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面上是犹然而生的愉悦。“好了,按照预期的计划进行,杀鬼队们,准备行动。”
只要能把这百万尸鬼钓在这里,那么联系起黎明套牌,我很清楚,在和对方的这一局游戏里,我还有好几张牌可以打呢!
南下远征,狂傲地想要吃掉十五万活人军队的主力,呵呵。
夜王的这个构想将成为让它后悔终生的大错误。
不过,外部的敌手或许有办法应付,内部的一些痼疾却会让人头疼万分。
在我走下望塔时,担任临时军需官的塔斯岛伯爵,“美人”布蕾妮她爹又找来了,他对热火朝天的前线懒得看上一眼,径直向我诉苦,陪着我一路走,一路说:“有句老话说,军队靠肚子行军,撑不圆肚皮的士兵不比君临下水道的老鼠强多少。可是王上,这附近没有村庄,农田全都荒芜,士兵连一只羊都见不着,这可是十五万张嘴巴啊,大家已经开始为一点油脂而发起决斗,他们全都在忍饥挨饿,我听说甚至有人建议吃尸鬼,因为那些是现成的肉。”
他这问题很陈旧,却也确实致命,河间早就征无可征,不管是粮还是人,而依照这年代的物流水准,要从后方调运供给十五万人的物资,如果能顺顺利利,那简直就是在制造奇迹。
既然是奇迹,自然不可能会发生,即使有我的尸禽在。
十五万军队的补给链如此庞大,涉及了上百万的人口和几乎一半的七国,我的黎明套牌诞生才十几天,没这个能力监控掌握好。
此刻,战火纷飞,听着这位伯爵大人的抱怨,我看见执勤的几个卫士向我致意,便回以颔首,嘴里还在应付这家伙:“谁闹得最凶?”
“多斯拉克人,他们的羊没有草吃,全饿死了。”他那张老脸愁容满面,“他们昨天还拿着弯刀嚷嚷要杀人吃肉。”
多斯拉克人...
游牧民族相对于农耕民族来说,在战争中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少考虑后勤的问题,他们放牧,一边打仗,一边赶马赶羊,走到哪家当跟到哪。然而,漫长冬季的严寒和雪灾,于这些马背上的男女而言近乎是灭顶之劫,一次大雪就可以让一个卡拉萨陷入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打劫活不下去。
“嗯...这样吧,尸鬼里有不少是野兽,这部分你看着办,另外告诉政法大臣和军法官,”我停到了马厩前,眼神示意卫兵们站远,然后我面对这操劳过度的伯爵,“如果有士兵割尸鬼的肉,死人那种,就当没看见,”我放低声音,“如果有人逼你们要粮,你们可以暗示他们用这种办法救急,但是不要说是我的主意,也别说是你们的主意,记住了,是暗示,我不想听到以后有人说红网鼓励自己的士兵吃人,明白了吗?”
我这话让他语现无奈,还叹了口气:“好的,荣光,恐怕也只有如此了,唉,圣母哇。”
卫士拉来了马缰递给我,我闭上嘴一把接过,挥挥手把这小子赶开,然后才继续对伯爵嘱咐。
“但是,这不代表你们可以克扣,我会让我的王室会计进行审核。”
他立马开始哭诉:“这其中哪有油水?各处都紧巴巴的,王上。”
“知道就好,”我点了点头。
别听他这么说,按照我前世对封建官僚和贵族的了解,不管所在的地面怎样穷困贫乏,他们都可以刮出油脂。
“对了!”我突然想起另外一个食物来源。
老鼠,昆虫?估计早吃光了,当然不是。
“这样!”我面色沉重地嘱咐,“重伤无法作战的士兵,还有伤重不治的那些,由你们处理,我回头签一份命令。”
塔斯岛的伯爵先是迷糊,接着突然领会了我的意思,他惊呆了:“这,可是,不,王上!这太恶毒了,我没法”
“我希望最好不要,我们是在种族战争里,为的是将来人类的生死存亡,我,或者你,都可以成为粮食的一部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只但愿不会差到那个地步,你自己来审时度势吧,这种践踏良知和道德之举,我身为国王也没法担责,我只能提前保证,我会尽量度情取势,尽量赦免,不会因为这个而怪罪任何人,以任何罪名和道德律。”
我说谎了,假如我真没了,那我绝对不会乐意被人给吃掉。
可是真到了那一步,我的不愿意又有什么意义?
