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顶外冠有一件可以替换的内冠作为冬日的防寒保护,一个丝绸及细羊毛编织成的两层头巾,外绣橄榄叶拥簇的剥皮人的盾纹,教士与军人分立两侧,以及鱼梁木红叶构成的花边,这大概就算是国徽了。
你问这个王冠花了我多少钱?
我象征性地给了三个金龙,这是全国人民的心意!(不),我是佣兵出身,科霍尔人生怕我把他们杀了,算是给我上保护费。
咳!
总之,这东西不好戴。
而我身上在内衣和羊毛衫裤之外更穿了一层带着镂空和雕花的胸背甲,再外面的毛边红披风厚实得吓人,如果后世有人看到了我的画像,指不定会以为我披着棉被到处疯,指着我喊“棉被王”。
除此之外我的下身也是铁的,但是同上身的胸背甲一样异常华丽,工匠们以蚀刻结合鎏金及法蓝工艺用各个军团的纹章,七神教会的铭文及宗教画,以及乏味无趣的波顿家族历史为主题给我的铠甲进行装饰。
总之,这不是打架用的,在保证了防护功能的基础上,这是一套艺术品,按照铁王座上那个劳勃的说法,“皇家就要有皇家的样子”。
拖着这么一套花瓶装束,尤其是头冠,我在里头穿了护喉,并让工匠设计一个支架,以将重量分担给肩膀和背部,否则我这戴几次就会得颈椎病。
反正,我没心情亲自下场吵架,背背书倒是可以。
一切靠伯比尼达了。
“当然,”伯比尼达轻轻鞠躬,“我乃红王的俘虏,”他脸不红心不跳,“赛非图斯家族的伯比尼达,瓦兰提斯的公民,赛荷鲁镇的总督书记官。”
“一个战俘,按照瓦兰提斯人的说法,奴隶,”梅拉莉欧的声音沧桑而尖刻,
“你这个人和我无关,我也不关心你有什么话要说,我只要三个答案,向红王要三个答复,我兄弟的位置,释放,以及道歉。”
按理来说,在这样的场合,不该出现这种事情。
我昨夜已经和大胡子僧侣通过气,今早也和一些总督见过,大框架上的盟约是没问题的。
更何况,质问私事,也不符合外交规范。
可是,这个女人现在在这里发作了。
我意识到,或许,神庙堡垒在诺佛斯的统治,也没有那么牢固。
不安现状的人总是存在,看看诺佛斯人在巨钟之声下刻板的生活,以及这里贫乏的物质就能理解,肯定有反对派意图改变这里的政治态势。
再联系一下颇尔达库拉塔,那个觊觎女王堡,怂恿慕女团及铸煌家族与我作对的总督,就可以明了,是他的同伙在背后指使。
颇尔达总督可是可以调动军队的人物,我很怀疑,眼前这一幕的背后是什么居心,诺佛斯的未来会有怎样的发展。
总之,我先避免夜长梦多,完成此行的目的,
然后再进行调查。
斧刃给我交代了很多,但是他的故事,以及诺佛斯城里的黑暗,我还没有摸清,梅拉莉欧让我惊觉,再行探究绝非毫无必要。
于是,当伯比尼达看向我时,我给了一个暗示。
他对此行相关的内容做过充分的了解,我正是有感于这名书记官的用心,才会带上他,作为代我发言的奴隶。
让奴隶代言在厄斯索斯并非怪事,甚至奴隶替主人出任执政官或总督的事情都有。
伯比尼达领会了我的意思,严肃的话语极有节奏感,“身为,”他顿了一下,“红王的奴隶文书,”提到“奴隶”二字时眼角有些抽搐,“我想要确定一件事,当我的主人让我畅谈时,您却要我在这里闭嘴,是诺佛斯的意思吗?”
显然,他是在代替我发表言论,除非我亲自制止或者一刀宰了他,否则,他的话,就是我的话,让他闭嘴,和让我闭嘴无异。
这算不算是奴假主威?
