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找到我以后,我们就组织防御,”西佛一边给我梳头,一边述说那天西岸发生的事,
“当时乱极了,民夫和百姓一心想要逃跑,我们只有不到一百个士兵维持纪律,有人偷窃,有人抢劫,小孩和男男女女哭来哭去,跟世界末日似的,我只能用人头来安定纪律咯,杀了一些,霍斯就不高兴了。”
“亨得利爵士说,你表现得不错,”我安慰打小报告的西佛,“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治理者的,你有这个潜质,霍斯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姐,”她有些小心翼翼,“我是在想,我是不是有点冷酷。”
“在我面前谈冷酷?”我弯眉而笑,“你忘了剥皮女的名声了吗?”
西佛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我知道她没说的那部分是什么:他们的设防范围是阿诺颐西岸硕果仅存的石堡,这是仅有的人手能做到的事情。
因此,他们烧了不少的物资以防落入敌手,这让现阶段的我不得不向科霍尔提前要求偿付佣金。
亨得利爵士到了以后,防务才扩展到整个西岸的阿诺颐,让局势安定下来。
这才是西佛真正担心的事,为了避免资敌,她主持毁掉了不少粮食和物料,而与此同时,我们有了更多的俘虏和难民。
排除掉士兵们占为己有的战利品,莫索的卡拉萨缴获勉强足够两个月的支出,要依赖后勤运输,不大现实。
不提刚刚开始发展开垦的洛恩地不可能提供太大的支持,需要花时间用金银从潘托斯和布拉佛斯调配粮食和各类物资材料的事。
当下,我后方的物资转运问题可不小,自女王堡到阿诺颐,洛恩河荒凉已久的土地上缺乏道路,河运货船也不够,洛恩河上的河运大头是科霍尔和瓦兰提斯,更别提一路上缺失的驿站和驻兵。
这些基础设施建设是需要时间的,而我扩张得太快,获得洛恩地不过是这两个月的事。
所以,即便加上俘虏和奴隶,阿诺颐也不过聚集了两万人,我依然能从学士与文书的报告上感觉到供给吃紧,就更不要提在这种时候,西佛还毁掉了不少物资库存了。
“别太紧张,”我安抚她,
“当你饥饿的时候,看到篮子里的蘑菇有有毒的和难吃的两种,你会怎么做?为了果腹,当然只能选择吃难以下咽的那一些。
有时候我们的选择并不多,西佛,只有最不坏的路可以走,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最不坏的那个,仅此而已。”
当没有实力保护的时候,与其资助敌人,不如毁掉,以换取最后的胜利,这中间的逻辑我还是明白的。
真要说有误,错的是我以及一大帮的骑士和学士,在制定计划作出决策时忘了背后可能有的偷袭,这锅轮不到一个小侍女来背。
西佛勤恳地继续为我梳妆,花了很大的工夫来处理我黑色的长发,以搭配那顶平时不戴的冠冕。
“这上面的钻石和银带是什么意思?”我问。
“银色的这圈代表洛恩河,碎钻大概是星空?”西佛猜测。
“那这五颗红宝石呢?”
她张了张嘴,“额,阿诺颐、河垒、查约恩、女王堡?”
