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您是指您真的支持他们。”
“我可没说这样的话哪,小姐,凭空给我一个龙党的名号?”
“你不讨厌我搬走铁王座?”:
“王权在于人心,”瓦里斯答复道,“当年的‘征服者’伊耿不是坐在那把椅子上征服六国的,一个真正的国王不需要有铁王座,也能一统四方。”
“所以,是我想岔了?”
“我能理解,小姐,我出身低微,是个小人物,也曾在夜间偷偷咒骂铁王座和国王,”他无情地戳穿,“可是,我生而为戏子,不懂得如何治理成千上万的人口,你身为私生女,伯爵的野种,也不懂得如何治理几十万百姓。所以,让理所应当的人做理所应当之事才是适宜的,我不懂得您的无畏和底气从何而来,要是我的话,面对您的权位和处境只会战战兢兢,想方设法去个更安全的地方。您看,您刚掌握了君临,就闯下了大祸。”
“我刚掌握了君临,就面对四面八方的敌人,”我答复道,“如果他们准允我训练军队,改革经济,我或许也会温婉柔和,断不会如此激进。”
“敌人?这就是您分裂君临的借口?”
“分裂君临?我有些迷糊。”
“看来你的小小鸟这方面不如我的小小鸟好使,”瓦里斯笑了,“成年人总会有自己的居心,撒谎、粉饰,制造假象,让居住在城堡和宫廷里的君王成为睁眼瞎,孩子就不一样了,他们纯真无暇,不是说一眼就能看穿的胡话,就是说毫无掩饰的实话。”
“直说,你看到了什么?”
“随我来,小姐。”
阉人带我去他的住处,我的卫队跟在后面,“我想只有我们两个人,随便走走,小姐。”
“你准备的会是毒酒还是弓箭?”
“您可真警惕,”瓦里斯叹道,“都不是,而是现状,相信我,要是要谋害一个人有的是方法,根本没必要让自己引起怀疑和仇恨,我就站在这里,他们都看到了,对吗,小姐?”
也对,瓦里斯恐怕不值得为了我而舍去大有价值的情报总监之位,我倒想看看,等梅丽珊卓那双看透秘密的眼睛盯着他时,他要怎么长袖善舞。
“他们说你在梅葛楼和处女居出现过,然后托曼和乔佛里就开始了逃亡。”
“他们说,他们说,”瓦里斯无所谓地道,“我只是一个阉人,要是荆棘女王的骑士堵在我的门口逼迫我带路,我无计可施。”
“我不相信你。”我语气固执。
“这可真是要我老命了,小姐,我是御前会议的情报总管,而现在御前会议归你掌控。”
等着这句呢。
“那么,有什么消息要说吗?”
“史坦尼斯大人占领了风息堡,至少有五万人听从他的号令,原本他该有十万大军,可是梅斯提利尔突然出现,”太监挑了挑不存在的眉毛,“所以,他们平分了蓝礼的遗产。”
“这部分我想我知道。”艾德威正在回君临的路上,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御林。
“另外,罗柏史塔克,您的少狼主,去了西境,消息断绝,大概在那搅闹个天翻地覆,您的未婚夫去那儿与他对阵,您说,他们该不是为了您的美貌而战吧。”
“你是来找我说笑的?”
“还有,您哥哥在赫伦堡。”
“我知道。”我没说的是,信鸦早就派出了。
“铁民在北境。”
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了,铁群岛还是染指了没有成年史塔克坐镇的北方。
阉人的住处在红堡北城墙脚下,非常狭小,三间房,石头床,和一个仆役住的没区别。
“你真的是情报总管,还是来扫地的?”我让卫兵停在门口,怀疑地看着这里。
“我是情报总管,小姐,也扫自己的地。”他翻找着东西。
“你讨厌用仆役?”
“朋友太多会让人睡不着觉,小姐,保守秘密可是很难的。”他说着拎出一把军刀递给我,很像我那把,但是更加朴实无华,“我想您那个蓝衣修女的造型有不少人知道,换个口味,比方说潘托斯的游荡剑客?”
我换好了衣服配上佩刀,我们俩走密道来到了城里,宽大的衣领遮住了我的容颜,别人只瞧得见我的眼睛,“真是潇洒极了,我为我有这样的保镖感到自豪,”瓦里斯赞叹道,“任何一个商人都会乐意付出一整辆马车的黄金来雇佣这样的护卫。”
“我不是护卫,虽然我觉得单纯打打架也不错,”我回应道,“我是财政大臣,瓦里斯。”
“对,可是当下时局危险,歹徒横行,只好拜托您了,”他指点道,“看到了吗,小姐?”
