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来过这里,我记得城门塔的不远处应该是另外两座塔楼,倾斜将塌的醉鬼塔,据说几百年前就要倒了,却一直坚挺到现在。
还有森林之子塔,塔尖破碎,像是直插云霄的匕首,农民和旅行者说当初森林之子就是在森林之子塔里释放了魔法,意图撕裂大陆,结果法术失败,北境依然是大陆的一部分,只是形成了辽阔的颈泽。
同时出现的是尸体,零零散散四落在地,破碎的锁甲,无神的双眼,大张的嘴巴里飞出了蝇虫,还有的尸体下半身完全不见,据说颈泽里的蜥狮就和我前世世界的鳄鱼类似,血盆大口及其有力,能把人撕扯成两半。
“是沼泽民,”我注意到这些尸体的死因,“看脖子上,发黑的伤口。”沼泽人一向是史塔克家族的盟友,自然不会和铁民为伍,看来,有了他们的毒箭为害,卡林湾里的铁民应该没七十个人了。
城门开了一条缝,一个铁民战士走了出来,他用盾牌紧紧护住脸,身上的锁甲扣快被黑泥巴塞满了,他一一看过我们的纹章,尤其是我胸口上的剥皮人。
我斗篷下的全身甲非常合身,纹章也是一开始就做上去的,怎么看都不会是伪装。
“那个人怎么回事,”他示意趴在马上人事不知的卢斯波顿,即便离得远,也能闻到一股洋葱拌麦酒的味儿,“死了?”
“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我简单地答道,“但是约定依然有效。”
“如果你能带我们去南方的话,”他戒备十足,对城门塔里喊道:“确实是他们!”
带你们去南方?我瞅了一眼芭芭蕾夫人,看来约定不是放卢斯通过,而是这帮铁民想跑?
“我不清楚我父亲和你们谈话的情形,怎么,这里不好住?”我调侃地问道,“想去河间凭吊当年的群岛和河间之王赫伦?”
当初铁群岛的霍尔家族征服了河间,最后一任铁群岛与河间地之王“黑心”赫伦建立起了巨大的赫伦堡,牢不可破,坚不可摧。
这位赫伦王因此以为自己会长命百岁,长治久安。却不想遇到了坦格利安家族的“征服者”伊耿。
当时的龙王命令魔龙“黑死神”贝勒里安吐出龙焰,将赫伦堡和这位残暴不仁的赫伦王一起焚烧,霍尔家族自此灰飞烟灭,成为历史书里的青烟一股。
“去他马的霍尔家族,”这个铁民士兵回答,“这片沼泽里到处是魔鬼,我们越早离开越好,上次和你老子见面的是拉弗肯宁,我们的指挥官,他身上现在到处是淤血和蛆虫,味儿能熏死一整片海里的鱼。”
“中了沼泽民的箭?”
“沼泽魔鬼,”他更正我的“沼泽民”这个称呼,“他们用粪便和毒草混合搅拌,然后涂在箭上,而且射得准极了,当时拉弗不过是在城垛边巡视而已,看到地上的尸体了吗?我们都不敢来收拾。”
考虑到这帮铁民登陆北境以后一路烧杀抢掠,对沼泽民的游击我能说什么?干得好。
“跟着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是北境人,抬着北境的旗子,他们不会攻击。”
“你叫什么名字,铁种?”
“达衮,达衮考德。”
“去叫你的人出来,达衮考德,别耍花样。”
看来根本不用考虑夺城,这帮人已经被吓怕了。
“他们喝醉了,妞儿,现在恐怕不成,”达衮咧开双唇,露出焦黄的门牙,“不过我们有一个月没碰女人了,你要进来也可以,带上这个贵妇。”
芭芭蕾不愧是戏精,适时地露出了羞怒交加的表情。
“我们抢那片丘陵的时候听说了,老娘们,你是个寡妇对吗?哈!来老公这!”
为啥不呢?