梅拉莉欧盯着我,仿佛我不将自己的瓦兰提斯“奴隶”就地正法是一种错误,“七神的信徒有奴隶,还是一位受诸神保佑的国王?!”
“这是厄斯索斯的说法,依照吾王给与的官方文件,”伯比尼达倒是没有口称我为主人,“我算是以为宫廷服役,来换取食物和饮水
而依照洛恩王国的法令,这样的服务是可以被接受的,她将不会无由处置我的肉体及生命,只要我勤恳效劳。”
梅拉莉欧还没开口,他继续道,
“就您关心的话题而言,
洛恩王国从未封闭边境,来来往往的外国人甚多,其中有个别歹徒因为违法犯罪而被拘禁、关押或者服刑,
依照洛恩王国的律法,我们的守卫会在采取措施前,将囚犯的身份信息广而告之,
以上是王国的做法,
具体到您征询的个人,名为颇尔达的某位男士,您的兄长。”
“颇尔达库拉塔,诺佛斯的总督,民兵团的指挥官!”
“好的,女士,颇尔达库拉塔为何人,我们不清楚,洛恩王国从未收到过诺佛斯总督到访国内的文告,海关官员也不曾接受过这位诺佛斯公民的通关文件
如果他是偷渡,那么我们将无法给您一个正式答复,并且,依照诸国的律法及惯例,这样未经海关便入境的行为,王室、宫廷以及各级政府将概不负责。”
“你”
梅拉莉欧又被伯尔尼达打断,“一个贵族出行,当然要与当地的守卫、海关以及领主保持沟通,否则,本地人都不知道你来访,又何谈庇护?
如果是洛恩王国成立之前的来访,那么,一方面我们还在接管科霍尔的各类文书档案,另一方面,诺佛斯还没有与洛恩王国就引渡及公民待遇达成协议,谈何寻找你的兄长?
如果他确实在洛恩王国深陷牢狱,你在这里阻拦磋商,实际上就是在希望你的兄长继续被关押,释放之日遥遥无期。”
作为我过去的敌人的一员。
依照王国的司法话语,颇尔达库拉塔牵涉到的案件是铸煌家族及慕女团危害国土安全案。
他是个外国人,意图颠覆红王的统治,哪怕依照前世的法治社会的标准,我也可以直接将他处决,并且不公开证据,也不公开审判过程。
所以,颇尔达的死活掌握在我的手里,赦免或是极刑?对我而言,是一个可以炒作的政治议题。
而伯比尼达的话正是在提醒梅拉莉欧这一点:
你要影响你兄长的命运,不管是要让他自由,还是要让我们处理掉他,好让你有什么好处,
不管,你的意图是两个中的哪一个,和我们合作对话,才是上上策。
没错,“处理掉他”。
乍一见面,我不是很确定梅拉莉欧的目的,虽然她明面上是要救自己的哥哥,可是她刚刚的举动如此鲁莽,很可能会造成反效果让我为了彰显态度而砍了那个颇尔达的脑袋。
“女士,”伯比尼达转向两边的诸位,他不算是一个不错的外交官,但是他的措辞确实够用,“总督们,还有尊者们!
这难道就是你们迎接红王的做法,让一位你们当中的贵族夫人,就她亲戚的失踪在谈判前进行质问!?”
“颇尔达是我们其中的一员,代表着诺佛斯发言,他在科霍尔失去音信,这难道是盟友的做法?!”
“你的说法我刚才已经回应过,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到访过科霍尔,”
我把所有涉事的人都抓起来了,包括颇尔达库拉塔的仆人和奴隶,
“不提这件事本身,我只想问问你们在这的做法,在和平的访问中,正式的场合里质问一位君王,这算是哪门子礼节!?”
