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挺宽敞,有吉斯人的味道,”他打量着马车的铜饰和内衬。
“还不错,早上的时候恰巧在港口遇到了一个要走人的弥林贵族,他赶着回奴隶湾,就把马车家当全卖了,买了一船的白色琥珀酒。”
我坐得很端庄,“今天在港务那耽搁了好些时候,我填报六千五百人的佣兵团,把这些潘托斯人给吓坏了。”
“一帮可怜虫,”提利昂评论,“我父亲曾经说贸易城邦的人打仗时使的是钱币而不是刀剑。”
“如果能用财富来摆平,何苦耽误性命?”我反问。
“我也这么问过他,他说:‘黄金自有其益处,很多胜利确实自羽毛笔和信鸦中滋生,但是确保一切的基础,却是骏马、钢铁和坚堡’。”
“令人印象深刻。”
提利昂抿嘴摇首,他的视线挪向车厢顶角的黄金鹰身人浮雕,“别再提他了,看看这辆马车,我就想到了自己,记得吗?我曾经说,所有的侏儒,在他们父母看来,与私生子并没有区别,
这里如此宽敞,是因为奴隶主要把脚放在跪着的奴隶大腿上,以免沾染车厢地板上的灰尘,看看外头,车门边的木沿多么宽,这是为了方便奴隶兵站在上面驱赶乞丐和苦奴。”
我把眼光投向车外,凄苦的人群来来往往,脖子上挂着项圈,这座城市里有很多人名为自由民,实际上却并不自由,一如本地的贵人所称,“自由奴仆”。
他们每个人都欠着其主人的债务,劳动收获不足以满足衣食住行,所居之处也是主人的屋檐,所以这种债务还在不断增长,由子女所继承,生生世世,永不到头。
“我,岂不就是一个奴隶?”侏儒自问,“把控不得自己的婚姻,像一只夜莺一样渴求我的父亲给我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玉米粒。”
“等等。”我说,“停车!”有两个戴着项圈的人躲在人群里,贼眉鼠目。
可不就是席恩葛雷乔伊和他的姐姐阿莎葛雷乔伊?
这对姐弟正在和一个衣着华丽的潘托斯人怒目对视,这些潘托斯人喜欢给自己的胡子上油分叉,然后染上五颜六色,这位就是,橙色的胡子,配上他的棕发显得很怪异。
顿!尘土飞扬。
两排剥皮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盾缘触地,长剑在手,将这一小伙人包围了起来。
潘托斯人的两个无垢者卫兵立刻举盾挺矛,保护自己的主人。
“这不是我的囚犯吗?”我自卫士中出现,翠裙摇荡,“我以为你们趁机跑回了家,怎么,给潘托斯人当苦工啦?”
“你的囚犯?”潘托斯人汗水自额头滴落,“这位,这位来自七国的夫人,”他以为这些人马是我丈夫的?“我的船救了他们,他们欠我命债,那个,您要的话我就转给你。”
阿莎格雷乔伊有一双长腿,个子高挑,如果在我前世至少是名模水准,此刻她咬牙切齿地盯着我,反倒是席恩松了一口气。
八成是我在船上时对他们还不赖,把我当成史塔克了。
“铁种,绝不为奴隶,葛雷乔伊家族永不俯首。”海怪之女宣告。
“是吗?”我倒是扬起了眉,“当初你父亲的派克城被七国大军围攻,你还死了一个哥哥,怎么他跪舔劳勃国王袍角的姿势会那么熟练?啊,我忘了,你家是因为坦格利安一泡龙焰喷死了赫伦堡的霍克家族,才被征服者默许上位的。”
“你!波顿家族的莱雅拉!”