“那也只有四个而已。”
谁知道呢,这一堆的象征寓意。
我身着皮毡披风和红银相间的大袍礼服,过分宽松的剪裁让人关注我这形象代表的权力,毫无强调性别特征的意思。
我想起前世的那些女王,动漫电视剧里的能穿多性感就多性感,至少也是一件晚礼服,婀娜美丽。
可是现实中的女王们,能多庄重就多庄重,层层叠叠,花样反复,在具有各色象征意义的宝石和色块的妆点中,体现权力的肃重,让人提不起半点性的幻想。
在政治的渲染下,女王们的生活毫无桃色可言,哪怕是房事也一板一眼让你压根提不起欲望。
咳,我不是说我有房事了,也不是说完全没有。
总之。
权力没有性别,只有计算。
阿诺颐东岸的燃马广场目前根本无法使用,倒不是像小民所言的那样,那里遭受了诸神的诅咒,夜里有幽灵在哭嚎,而是因为焦黑的肉块和泥巴黏在一起,死人的骨头融进了地板和石柱子,要清理出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这一次的献俘仪式在城外举行,临时搭建了木台,鲜红色的长地毯铺了一路,这还是我从七国带来的。
我走在地毯上,身上的衣服比铠甲还厚重,需要两位侍女帮忙抬着左右,才能前进,右手是瓦雷利亚钢权杖,左手是洛伊拿宝珠,一颗从娜萨星挖出来的镀金铜球。
重死了。
士兵身后的民众拼命想要触碰到我,甚至抱着怀中的孩儿想递给我抱一抱。
谣言只要一触洛恩地的女主人,对男子而言会财运滚滚,多子多孙,对女子而言可以保佑生育,让爱人忠心一生,真是好一尊灵验的神像。
民众之后,是无数的奴隶。
存活下来的多斯拉克人依然有两千之众,乌央乌央的黑发脑袋如此密集,整齐地跪在两边,他们身上的木制刑具让他们必须弓着腰,哪怕是不愿意跪,也不过是一脚踢屁股的事儿。
没有注视他们,我却能感觉到有人在打量我,有人一直低着头,有几个声音在反复念诵,胆胆战战,据说多斯拉克视魔法,尤其是血魔法为人间最邪恶的事物,毫无疑问,在阴雨潮湿的天气下,放出绿火和爆炸的我如同巫魔女一样可怕可憎。
她每天都要吃掉一个婴儿,我几乎能听到他们脑子里的想法,她每夜的晚餐是一个处女的心脏,她其实活了几百年,就是靠着这种方式活到了现在。
由他们去吧,唉。
“致意,使者和万民,这是洛恩地公爵、”托马德爵士大喊,史坦尼斯的封令下来了,“洛恩河之盾,洛伊拿人和安达尔人及先民移民的守护者,受诸神祝福的,波顿家族的莱雅拉。”
闹闹哄哄的群众在慢慢伏地,口中念着各种语言的祝福和期许,我高坐台上,望着万人俯首。
一人坐,万人跪。
一个字,爽。
“后日的早晨,依然是此地,将会举行阿诺颐的第一次呈情,如有愿望或冤屈,可于彼时一诉至此,不得肆意拦驾,或嚣叫于宫堂之外,若有犯者,律法处置。”他发布了我新纳入的领土,阿诺颐的第一道命令,
“现在,胜利属于女王堡,荣耀归于诸神、国王和领主,贼首上前。”
卫兵们让开一条道路,露出了背后的莫索卡奥,两个汉字扒走了他身上的狼皮斗篷,任他在秋风中微微发抖。
莫索赤身裸体,皮肤苍老黝黑,和树皮无异,丑陋的物事在他腿间不断晃荡。
或许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安享女奴的服侍,思考着如何逃避波诺的卡拉萨,继续自己的逍遥快活。
或许就在几周前,他还踌躇满志,要让科霍尔人屈服,用黄金和粮食换取多斯拉克骑兵的离开。
就在几天前,他一心想要劫掠我的阿诺颐,让我站在他现在这个位置,在打败了托马德爵士和海尔爵士的新兵以后,他或许还认为胜利唾手可得。
莫索的卡拉萨或许是多斯拉克海上最弱的一个,如今,已成云烟,莫索卡奥就站在下面,权力离他而去,有的只是孑然而立的老头,看上去孤苦无依。
败者无缘一着片缕,他必须袒露自己的一切弱点,由我来处断生死。
我静静看着他走到台下,跪倒在地。
“告诉我,卡奥。
你的人民生活在草原,牧马放歌,我的人民生活在河边,种田织布,是什么,让你贪婪恶毒,一心想要给我们带来苦难?
告诉我,失败者,你带来了战争,你输掉了战争和一切,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胆敢触犯波顿家族和洛恩地?“
我下意识地忽略了多米尼克,这里的波顿家族我说了算。
他抬头,枯槁的脸上,双眼暗淡。
第40章 祭台(中)
我向台下赤身裸体的莫索卡奥发出质问,我在等待他的答案。
“狼吃羊,马吃草,鬼草让马群饿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诸神也是同意的,”他声音平静中稍有颤抖,是在按捺自己的羞耻心,“你的魔法打败了我,我,无话可说。”
耻辱,真是耻辱,我大概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念头,匍匐于女流的裙下乞命,何等的耻辱!