没错,礼节。
礼仪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是为了表达尊重用的。
在沟通中,为了避免让与你对话的人感受到冒犯,就需要用言语和举止来恰到好处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这就是礼节。
现在这个场合,是一个外交场合,诺佛斯和洛恩王国平等对话。
在这个场合,主角是两个国家,具体地说,是代表两个国家的人。
你一个诺佛斯女人突然冒出来叫嚣算是什么道理?有什么想法,你应该告诉国家的发言人,然后,通过在谈判桌上的对话,传递到洛恩王国这里。
具体这个国家的发言人以及首脑会不会将你的诉求升华为国家的意志,并向洛恩王国表露,那是你们诺佛斯内部的事,与我们无关。
伯比尼达继续:“考虑到作为亲属,梅拉莉欧夫人心情急躁,我体面有礼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可是如果你们继续冒然而莽撞地损污洛恩王国的荣誉,
那就表示诺佛斯人毫不在意王国,
我们清楚,洛恩王国成立不久,还很年轻,但这不代表,我们缺乏为了捍卫自身荣誉的鲜血、意志以及手段。
在这样的场合,红王是以国家的角度与诺佛斯对话,我们不接受任何的污蔑、羞辱以及粗鲁的态度与做法,
当下,鉴于卫队、乐队,以及其他的一切安排,诺佛斯都恰到好处,我们暂时将梅拉莉欧夫人的举止视为偶发事件,而非故意要引起争端,
可是,如果诺佛斯继续心不在焉地对待这样一次重要对话,
我们将会立刻离开,就此结束本次访问。”他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
“后果自负,
这是红王,
女王堡、河垒、查约恩、阿诺颐、科霍尔和赛荷鲁的征服者及开拓者,
虔诚的,神佑的,光荣的,永远威严的胜利者,本人的意思。”
大胡子僧侣终于发话。
昨夜那些亚梭尔亚亥之类的说辞不能全信,不会就代表诺佛斯就此被搞定了。
作为一个新生的王国,在第一次的外交活动中,必须要摆正立场和态度,才能让其他诸邦予以正视。
“好了,诸位忠仆,即便是质疑,也要在尊敬君主的前提下进行,
梅拉莉欧夫人举止不当,乃是教团及议会的过失,
请诸位就这一事故接受教团的歉意。”
大胡子的低姿态让总督们大跌眼镜,周围嗡嗡声不绝于耳。
不过至少,这说明一点,那就是昨夜达成的合作意向还算有用,我没被这帮苦修僧人给放鸽子。
第32章 大堂
僧人发话,梅拉莉欧自然不敢再置一词,而是消失不见隐藏进了人群。
我有些怀疑,她的举动,真的是出于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
我猜,确实是有人在背后策动,伯比尼达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他大概也有同样的想法。
咚
钟声如洪,时间已经不早。
大胡子僧侣和我与亚里安夫妇并肩入内,其他的总督,旁听的贵族和我的扈从跟在后头。
总督议会是典型的瓦雷利亚风格,当看到巨龙、蝎尾狮以及人面狮身兽时,亚里安的眼睛里流露出缅怀的神色。
这瓦雷利亚情怀还真是深厚。
“传统的瓦兰提斯军团也是以这些奇兽命名,据说,”我告诉他,“他们相信这样会让他们拥有怪物的力量。”
亚里安摇了摇头。
“这只是一种习惯。”他简述,“尤其是魔龙,这是瓦雷利亚的骄傲。”
以及力量的象征。
大堂里自然是那种环形的设计,最外围的座位留给无权发言的公民与贵族,内圈将会安坐各位代表公民的总督,最内里有一处突出的石台,那是大胡子僧侣的席位。
我曾经尝试询问大胡子僧侣的名字,斧刃也说不明白,他告诉我,那七个僧人没有名字这种俗物,他们已经舍弃了身为肉体凡胎该有的一切,除了肉体本身之外。
这里没有发言台,在教团的席位之外,也没有属于领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