“小海盗,”面对她的怒火,我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既然这位阁下把你转给我了,今晚你记得沐浴,然后给我洗脚,我闻不得咸乌贼的味道。”
“我”她闷然不语。
“怎么,是不是脑袋里想把我抓去铁群岛?你那个叫罗德里克的大哥这么想过,在我七岁的时候,然后被我送去了我老家北境,长城,哈哈哈哈。”
这帮小乌贼,总是会让气氛不再沉闷,好一帮开心果。
铁民作风恶劣,抢掠百姓,乃是七国的毒瘤,如今更袭击北境,怎么折磨这帮葛雷乔伊我都不会良心不安。
好像自从这两个被北境流放的乌贼上船以后,我还没好好玩过呢。
第2章 潘托斯(中)
【伊利里欧的宅院】
一排十二英尺高的砖墙上铁刺直指天空,主门楼下大门敞开,两排无垢者侍卫头戴青铜尖刺盔,手执青铜圆盾和长矛分列左右。
“伊利里欧总督邀请我们入内,小姐,直接停在马厩。”
自然欣而应邀。
“日安,波顿家族的莱雅拉小姐,”笑眯眯的人正是伊利里欧摩帕提斯,自由贸易城邦的富商总督,一头金发亮闪闪,留着分叉的胡子,这显示他或许来自泰洛西,每根手指上都是耀眼的宝石戒指,看起来贵气逼人。
只有他露出的牙齿,那是一口贵族绝对不乐意拥有的黄牙,才能证明他过去曾经在底层摸爬滚打,是个发了家的佣兵。
“剥皮团,”伊利里欧砸吧嘴,毫无掩饰自己过去经历的那份虚荣心,“这让我想起了年轻那会儿,那时候我帅气得让所有的姑娘发疯,自由自在,唱着歌在各地游荡,寻找自己的未来和梦想,可惜,看看我现在这肚子,简直想哭。”
他挽住我的胳膊,在相互恭维了一番之后(“老天,我以为这玉臂是象牙做的。”),我们走向伊利里欧的后花园,大理石水池里是手执短剑的英俊男孩,这个雕像不着片缕,由彩绘的大理石所塑,水池外头是六棵樱花树,正飘洒着冬日来前最后的花瓣。
我们在一座爬着常春藤的亭子里坐下,这个花园坐落在高处,举目望去,旁边是鲜红的光之王庙宇,下面就是潘托斯鳞次栉比的瓦顶。
光之王拉赫洛,真是无处不在,碍人视线。
“那边住着谁,传闻中的潘托斯亲王?”小恶魔指着海湾边上,那里有一座宫殿,被九座高塔所环绕。
“不,提利昂,那是卓戈卡奥的宫殿,”伊利里欧回答,“不过前不久传来了卓戈卡奥的死讯,所以它在等待下一位多斯拉克海上最强大的卡奥。”
虽然有高大的城墙,可是潘托斯并没有军队,所以一贯都是贿赂多斯拉克人,让他们别跨过洛恩河,前来掠夺。
“潘托斯亲王的宫殿在那里,”伊利里欧指着一座矮小的方砖塔楼,“看到塔楼前面的方台了吗?一旦潘托斯遭遇歉收或者战败,就说明诸神降怒于此,大家就会在那个台上割了亲王的喉咙,以平息神明的怒火。”
“不可能,”提利昂一脸的难以置信,“有哪个家族经得起这样的死亡而不断绝?”
“亲王是从四十个显贵家族中选取的,被选中的贵人无权拒绝。”伊利里欧答复。
“记得提醒我,莱雅拉,永远别做潘托斯的亲王。”
席恩葛雷乔伊如何?我心想,好歹是铁群岛的继承人,磐石与海岩之王,其父头戴浮木王冠,血脉高贵极了。
如果他们姐弟不听话,我就送他们一顶亲王帽子戴。
“开始正题吧,莱雅拉小姐,我们都是佣兵,就按照佣兵的规矩办,你的人手太多,所以没法进城,而且,因为和布拉佛斯的条约,这种规模的佣兵团不该在潘托斯呆太久。”
“什么意思,”我蹙眉道,“你想赶我们走?”
“不,我有一个委托,小姐,你听说过黄金团吗?”
坦格利安家族的残党,琼恩克林顿和那个伊耿所在的黄金团!?
【维斯特洛】
雷雨笼罩在明月山脉上空,这里是谷地的内腹,山崖上的鹰巢城依稀可见。
马尔寇家族护送着珊莎前往艾林家族的城堡,一路上慢慢悠悠,“不对劲儿,小小鸟,”脾气极差的猎狗昨夜对她说,脸色是少有的凝重,“我这一路上见到的囚犯,还有没脑袋的尸体,比河间还多,昨天路过的那个城堡,守卫的脸色像是被逼着奸了狗。”
情况当然不对,珊莎知道。
她最早知道谷地时还是个女娃娃,从艾德口中听说过群山间的卵石、红垒,罗伊斯家族牢不可破的青铜甲胄,还有艾德的兄弟劳勃以及严厉的琼恩艾林,她的野种哥哥琼恩雪诺,名字就是照着那位前艾林家主取的。
如今,山谷中毫无亲密,只有冷淡的风雨,护送他们的士兵不像是在迎接贵客,而像是在对待囚犯,就在昨天夜里,她听到自己的临冬城侍卫和一个士兵发生了口角,结果再无声息。
到了今天,那个侍卫再未出现,这让史塔克家族的忠诚卫士十分紧张,他们去和对方交涉,结果挨了一顿鞭子。
这不是对待客人,乃至使者的做法!