达衮挥舞着火把,喊出了一句铁群岛的古语,我感觉监视我们的视线就此消失,便朝身边的托马德爵士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朝我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的火把径直扔进了潮湿的泥土里,然后我的卫兵一个一个照做。
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队伍的火把熄灭,就是偷袭的时候,玛龙可以带人偷偷过来了。
可能提前了一点?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卡林湾这地方不适合骑兵奔驰,所以,我估计时间刚好够。
两个铁民士兵拿出了一个粗制的担架,我们将卢斯放在上面,恐怖堡伯爵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痛吟,接着,一行人走进了臭气熏天的城门堡。
一堆衣衫褴褛的乞丐兵醉醺醺地围着篝火,好一个乱石嶙峋,年久失修的厅堂。
“把行囊丢给他们。”我吩咐道,一袋袋面饼,肉干和酒水被扔给这帮铁民,他们发出欢呼。
“那个沃顿,沃顿呢?”一个独臂老头问道,“上次见到的那个队长。”
他大概是指铁腿沃顿,卢斯的护卫队长。
“受了重伤,”我实话实说,下一句就是谎言,“被丢在后头等死,追兵跟得紧。”
“真的?”老头眯眼,脖子跟呆头鹅一样伸长,“娘们,你的护卫怎么长着南方人的脸,我一个盐妾是个王领的婆娘,我睡过好多次,看得出来。”
“够了,阿大克汉博利,你特么有三个盐妾呢。”
“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咳,你说得对,他确实是君临人,”我露出微笑,在我身后,斧刃和达蒙朝着城门上的绞盘去了,“杀光他们!”
拔剑声四起,“啊!!!”
火光飘忽,让长剑和斧头的冷芒猛然闪烁,我的匕首已经捅入了达衮的眼睛。
卢斯可能是在得知我和史塔克已经到了北境以后,和这帮铁民勾结,以为自己谋一条逃跑的后路。
他没想到,这里将会成为他完蛋的地方。
战斗结束得很快,实际上一半的铁民直接投降。
“你们把维克塔利昂给干掉了,”老头儿高举双手,“没必要这样,我们直接投降!”
连新死的在内,卡林湾里一共只有四十几个铁民,看来沼泽魔鬼们做事很地道,或许不用我们来,这帮铁民也会发疯,然后被杀光。
城门洞开,玛龙和大部队进入,还带来了一直监视着卡林湾的霍兰黎德,灰水望头领,沼泽民的领袖,颈泽的领主,史塔克家族的挚友。
当初极乐塔之战,这位霍兰伴随艾德史塔克对付御林铁卫,从亚瑟戴恩剑下救了艾德公爵,是艾德护卫里仅有的生还者。
“我见到了你的信,平地人丫头,但是你的使者,”霍兰个子很小,典型的泽地人相貌,面容红润,像个小孩,“他进颈泽时中了蛇毒,如今已在蛙声鸟语中陷入沉睡,就躺在这些铁民的首领身边。”
“铁民的首领?维克塔利昂格雷乔伊?”巴隆格雷乔伊的弟弟,罗德里克、阿莎、雅拉和席恩的叔叔。
“对头,就是这个名字,他受了伤,和他的人逃进沼泽。”
不奇怪,外来人进颈泽多半活不了。
我们一起往这些铁民脖颈上套了绞索,不顾他们的咒骂或哀求,然后一个接着一个抛下城垛,绕着城门塔的城墙挂成一圈,晃晃悠悠。
然后,泽地人、白港骑士、多斯拉克人、卡史塔克的枪骑兵以及恐怖堡的士兵们挤满了三座塔楼,沼泽民带来了颈泽里的野味和果子,包括我异常讨厌的水蛭,当年卢斯波顿的最爱。
“这小东西烤起来真好玩,”达蒙永远那么乐观,“啪,响一下,啪,又响一下。”
勇敢的多斯拉克“寇”别科尝了尝,然后一直抱着水桶干呕。
正是热闹,现在,是时候,找个地方处理卢斯波顿的事儿了。
“小姐,地下室里除了尸体之外,还有个活人,我想你应该见一见。”
“是谁?”我倒是有些好奇,谁那么重要?
