野战都很勉强,更不用说夜战了。这块地方我们又一点都不熟悉,万一精灵军在外面来个伏击,这些人十有八九要炸营哗乱!再说了,即使冲进了城市,我们又能做得了什么?还不是送死!所以你还是看得开一些吧,丢脸总比丢命强一些。”
费顿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但在哨楼上站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应命而去。临走的时候,他似乎用他故乡的塞尔语唠叨了一句什么,神色似乎有些沮丧。
菲里虽然学过塞尔语,但费顿说得又快又拗口,他一时也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倒是一直站在菲里身后的卡尔萨斯听了之后,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呵呵,这句评价……呵呵……虽然损了点……倒是满贴切的。”
菲里皱了皱眉头,“他说什么了?”
“呵呵,这话改编自一句东方兵法谚语,是塞尔老百姓对眼下内战中的塞尔军各部的一般评价。”卡尔萨斯的面容有些扭曲,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但还是强忍住不发笑,慢慢地用耐色瑞尔语将费顿的话复述了一遍。
“撤退转进其疾如风,迂回包抄其徐如林,劫掠财物侵略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呵呵!”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下去,放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三十章 战争中的官场学问
饶是菲里的脸皮已经被这一年官场生涯锻炼得颇有厚度,听到这样的指责多少还是有些面红耳赤。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是挤出了一句很无力的说辞。
“卡尔萨斯阁下,难道您不认可我刚才说的理由吗?”
“恐怕你自己都不会认可吧,”卡尔萨斯伸手点了点菲里的鼻子,摆出一副老师教训调皮学生的样子,“地形不熟?这里全是平原,连个土坡都没有,今天的月光也还算不错,怎么会走错方向!精灵军伏击?他们如何潜伏?眼下连草都没有长出来,更没有地形可供隐蔽,他们躲在哪里?”
“他们可以挖地穴……”话刚一出口,菲里就知道出错了。
果然,卡尔萨斯用看白痴的眼神望了他一眼,不无讥讽地说,“你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如果是开玩笑,那说明你实在没有幽默细胞。如果是真的,那我就只好说这真是殖民地的大不幸,也是帝国的大不幸了!”
她叹了口气,指了指下方黑黝黝的地面,“北极港地处极北,虽然已经是三月下旬,但是这片冻土比石板还结实,短短几个小时如何挖得出地穴来?这座军营外边的壕沟貌似也是用定向爆破才炸出来的吧!可是精灵能用爆破吗!如果用是变化系魔法来施工,这么大的魔网波动,这么近的距离,你和你的部下会侦察不到?”
“至于用幻术来隐蔽嘛。”卡尔萨斯注视着菲里的眼睛,脸上似笑非笑,“你、我还有奥沃,这么多的施法者都是摆设吗?快把你真实的打算说出来吧,要欺瞒我这个老前辈,你这个小坏蛋还实在是嫩得很哪!”她那娇媚的声音中,仿佛有某种邪恶性质的兴奋粒子正在闪闪发光。
“呵呵,不错,我是有自己的私心,这一点确实瞒不过您这样的有心人。”菲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展颜笑道,“但是,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无比,郑重地对卡尔萨斯说道,“阁下到底是谁?还有,阁下对我到底有什么企图?能不能麻烦您说一下!”
出乎菲里的预料,卡尔萨斯没有显示出任何慌乱的神色,反倒是……反倒是如同一只心怀不善的波斯猫似的,“嗖”地一下翘起尾巴,准备绕着老鼠打打转儿,好好玩弄一番。至少在菲里看来就是这种感觉。
“呦,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我就是卡尔萨斯,那个曾经的大奥术师啊。你应该清楚我过去的事情吧,不然在码头上,你怎么会这样失态呢?”
“哦,仅仅是这样吗?那为什么奥沃一看到您就神色大变,无论我怎么询问,他都拒绝谈起任何有关于您的事情?”听了卡尔萨斯的回答,菲里眼中的怀疑和警惕丝毫没有减退,反而又加剧了几分,“就算实力上有一定的差别,但奥沃毕竟是和您同一个时代的大奥术师,应该不至于怕到那种程度吧。要知道,他可是连银月女王艾拉斯卓、大贤者伊尔明斯特这些国度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都不放在眼里的超级狂人。怎么见了您这个自称已经丧失了大半实力的旧日同僚,会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呢?”
“呵呵,或许是他的胆子突然变小了吧。”卡尔萨斯干笑了两声,见菲里一脸的不信任,也收敛了笑容,“好吧,我说实话,我确实是卡尔萨斯,但也不仅仅是卡尔萨斯。至于更详细的,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既然如此,那就以后再说吧,对这个问题我也不怎么在意。”菲里耸耸肩,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您从一上岸开始,就如此关注我这一个小小的14级法师,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不敢承受呢?可否麻烦您透露一下具体缘由?”
“这个嘛……好吧,我承认,你身上确实有一样相当稀有的东西,虽然它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没有半点用处,但这不包括我在内。”卡尔萨斯坏坏地笑着,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望向菲里的目光也充斥了些别样的光彩,仿佛……仿佛在看一盘美味佳肴?看得可怜的菲里心头一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呵呵,怎么怕成这样!刚才还说奥沃呢……放心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的,具体的交易条件,我们等到这场乱子结束之后再谈,怎么样?”见菲里的脸色有些发青,连腿都抖了起来,卡尔萨斯赶紧一个劲地连声安慰。
但菲里仍旧是一脸的狐疑,过了半响,才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好吧,这些事情都可以等到您愿意的时候再谈。不过,我真的可以相信您吗?”
“别的我不敢说,但是至少有一点可以保证。”卡尔萨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自信而真诚的微笑,“那就是,我绝对不会害你的!”
菲里直直地望着卡尔萨斯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征兆来,但最终一无所获。“希望如此吧。”他耸了耸肩,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咦,你怎么不说些狠话?比如说一旦违背诺言就绝对不放过我之类的?”
“那有意义吗?”菲里摊了摊手“您看上去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实际上却连奥沃那样的狂人都吓得退避三舍。我这个小人物除了任您宰割,还能怎么样呢?”
卡尔萨斯撅起了嘴,“真是不好玩,你这家伙简直现实得让人感到无趣。”
“我又不是您养来逗着玩的猫咪,要那么有趣干什么?再说了,要是看问题不现实一点,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怎么活得下去?”
“那可未必哦!”卡尔萨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但是还没等菲里回过味来,她就转到了下一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