珊莎联想到这些天来的报告,血门拒绝了谷地的军队回到峡谷中去,她突然想起那些名字和姓氏,罗伊斯、雷德佛、韦伍德。
这些,都是在过去和史塔克有姻亲关系的家族!而谷地拒绝了他们入内。
可是莱莎是她的姨妈呀。
珊莎抱着淑女,她突然有些害怕,她曾经梦到过莱莎,亡母的姐妹和她的妈妈凯特琳长得很像。
她曾经幻想过,莱莎如果对她很好,那她就又有妈妈了,甚至可以让莱莎和爸爸结婚,不管是对北境、对谷地,还是对他们这些孩子来说,这都比芭芭蕾夫人好上一千倍。
可是,现在,那张和妈妈很像的脸变了,长出了獠牙。
不,珊莎死命安慰自己颤抖的心,她很紧张。
因为,她打定了一个主意,一个让她不安的主意。
“狗狗,”珊莎低声喊,“桑铎。”他不喜欢别人叫他桑铎爵士。
“今晚我们溜吧。”
“溜?那是你姨妈,小小鸟,你在说啥?”半张脸毁容的猎狗对她的离开计划不感兴趣,“你到地方,我拿钱滚蛋,大家再也不见。”
“记得昨晚死掉的瑞卡德么,如果我们去了鹰巢城,说不定也会死!”
“死?”猎狗笑了,“你知道什么是死么?小鸟儿。”
“如果你不走,我就自己走。”
“好好好,我陪你去溜一圈儿,”猎狗懒洋洋,“反正你的小嫩腿走不远,到时候吃了苦头,再送你哭着回来。”
就在珊莎跋涉在谷地里时,临冬城。
史塔克家族再一次迎来了国王,上一位莅临此地的是劳勃,这一次是他的弟弟,史坦尼斯拜拉席恩。
罗柏推脱说自己的身体不好,躲在了寝室里,他坐在学士打造的轮椅上,望着自己的妻子,维斯特林家族的简妮将木柴丢入火堆。
火光映照在这对年轻夫妻的脸上,染红了简妮心形的脸,让她的栗色卷发变成了通红,就像是徒利家族的人,罗柏的母亲一样。
单从外貌上来说,他们一个俊朗,一个俏丽,登对极了。
可是,这对夫妻已经有一周没有相互开口。
女孩露出一个微笑,“我去拿点吃的,想吃洋葱炖肉吗?”
罗柏勉强扯起嘴唇,颔首作为回应,他听着她开门离开。
吱呀,只不过一小会儿,门再度打开,是调皮的马脸艾莉亚。
“罗柏,大家都在迎接国王,就差你们一家啦”艾莉亚小心翼翼地道,就好像罗柏忘了给她命名日礼物似的,罗柏却想。
就差你们一家啦。
少狼主没法对自己的爱妹视而不见,他露出了真心的微笑,温柔地从干涩的喉管中,吐露话语,“我腿脚不便,就不麻烦小维了。”
“小维,是简妮吗?”艾莉亚干脆地坐在简妮的椅子上,“听起来好像我在小镇里的朋友哪,我听昆特说,她臀部好大,身子苗条,一看就可以生一窝小狼。”
这帮舌头长的侍卫!
简妮确实是个平民的名字,“别叫她简妮,艾莉亚,叫她维斯特林。”
“为什么呀?”
罗柏低声,“这名字是她母亲取的,这位希蓓儿夫人是个香料商人的女儿。”
所以,才会有平民的名字,简妮维斯特林讨厌这个名字,尽管她很爱自己的母亲,一向在众人嘲笑时维护她。
谁知道呢?罗柏曾经想过,妻子在过去经受过多少嘲笑,虽然这个名字在过去也有不少贵族女子叫过,但是如今早已经在平民之中泛滥,所以,大贵族一般不屑取之,罗柏这个年纪的贵族女子没一个叫这个名字的。
罗柏没说的是,那天夜里只有他和自己岳母两个人的时候,希蓓儿夫人跪倒在地,恳求他的原谅,因为自己和简妮的一夜情是泰温策划由她执行的阴谋。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母亲已经死了。
他罗柏不配成为北境的领袖。
月前,艾德带着罗柏去长城与史坦尼斯一会,临冬城公爵跪地效忠,而他则去掉王号,随之俯首,罗柏不稀罕北境之王的名号,此行他一点都不感到伤心。
可是,偏偏他见到了琼恩雪诺,他让私生子兄弟看到了他脆弱的模样。
一贯是他去可怜琼恩的,如今反倒是琼恩可怜他!
他曾经试图回避过,可偏偏仪式多得层出不穷。
第一夜,是一场葬礼,守夜人司令杰奥莫尔蒙带领在抵御野人期间,率领超过四十岁的黑衣兄弟在城墙洞里狙击三十英尺高的巨人,全员牺牲。
第二天,是琼恩雪诺成为守夜人司令的就职仪式,他被选举成为守夜人的领袖,和害死母亲,害死部众的罗柏对比鲜明,偏偏雪诺因为要不要接收野人的原因和艾德大吵一架,罗柏还要去劝和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