“正好,托马德爵士,把卢斯波顿带下来,再带一桶水,啊,不用担架,直接扛下来就好。”
上面开着北境人苦中作乐的宴会,地下是我的私刑。
下头全是尸体,有些已经肿胀,大概一戳就会喷出东西,大概是铁民存放自家死人的地方。
哪怕是秋天,湿润的沼泽环境也让尸体腐败极快,浑浊的液体自尸体中流出,肆意流淌,简直就是七层地狱的模样
老舅普列斯顿格林菲尔已经饿到皮包骨头,衣服破损严重,一件盔甲都没有,倒是沾满了腐烂的肉浆,我根本认不出来。
“水!”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难以闻听。
“傻爵士,你来这里干什么?”我早就捂住了鼻子,托马德爵士已经去一边呕吐去了,也就我这样剥过人皮的才会镇定自若,本来用来浇醒卢斯的水灌进了普列斯顿嘴里。。
“为我妹妹复仇,”他喘气儿,“没想到在这里被抓住了。”
“几天了?”
“就前天来的,我在河间被人给抢了,你有吃的吗?”
牛啤,胆敢一个人闯这年头的河间地,居然没在晚上被狼给叼走。
“送他上去。”斧刃应声蹙眉扶起他。
“你要留在这?”他看我没动,虚弱地问道。
“对,”我简单地回答,示意了一下身边地上还昏着的男人,“卢斯波顿。”
“我想看。”
我瞧了他一眼,“行。”
水桶里还剩下的水泼在了卢斯脸上,让他一阵咳嗽,水珠沿着眉毛滴下,他颤抖的眼帘撑开,无神的灰眸子打量周围。
卢斯波顿醒了。
第211章 尾声(十一)卡林湾-腐败之室(终)
尾声(十一)卡林湾-腐败之室(终)
“我在哪?”他冰雾一样的眸子挪动,视线聚焦在周围腐烂的尸体上,然后看向了我,“是你,野种。”
语气还是那么轻,跟个死人似的。
“是我。”我低眸看着他。
这个男人是我的生父。
这个男人剥去了我母亲的皮,逼着我亲手了结了她。
这个男人怀疑我会和他儿子发生什么,他逼着我替他剥皮,任我和他的妻子自相残杀,逼着我滚出北境。
“正是我莱雅拉波顿,或许在你心里,该永远是莱雅拉雪诺?”
我发现,我如今说起过去的名字时,语气近乎调侃,就算是想起了他给我制造的悲惨回忆,也没有多少心痛的感觉,毕竟往事如烟。
“这里是哪里?”他眼珠抬起,看向我的脸,“芭芭蕾把我献给你了?”
“当然,作为达斯丁家族的领袖,她得为家族着想。”我细心地观察他的表情,“这里是卡林湾,再往南,就是河间地。”
你差点就逃出生天了,卢斯波顿,嗯?
“史塔克呢?我要求比武审判。”他轻轻答道。
“这里连审判都没有,卢斯大人。”我悠闲地回应,就像是晚饭时说今天没买到洋葱。
“告诉史塔克家族的男人和女人,我要求披上黑衣,宣誓成为守夜人,我承诺除了长城之外,不管其他,从今往后,我与波顿家族无干。”
“这里也没有守夜人的征兵官,抱歉。”我回头看了一眼格林菲尔家的普列斯顿爵士和我的护卫托马德爵士,“托马德爵士,火把留下,去看好地窖的门,别让任何人进来。”
这是在清场,不该看到的人就别看。
这架势明眼人都该看出来了,果然
他的眼睛逡巡在我脸上,锋芒毕露,“作为我女儿,你想谋杀我?!”
“对,颇有波顿家族的风范,弑父。”我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承您教导。”
“波顿家族没有这种野蛮愚蠢的行径,”他听着外头喧嚣,轻轻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好问题,”我思考了一下,坐在他面前,不顾石头地面上,从死尸里流出的可疑的液体,“我主要是好奇,卢斯大人,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感觉?在你忍耐多时,找到机会称霸北境的关头,家堡突然沦陷,亲生女儿搬出了史塔克家族,让你进退两难。”
“我从没想过你胆敢反抗我。”他坦诚而告,“你证明了自己,莱雅拉,就像是那天告别时我告诉你的一样,既然你足够出色,那就把恐怖堡拿去。”
“这么容易?”我扬眉道。
“当史塔克家族踏上北地时,我就没法赢了,”他阐述自己的想法,“你以为那场战斗为何会那么快结束,我为何会立刻逃跑?”
“为什么?别说是为了我。”
“你是波顿家族的人,为什么不会是为了你?你手上有史塔克家族的成员,你有三千兵力,在我的两千步兵投降过去以后,你将会有五千人马。你左手上有封君,右手上是军队,我为何要阻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