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的少年留在橘色的短发,国字脸,眉高目深,块头魁梧,沉稳内敛。
另一侧的少年则是蓝发平头,个头只比对手略矮,身形偏瘦些,但也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紧实肌肉。
他们四目对视,两人之间的甲板上,插着一把双手大剑。
而两人的身后,还各有一名全身披甲的武士,捧着长剑跪坐。
这不是什么玛克戈拉式的决斗。
只是先锋军传承的训练中,一种打发时间的小游戏。
规则很简单,当决斗开始,谁先抢到中间的大剑,并架在对手的脖子上,谁就获得胜利。
比拼的不是反应速度,而是谁能用杀气镇住对方。或者谁能先挣脱杀气的震慑夺剑。
只是因为玩这个游戏死的人太多了,所以后来又在玩家身后各安排了一名武士。
这样峰芒在背的存在,可以避免游戏中的武士因为太过投入,克制不住杀气而暴走。也可以在玩家收不住手,一剑将对手劈成两段前,有个人及时挡住剑锋。
“熔炉的弗雷伯格!”旁边围观的其他先锋军少年武士中,领头的灰发青年看看橘发的高大少年,又看看对位的蓝发少年,“矿区的阿玛斯!开始!”
没有动作,没有斗气,没有绚丽的魔法效果。
两个少年就是四目相对,盯着对手,完全无视了甲板上的长剑。
船舱里陷入诡异的寂静,还有四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武士,聚集在船舱稍远的地方围观,此时连大声喘息的人都没有。
两百个先锋军里,能来参加这个小团体聚会的九人,就是至少斩获了一颗死亡骑士的头颅,获得了新铸的第一批指环并当选队长的精英。
当然的,要砍下一个死亡骑士的首级,哪怕是靠杀气偷袭和群殴暗算,那也是有家传戒指,有过人的武技,至少也是之前手里沾过血的人才能办得到。
而人天性喜欢拉帮结派,都细分到了先锋军这种秘密结社的地步,依然还能分出阵营来。
比如出身熔炉,在武器店老板调解下长大的一群。和出身矿区,在黑暗的地穴里跟着自己的矿区队长奋战地穴蜘蛛的一批。
总之,能站在这里的每一个少年都有自己的历练和传承,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角,那自然不会相互服气。聚在一起了,就一定要分出一个头领来。
不得不说,用战功,斩获首级的数量,来排列座次,是最容易让雄性接受的方式。
但即使如此,依然会有挑战者。
尤其是当出现,熔炉的弗雷伯格和矿区的阿玛斯,两个地区的少年头领,都砍下了五颗死骑脑袋这种僵局出现的时候。
玩一场游戏就是决定到底谁说了算的好办法了。因为够快!
在先锋军古武术的传承者对战的时候,除非是训练,或者双方知根知底,实力在伯仲之间,而且都很菜的情况下,否则是很难出现你一个剑势我一个剑势,来来回回几十招打得难分难解的情况的。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杀气的多寡一望便知,一剑足以分出胜负了!
此时也是如此!
只在阿玛斯发出杀气的瞬间。弗雷伯格就看到了自己的死。
他看到对面的蓝发少年拔出长剑,迎头斩落,将自己的首级干净利落取下的死亡幻象!
而这还只是第一剑!只是个开始!
第二剑!从右边肋骨间刺入,刺破肺叶,接着剑锋逆上,混合着冲出肺泡的血水一起上撩,劈开他的胸腔,从喉咙口一刀拉出来,在耳边呼唤出尖啸的血风!
第三剑!直插心室,从后背捅出来,整个人被突刺顶得飞起,连带身后的护卫一起串成个葫芦,死死钉在船舱的墙壁上!
第四剑!剑尖如同蛇的信子一样探向腹股沟,但却在半途突然上扬,距离刚刚好够剑锋从中线抛开他的颅骨,将半边脸从面颊上刨下来!
第五剑!完全是狂风般的爆斩!因为对手太过弱小,五个呼吸都回不过神来,意犹未尽的决斗导致的暴怒!乱斩的白刃将弗雷伯格在半空中砍成一个血块,手脚首级被砍得七零八落,血肉和骨骼的残渣飞溅到船舱里,劈头盖脸得沾到旁观者们的脸上。
“哼,”在这样僵持紧张的状态下对峙了五个呼吸,完全瞬杀凌虐了对手的阿玛斯,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解除了散发的杀意,“你不行啊,我听说武器店老板是熔炉最强的先锋军,而你是他最强的弟子。只有这种水平吗?”