食物的问题很难办,哪怕有魔法我也便不出吃得来,总不能把我的鸟儿送上这些农民牧民的嘴边上去吧?
也因此,只能尽量用各种方式加以搪塞。
这一日很快就过去了。
不管是弓手、卫士、骑士还是农兵,每一个换下岗的前线战士手头武器都沾满了碎肉和黏液,还冻住成冰,此番尸鬼至少折了上万,敌人损失不小。
可以说正合我意。
然而苍白的异鬼并没有出没,似乎是对我们屠杀它们的部下无动于衷。
我猜由于之前多恩骠骑兵的主动出击,再加上阵前带走了十个异鬼的大爆炸,让夜王惊觉活人已经将猎杀异鬼列为了争取战局主动和胜机的关键方式,所以在部署异鬼时,它和它的异鬼手下开始思虑再三,毕竟不管是人是鬼,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有知能的存在,会在遭遇生命危险时不谨慎小心的。
对于这样的情况,我需要更改一下自己的计划,毕竟随时保持一支数百人的精锐预备异鬼的突击,有些不划算。
联军的中军帐,杀鬼七人组和我开会。
“丹妮莉丝女王还没回来,”杀鬼小队中的老人担心的不是战事,而是他的主子,只听“无畏的”巴利斯坦忧心忡忡地问询,“您知道她的情况吗?”
“她另有要事,”说话这会儿我正在营城的简图上写写画画,“我们在这战场之外,还有东西两路的军队呢,说不定胜利得靠他们,老人家。”
和老白袍不同,史塔克家族的猫儿艾莉亚,则在看着我描绘出的内容,“这些圆圈是什么意思?”
“屯驻点,”我埋头继续,手头的活儿没被交谈给打断,口中解释道:“我在标记这天内表现不佳的几支军队,我估计夜王也会想先向弱的下手,有些骑士和领主之前心不在焉,敷衍了事,现在是他们品尝恶果的时候了。”
“之前你不是一直在督促整备嘛?”艾莉亚数了数图上的圆圈,“我的诸神咧,有九个缺陷?”
“是的,我是在监督,可是这有十五万人,还有隔层指挥等等问题,我不可能知道一切。”我敷衍着她。
实际上,有尸鸟在手,我哪里会不知道呢?
我是在放任某些人自流,好给异鬼卖破绽,吸引它们前来攻击。
反正,不认真执行红王命令的人自求多福,正巧,阳奉阴违的领主本也该尽早地清洗掉。
第726章 魔龙的狂舞(序)凯歌初唱老哥
有时候我很怀疑,夏季的记忆还有前世,是否都是在梦里见到的?这是一种错觉,仿佛我从出生到现在就一直生活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从有记忆开始就伴随着连绵战火。
这不能怪我瞎想,没有太阳的日子对生灵来说绝对是煎熬,我在无光的天穹下所感受到的一切是如此阴沉抑郁,看看眼下的十五万大军之镇便可知一二。
黑色的烟尘与灰蒙蒙的雾气搅拌在了一处,烧着的原木上火苗飘摇,被沥青滚过的土地焦痕遍布,狂风中纷纷扬扬飞起的是尸身化为的灰烬。
这些碎屑舞于空中,又缓缓下坠,撒遍各地,不是白雪,却似落雪,虽不曾给人带来半点冰凉。
呼隆隆一声响,一块大石被自矮墙上砸下,随之四洒的是以双手掷石之人的黑色汗水,他的一整张脸全是炭迹,只有眼白在一片黑中一眨一眨。
噗通!