不过话说回来。
我确实有一点点这个世界的魔法。
但是和他想象的截然不同,野火是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以人类的智慧加工成的杀器,不是龙、不是预言,更不是神灵,根本不是什么超自然的东西。
所以,我坦然告知。
“这不是魔法,莫索卡奥,这是知识,文明,带来的知识,只会骑马砍杀不会学习的民族无法获得的东西。”
前世的蒙古征服中,那些蒙古人可是抓了各个民族的工匠,学了各个民族的文化,才能攻城拔寨,横扫四方。
可惜他们也没学到位,所以,元朝百年,后来女真人的清朝三百年。
反观多斯拉克人,彩绘背心,亚拉克弯刀,还有马,没了。
这根本就不能和我前世真正的,茹毛饮血,胜者生存的亚洲游牧民族比,差不多是印第安人的水准,能逞强一时,灭亡可期。
“如果你把所有自己不了解的事情都当做魔法,那即便给你一百万咆哮武士,结局依然是赤体下跪,屈服人前。”
莫索的年龄太大,已经无法再学知任何的新鲜事物,从他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到。
他根本不了解我说的话,他只是觉得我在自满地行使胜利者的权利罢了侮辱失败的敌人。
多说无益。
“开始仪式,胜利献给诸神。”我吩咐。
“等等!女巫,我儿子如何?”他尖叫。
“重度烧伤,学士和医生正在处理。”实际上这是个很让他们感兴趣的病例,这场战斗里产生了不少被野火烧废的人,值得花力气救的就这一个。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科本有一些别的想法,我很期待他的成果。
这部分就没必要告诉莫波的父亲莫索了。
他不再言语,托马德开始宣布对他的审判,考虑到多斯拉克人主动进攻阿诺颐,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加上莫索的奴隶们在作战过程中给与了不小的帮助,为了惩罚战犯,感谢义奴,主人和奴隶的身份从此互换。
每一个过去的奴隶都已自由,并有资格获得一位前主人的所有权。
审判和处罚不过是流程而已,这个卡拉萨的人也早就知道自己已成奴隶的事实,我知道复仇之火在他们心中酝酿,要分流安抚以及吸收,还需要花费一些功夫。
不过,被解放的奴隶数目更大,总的来说,赚了,加上流民,人口陡增两万有余。
说到被解放的奴隶,稍后还有提恩……
我确认了贝里爵士的举措,在处置完莫索之后,宣布将那个小村庄命名为提恩之陨,并树立纪念碑。
仪式后,我召见了多斯拉克人诺多和提恩的侍从格拉斯,在一个大帐篷里,燃马广场前的石堂一股焦臭味,没法做事。
“这是马奶酒?”我端详着杯中物,喝了一口,味道难以言述。
格拉斯和诺多就在我身前,正事要紧。
“我知道贝里爵士的安排,”
可是这个安排只是临时的。
我不可能压制别科,他必须作为洛恩地多斯拉克人前景的榜样。
那么,我就不能既让别科成为骑兵的领头人,又让诺多率领这支自由的奴隶军,这不合适,他们相互间很熟,诺多曾经是别科的手下,据说曾经被期许成为血盟卫。
所以,位置必须换一下。
“在讨论以后,我们决定换个任命,这不是因为你们的关系,而是有政治原因,”我当然不能说是出于制衡的目的如此安排,得另外找个正当的理由,
“诺多,你是多斯拉克人,我看到你脸上被莫索的武士盖上了奴隶的印迹,所以,作为报偿,你应该去主管那些掠你为奴的莫索武士。”我说道,“他们现在都是奴隶,让他们在矿山和农田里劳作,所产出的工钱我会安排由被解放的奴隶来支取,这是他们欺辱我将士的回报。”
我不可能放任私人奴隶制在洛恩地盛行,“默认”是我的底线。
因为七国是废奴的,七神,也是废奴的,让奴隶主成为奴隶作为报应,或许尚可以被维斯特洛人接受,但是实行厄斯索斯风格的奴隶制,无疑是在制造不稳定因素,我手下骑士可多着呢。
要是我的维斯特洛子民看到邻居鞭打奴隶,他们会怎么想?
因此,类似将分封制悄然改为食邑一样,这些奴隶将由我的治理者统一支配,在扣除生活支出之后,他们的劳动报酬,改由其主人收取。
这或许是一种公奴制,类似于东方式的徒刑,公家管理奴隶,收益给予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