弗雷伯格浑身的冷汗从毛孔中涌出来,死亡幻境如冰流一般从全身绷紧的神经中消退,随后是劫后余生的耻辱带来灼烧般的炽热。
红发少年跪倒在地,屈辱得将胃里的酸液呕吐出来。
阿玛斯看了看旁边的主持,“他怎么拿到五个首级的?总不是你们借给他的吧?还是在旁边帮忙盯着人,就让他来斩个头?”
灰发青年面色凝重,弗雷伯格败得太惨了,他其实水准不差,熔炉那些铁锋军团的死亡骑士,虽然都是些早已腐败的吃空饷的贵族,但也是有多种魔药强化的魔武士,就算当作是披着人皮的魔兽,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对付的。
虽然他们这一派确实为了对大团长施加更多的影响,没有主动去和弗雷伯格争抢首级,希望他能获得新先锋军更多的指挥权。但那五个脑袋也是他凭自己的本事割回来的。
但事实又摆在这里了,
熔炉一派推出的领袖输给了矿区一派的小子,而且是惨败。
“你是副团长了。”灰发青年点点头,代表人数其实居多的熔炉一派认栽。
阿玛斯笑笑,拔出长剑弹着剑刃,“这话可说的不对吧,霍特科勒,我还没赢呢,而且副团长是你们来安排的吗?对哦,连那个团长也是你们突然搞出来的吧?”
灰发的霍特科勒皱眉,“你胡言乱语什么呢,我可警告你见到大团长的时候可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吗?大团长,那个团长只是捡到了龙枪吧?能获得指环承认的话,不是人人都可以用吗?”阿玛斯提着长剑,叉着腰走到门口面向众人,“我们矿队的,可都是一从地穴爬出来,就被队长派过来帮你们抢工厂,结果厮杀了一夜,连什么团长的鬼影子都没见到,就只看到一群蜥蜴来分装备啊!喂喂,咱们到底是为了人类在奋斗,还是为了蜥蜴在战斗啊!”
霍特科勒表情严峻,“怎么,你对大团长不满?阿玛斯你不要搞不清状况”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阿玛斯却不以为意,“哪有什么不满,他给的兵饷还挺多的,只是做他的佣兵的话是个不错的雇主了。
但是啊,作为先锋军,想见见那位亲手斩杀了人王的大团长不是很正常吗!你们不想和他讨教两招,见识一下自己和真正的英雄间的差距吗?怎么!别告诉我你们连这么点胆子都没有吧?那还当个毛的先锋军!回窝棚里打铁吧!”
“阿玛斯!”弗雷伯格咬着牙,强顶着站起来,“不要太嚣张了!我只是厮杀的机会比你少了些!这次是我输了!但就凭你这点斤两说什么大话呢!见到了白袍子你动都动不了吧!这就想挑战大团长,别白日做梦了!”
“哼!”阿玛斯把巨剑扛到肩头,“到底是不是对手要见过了才知唔!”
“哦找了好久,原来你们都聚在这里啊!”索伦砰得一声打开门,奇怪得看着一脸惊愕的看向自己的小队长们,“怎么了都那副表情?咦!哎哟卧槽!兄弟你别想不开啊在这里自刎!”
阿玛斯瞪着他,喘着粗气把横到脖子上的刀刃挪开,要不是剑刃太长顶到墙壁,被门板撞开的时候差点就害他把自己脖子割断了!这会儿阿玛斯也是心有余悸得摸着喉咙,妈的,差点就凉了!虽说先锋军要练得天不怕地不怕,这么搞也太吓人了吧!!
“哎哟不好意思,我就知道这破魔法迟早开门撞到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还没死吧?”索伦汗一个,赶忙让关海法吐出个治疗瓶,一瓶治疗药往阿玛斯头上倒下去。
阿玛斯被治疗药淋了一头,瞪着面前的大团长,想到自己刚刚要开始的旅程就差点用这么一种折辱人的搞笑结局完结,一股邪火冒上来,杀气全开盯着索伦的眼睛。
“阿玛斯!!”早已注意着对方动向的灰发青年急忙冲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通过从头顶浇下的,如同雨幕的血色治疗药水,阿玛斯看到了死的幻象。
鲜血的大雨,
鲜血的海洋,
矿洞里爬出来的蓝发少年发现自己站在沼泽里,
仰望着面前的群山,
但那不是什么沼泽,
埋住他的双腿,使他避无可避的,是密密麻麻的尸骨。
漫过他的腰间,使他动弹不得的,是无边无际的血海。
而那也不是什么群山,
一层层,一摞摞,一尊尊堆叠起来的,是头颅组成的京观,
无数座京观,血肉的尸冢,矗立在血的汪洋之上,遮蔽了天空,遮蔽了日光。
而在那京观的顶端,
在那京观的顶端,
那,那京观的顶端!