我放眼望去,一个古怪的修士,全身戴着锁链,所以弓腰驼背,这里是跳蚤窝附近,他在宣讲。
“那天流星划过天际之后,各种宗教人士挤满了君临,我见到了各式各样的怪僧侣,传教士和假先知,乞讨,然后到处说世界末日和人类毁灭,您做了一件好事,以教会的名义让金袍把他们抓的抓,杀的杀。”
“或许是好事,他们当初说了些什么?”我问道。
“当时?彗星现世,纷争将起,血与火播撒大地。”
“血火同源,嗯?坦格利安家族的族语,你还说你和海那边的龙没有关系。”
瓦里斯摇头叹息,“那是当时,之后换了一批人,比如面前这位,瞎了一只眼的穷僧侣,他宣称君临的壮大靠得是吞噬巨龙,所以巨龙灭于君临,尔后,这座城市开始吞噬国王,所以伊里斯发了疯,坦格利安逐渐消亡,如今没有了国王可供吞噬,君临需要一个祭品,小姐您不够格成为祭品,是替君临挑选祭品的女人,目前来看,祭品就是史坦尼斯。”
“这是什么瞎扯?”
“还别说,您的支持者,难民和贫民很多都相信这一套,毕竟如果没有您,他们就会饿死在路边,这就是您抛弃铁王座带来的隐患,你的崇拜者真的相信国王不足虑了。”
“他们看起来状况不好,不是说粮食还够支持三个月吗?”
“三个月?对,但是如今人人都知道君临的粮食短缺,河间陷入战火,河湾断绝往来,所以,您的官员和士兵正在慢慢借此谋利,城中动荡不安,现在所有菜和肉的价格都是过去的三倍,甚至一磅腐烂的老鼠肉可以卖一个金龙,如果这都买不起,就只有买人肉了。更可怕的是,如今家家有雇佣兵站岗,您的民兵团炽手可热,特别讨姑娘喜欢,因为大家都觉得,不安全,小姐。”
当然,我知道鹿角民为何人多势众,也明白瓦里斯说我分裂君临是为何。
有产的市民和贵族都盼着不要让战火进城,也不觉得我有什么理由对抗国王,贫民和难民支持我,但是在教会和修士的推波助澜下,他们正在变得偏激狂热,如果我加以纵容,迟早两边会势同水火,把君临连带着我一起焚烧殆尽。
“您看,”瓦里斯总结道,“红堡里的铁王座好搬,可人心里的王座又该如何搬掉呢?”
“受教了。”我客气道,不动声色,表面上看俨然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希望世界大同。
老太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要君临分裂,让一部分人看不到这里有未来,让他们跟着我走。
否则北境苦寒,毫无吸引力,谁会替我去北方酣战?
作者的话:你们觉得史坦尼斯的条件会被答应吗?
第44章 圣堂广场(第一更)
晨光破晓,把白净的大理石照了个亮堂,维桑尼亚丘陵上迎来了新的一天。
君临在踌躇中慢慢被撕裂,但是表面上秩序依旧井然。
我搭乘马车前往大圣堂,今天是总主教就任的仪式,普信主教也将在今天成为教会新的圣人。
那天的暴乱干掉了几乎所有的主教及其亲信,因为他们衣着最奢华,珠光宝气,一看就是肥羊,巧的是,那帮教会高层要么是大贵族的次子,要么是大贵族的私生子,出身河间和河湾,怪不得与提利尔那么快就能勾结上,或者说早有勾结。
可是,魔幻的是,在上一批死光之后,下一批遴选出的主教依然是贵族子孙,例如昨天主教议会票选出的总主教卢琛,佛雷家的崽子。
我很好奇,在舞蹈家达蒙把大麻雀的脑袋带给我以后,千千万万贫苦人家出身的教士僧侣中会不会有另外的大麻雀挺身而出,毕竟时局特殊,新的教会刚刚组建,机会难得。
“昨天在执勤之后,确实有军官和士兵参加集会,有的戴上鹿角去了丝绸街,有的穿着破衣去了跳蚤窝。”我的黄苹果爵士伦赛佛索威禀报,“不过大体上他们依然忠于职守。”
“那你得看好武库,伦赛爵士,还有铁匠街的物料和制造。”
我的面色波澜不惊,毕竟咕噜早已警告在前,盲眼伶人声势不小,不过借由瓦里斯的警告,我也有些担心这个自己搭建的情报网络,其忠诚或许无可置疑,但是人皆有私心,到我面前的真相能剩多少?
我支头沉吟,“暂时来说,不去干预,参与集会的金袍大可畅所欲言,不过要自己做好监督,警告他们,如果有什么歹心人制造矛盾,暴动一起,受罚的会是他们的朋友和亲戚,蒙受损失的会是全体居民。”
可是如果金袍自己心思不稳,要借打砸抢烧发财呢?想想狼时,那会儿这些金袍的嘴脸可丑得很。
我倒是不后悔把铁王座摔在了广场上,确实,这样加剧了君临的混乱,让那些热爱君主的人纷纷跳了出来。
不过如果不搬,我面对的局势也好不了几分。
矛盾并不是一把椅子引起的,一直都在,提前揭露我的立场,或者说看上去的立场:“你史坦尼斯是国王没错,但是不给教会一个交代,就别想来君临。”是一件好事。
至少打破了很多贵族和市民的痴心妄想,让他们担心即将到来的战争从而试图解决,而非在围城时才选择自己的阵营,背后捅我一刀,制造骚乱,甚至直接刺杀我。
总之,现在,至少各种意见都在明面上,让人看个明白。而不是大家都躲在迷雾中,我还在按自己的排程去走,其他人拉帮结派,要么跟我干,要么不知所措,冷眼旁观,相互进行着互不了解的博弈。
当然,搬这把铁椅子是为了让人萌发不一样的想法也是真的,政变确实不能解决一切,就如瓦里斯所言,人心里的椅子扳不掉。这样的话,要么你想办法坐上去,成为他们的君主,要么就只能等待和宣扬,顺便杀掉你见到的大部分领主和贵族,并且不制造新的,以让时代变迁,民智开化。
当然,让他们背叛自己的过去也行,利诱,可是对新事物总有个接受的过程,需要多久?