石头砸中了一支手,接着最后一个尸鬼倒在了脏雪之中,它还没有完全死掉,而是在不断地蠕动,在它身边,同时也在这个营城的四条主道上,散落着男人、女人、孩子、马、狗还有猫堆砌成的尸堆。
死者即便会动也不会开腔,同时活人们也没发出什么声音,不管是诱敌的群骑还是杀敌的步卒,全都精疲力尽,不想说话,更别提对躲在工事之后的人来说,之前战况激烈的时候,妄自发出声响可能会引来尸鬼的觊觎,所以每个人都尽量沉默。
于是,随着这尸鬼的摔落,战争的风暴终于在十字路口要塞止歇,迷雾内外的闪电与雷鸣也随之归于沉寂,整个世界一片默然,只有噼啪之声在响,那是火在烧。
“它们没再攻了,这是最后一波,荣光。”一个在眺望的卫士回首道。
“知道了。”我点了点头,一只手想要捂住鼻子,却又没有捂,这似乎有点娇气?
这不怪我,旁边几个人扯下来的绑腿带子味道实在是太大了。
我此刻正在视察前线的岗哨,心念里的另外一处,尸鬼莫波已经趁着混乱摸回了营城,异鬼对尸鬼没太好的辨别方法,它往尸海里一扎,盔甲一抛,它们就再找不到。
控制过它,我突然想起了奥芭娅,“艾德瑞克断后而死”之后,她似乎心绪不对,睡时我要不要和她见一面聊聊?
想到这里,我又望向自热闹变为寂寥的杀戮场,显然尸鬼的攻潮退了,我猜测夜王的试探性攻击终于结束,它应该看得出这样无脑的攻势会让它的尸鬼被消磨殆尽,因此,它要寻找其他的取胜之机。
他们会怎么做呢?
我需要听听别人的看法,杀鬼队已经前去准备,我身边的是河湾的统帅蓝道塔利伯爵,这中年男子正眯着眼审视,审视遍布残肢断臂,人的躯干在挪动呻吟的战场,他不言不语,当然不是因为这副惨烈的景象,而是在有所思虑,想他蓝道塔利伯爵一生峥嵘,又不是刚见生死的新兵蛋子,岂能惧怕如此场面?
“蓝道大人,你觉得异鬼看到我们这布置,它们会怎么做?”我问出了问题。
“我确实在想这个,荣光,”这位脸上不带半点表情的铁血军人开口道,“异鬼不是蠢货,看得出我们是要在这里把它们消耗殆尽,它们不会乐意让我们得逞的。”
我点了点头,“所以,它们会想办法,来出奇制胜。”
“我们这军队里新兵太多,”蓝道塔利伸手指点,“别的军队中我不知道,光河湾人的阵地里,就有好几处出过险情,刚才还有成打的逃兵被处决,如果我是异鬼,我不会再弄这样声势浩大的全面攻势,它们的尸鬼军队指挥不灵,不会用工具,也不会自行判断战局,没办法直接杀伤到我们躲在各处的弓弩手,反而会被逐一放倒。所以,假如我是异鬼的话,会先猛攻一处,结合您所说的比凡人强大的异鬼和尸鬼,在吸引了您的兵力之后,对另外的要冲发起猛攻,就这样让您不断把兵力集中到各个地方,让您疲于奔命,最终慢慢被蚕食。”
接着,他又用下巴点了点放尸鬼进来的墙间主干道,“这样的设置或许会增加对尸鬼的杀伤,荣光,可是也让你在调集守军时得花更多的时间,无谓地增加了援军增援救急时行军的长度,例如说,你需要把军队从这条大道的左侧调到右侧,就得绕一个大弯才能办到。您曾经把四条主干道比喻为人五指之间的四条空隙,试问,假如异鬼下一次,直接由异鬼本身来带队,不去追逐骑兵,而是猛攻这活人驻守的五指之中的一指,该怎么办,光靠工事去耗吗?我听说你组织了一个杀鬼小队,假如异鬼在遭遇了初期的损失之后,设计你的杀鬼小队,利用你调动不便的缺陷,来让你的精英队伍陷入尸鬼之海,那又该怎么办?”
唔。
总结一下蓝道伯爵的意见,大概就是两点:
第一,我诱敌深入的工事设计,虽然扩大了接敌面,制造了有效杀伤,甚至有时能够产生局部的兵力优势,可是,在我需要调动兵力时,这样的城垒设计会是一个被敌人利用的缺陷。
第二,这支军队里新兵太多,很多人刚征召起来,连钩镰长矛都用不妥当,其士气更是低迷得可怕,这样会在阵地里产生不少可以被异鬼抓住不放的缺陷。
第一和第二点相结合,就会产生异鬼重点攻击的策略,我可能得不断调动后备力量去援救,而偏偏行军路很长,大军很容易疲于奔命,就这样,慢慢地活人的精力被耗干,信心也随之枯竭,最终,全线溃败,甚至溃灭。
他说的有道理。
也给了我一个理由,我正好可以说出我的想法:
“你说得对,蓝道大人,”我颔首肃容,“所以我有个两个方针,第一个,减少诱敌深入的主干道,只在三个出入口放敌人进来,另外一个出入口布置骑兵,准备包抄进攻部队的后路。”
“包抄!?敌人有百万,这很危险”
“我知道,当然是有特殊的保护才行。”我点了点头,“第二个方针,就是主动暴露弱点,让异鬼来攻击我们想要他们攻击的地方,把握好节奏,避免被异鬼牵着鼻子走。”
“它们会上当吗?”
“这就需要你亲自来指挥了,”我暴露出我这一趟来找他的真正目的,“我有个名单,那上面都是让人不放心的王公贵族,你想办法”
蓝道大人会意,“在背后推一把?”
“是的。”我给出一个肯定的笑容。
什么叫领主哇?什么叫封建庄园主哇?
开宴会只知把妹,收租子比谁都积极,战场上尽吃干饭,烧村子比谁都踊跃。
这样的人不杀,是要留着丰收祭宰了吃么?
巧的是,这种脑满肠肥的贵人,还就河湾最多,可能是河湾太过富庶,纵有骑士精神加护,也养出了好些废物...
“多斯拉克人建议我把融化的银倒进某几位大人的眼睛和喉咙里,我倒是一直想照办,”他一口答应,“好的,王上。”
很果断。
尚武的蓝道塔利看来是对那些太过窝囊废,还没什么道德操守的隔壁邻居们心怀怨恨已久了。
“那我去布置了,蓝道大人,带好你的宝剑‘碎心’,指不定用得上。”我看了一眼蓝道塔利残缺的身躯,“或者,给一个你信得过的守卫。”
“别担心,王上,在看到我的夙愿完成之前,我不会瞑目的。”这位河湾将星如此答复,“您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去整肃,我就不打扰了。”
哟,送客?
八成是我暗示他残疾这件事,让他想起他就是在三叉戟河附近,与北境和谷地联军的战斗中吃过亏,这个人当即就不悦了,我也不想触他霉头,确实如他所言,我事儿还很多,没法顾及一个将领的小脾气。
到了夜里,我正准备召见沙蛇的时候,一头信鸦给我带来了厄斯索斯的急报,打开那纸条一看,我不由得站起了身,口中低吼:
“多米尼克,你又搞什么鬼!?”
之前我安排了船只送多米尼克一家过海,结果到潘托斯岸上只见到了他妻子和娃儿。
失策了!
亲戚里我的尸鸟只盯着女儿撒拉,怕她被保姆之类的虐待,我竟然忘了我老哥是个不安分的主!
“来人,给我写信给‘云雀’,快!”
“云雀”多内尔,我的情报总管。
“小姐,出什么事了?”西佛来得很快,她披着头发,穿了一身朴素的羊毛裙,看起来终于自好几天的昏睡中恢复了,这姑娘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不会是无面者又来捣蛋了吧?
我深吸一口气,安抚自己方寸大乱的心神,免得自个儿跟个没头鸡一样地乱窜。
“我哥丢了,”我一改之前有些失态的模样,沉着道,“给多内尔去信,让他找人。”
结果,信刚发出去不久,我就得到了他的下落,我这亲兄弟不在别的地方,就在这个大营里...
稍后。
我让厨房送来了一份干酪加肉排,外加河湾的甜葡萄酒,烛火被点亮,懒得换正装的我披头散发,穿着睡衣,翘着二郎腿,等到了某个任性骑士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