不过老实说,如果我有这个势力或基础干掉或者转化大部分的统治阶级成员,还不去沿用他们的封邦建国体制,那我的军队和势力肯定已经是下一个时代的了。
我在前世也不至于是个普通人了对不?轮不到到维斯特洛,就能作威作福。
这真是,比嫁人难多了,好想开金手指啊,来个系统怎么样?
哈哈!所以,卷了东西就跑吧,我的未来在其他地方,在于复仇,有了钱和人,什么地方去不得?
“我尽量稳住,小姐,但是我怕总有一天会大打一场,我们还在整合风暴地和河湾地的金袍,真的不是时候。”
伦赛离开,马车继续前行。
待到坡道的尽头,喧嚣四起,我依然身着朴素的裙装,倒没显得很特殊,尤其是和诸位丝绒绸缎在身的贵人比。
外头人不少,可是除了大诸侯和各家家主之外,子女和其他人都得在外头站着,更别提市民和难民们,他们的眼神如此复杂,我几乎读不出什么一致的情绪。
“来,布兰。”我招呼北境的小骑士,牵着他朝圣堂里走去。
风暴地人都到了,里查德莫里根爵士已死在加兰剑下,干草厅的塞巴斯蒂安伯爵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其妻席拉夫人红着眼睛,骄傲地挺着小鼻子。“银斧”海伍德没来,伤不轻,铜门城的布鲁斯爵士是唯一一个出席的,面色阴沉地盯着河湾地那边的加兰,他的私生子塞德克风暴也没了。
河湾人心情都不怎么好,鼻涕虫爵士霍柏雷德温在和“英勇的”加兰窃窃私语,但是加兰显得心不在焉,因为有两个人在瞧着他,尤其是詹姆。荆棘女王倒是安之若素,她身后大片的河湾女眷叽叽喳喳。
兰尼斯特这边,詹姆牢牢瞧着加兰,我没有隐瞒乔佛里之事。瑟曦在教会的队伍里,手紧紧攥着弥塞,她低眉顺眼,但是我进贝勒大圣堂的大门时,捕捉到了那一瞬间来自她的视线,如此地疯狂而悲伤。
我一路走过他们中间,感觉到繁多的视线逡巡在我背弯,没错,一切的源头都是我,没有我,凑不齐这里这三家人。
来到北方人的队列里,来到史塔克的女儿身边,给了珊莎一个微笑,却被突兀地隔开。
是莱拉。
“疯子。”她说。
小熊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她将布兰拍到后面,让小布兰和自家姐姐呆一块,自个儿在我旁边站定。
有意思。
“你是要保护你的小鸟儿,还是要和我说话,小熊?”
“你到底怎么回事?”她蹙眉道,“为什么要把君临搅得一团乱?”
“因为你离开了我啊,”我玩味地微笑,“我撒娇呢。”
“认真一些,莱雅拉,”她可无情了,“倒是看起来,你心情挺好的。”
“当然不错,”我笑言,“这可是今年以来你第一主动搭讪来着,再加上,放弃了一些东西,反而轻松了很多,瓦里斯想劝我不要在这座城市里妄图得到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他说得对,我确实想要的太多。”
“你想要的东西?”莱拉语带疑问,“你背叛自己封君,干掉了国王,丢弃了南方人的铁王座,做这么多,你到底想要什么?我突然理解了,或者说我长大了,莱雅拉,我知道,是为了北境。”
哈?干掉了国王?
“干掉了国王?”
“蓝礼是死于你的阴谋,大家伙都能猜到,然后你对付提利尔了对吗?”
我懵了。
“没有,这个真没有。”
“没人有证据,不过你这坏蛋做事向来证据难找,可是你向提利尔发难的时机掌握的那么好,还有你事先的布置,要是说不是你安排了蓝礼的死亡,那你是怎么知道你会有一天在君临和提利尔动手的?”她反而一脸古怪。
对,我把握的时机太好了,家底丰富,兵多将广的提利尔完全没防备,如果换一个人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结果,除非是知道蓝礼会死,或者安排了蓝礼去死。
而这个世上有谁能知道另外一个人会在什么时候死呢?如果一个人事先说他知道,要么是前世现代的医生,要么就很可能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