“喂!喂你不要紧吧!卧靠突发羊癫疯吗这是!别咬舌头!别咬舌头!”
索伦按住倒在地上,翻着白眼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好像癫痫发作的蓝发少年。
其他少年都茫然无措的愣在一旁,只有灰发的霍特科勒及时反应冲过来,“阿玛斯!是幻觉!是幻觉!醒过来!大团长你离远点!离得远一点!是杀气反噬!阿玛斯!”
“啊?哦哦让开,都让开点,给病人一点空间!给病人一点呼吸的空间!”索伦也手忙脚乱的招呼众人,围观那边抢救。
弗雷伯格目瞪口呆得站在一旁,看看刚才还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这会儿躺在地上打摆子的阿玛斯,又看看旁边全无察觉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索伦。
“啧啧,看来你们有点营养不良啊,上次我去熔炉的时候也有两个犯病,唉,从小被这么压迫真可怜我再吩咐食堂给你们加几餐,要记得补充维生素,多吃米糠粗粮,水果蔬菜,鱼虾蛋白质促进钙质吸收,合理均衡营养饮食”
索伦絮絮叨叨得和弗雷伯格唠嗑。
先锋军的少年们就在旁边大眼瞪小眼得瞪着他,不,并不敢瞪眼睛。
第六十四章 正事
阿玛斯恢复过来了,有气无力得瘫坐在餐桌旁,脸色惨白得瞪着盘子里堆成山一样的鱼虾和蔬菜。
“你的队长,难道没教你先观察物的行迹,对双方的实力察觉有个基础的认识再动手吗?”霍特科勒坐在他面前,指了指远处在和士兵们聊天的索伦,“他出发那天在熔炉换上的板甲就没脱下来过,跳上跳下得连汗都不流一滴,全程佩戴着总团长的指环,就好像戴着个路边随手捡的铁圈。而且你没注意到他身边少了什么东西吗?”
阿玛斯看看霍特科勒,又看看索伦,他还没弱到因为杀气的反噬就连正眼都不敢瞧人的地步虽然杀气是不敢乱放了。
“他没带龙枪?”阿玛斯反应过来了,“他带了,已经可以完全支配龙枪了?那不是已经掌握绝望之力了?”
“那算什么,他在那吹,说是用弑神之枪诛杀的亚丘卡斯,说的和捅野猪一样。”弗雷伯格端着一盘蔬菜走过来,把一半赶到阿玛斯盘子里。
阿玛斯瞪他,可惜没杀气。
“多吃点吧病号,免得羊癫疯又发作了,托你的福现在我们每个人都得吃这些东西,”弗雷伯格皱着鼻子瞪着盘子里的花菜,“他们到底是怎么想到带上那么多蔬菜上船的?”
“不是带的,好像是自己种的,我听说有个法师在船上开了一片田种地。”霍特科勒摸着下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那些魔法师脑子里在想什么”
“好了好了先锋军的各位!大家吃饱喝足了就注意看过来!”索伦跳到长桌上,食堂里的两百人瞬间收声看向他。
“大家都认识我了吧,索伦,持有龙枪的先锋军!”索伦举起龙枪,双枪枪头猛得扎出来形成两米的双锋长枪。
食堂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阿玛斯也紧咬住嘴唇。
融合了两把枪!将七龙枪熔铸为一,这不是只有真正的总团长才能做到的吗!
“手握龙枪的大团长可以号令先锋军,所以,现在有没有人想挑战我的?想要和我争夺龙枪的持有权?”索伦决定把丑话先说在前面。
众人无语,有的用怜悯的眼神看阿玛斯,显然这团长压根就不知道挑战刚开始就结束了。
阿玛斯已经看开了,决定躺平就当无事发生。
“没有吗?那么好吧!从今天起直到你们接受雇佣的战役结束,先锋军就是我的亲兵,必须绝对服从我的指令,就算我说,杀了掌旗官!你们也得把手里的刀枪对着她捅过去!明白吗!”索伦高声吼道。
“是的大团长!”所有人齐声答应,并无半点迟疑。阿玛斯这样有野心的青年也是一样,除非真的发生了原则性的分歧,先锋军这种本来就诞生于军队的组织,当然要服从内部的秩序。
“好!很有精神!不过放心,我们暂时不用去杀她。”索伦点点头,第一批手下回答得很大声他也很满意,“既然大家赏识,愿意把性命交给我,听从我索伦的指挥,让我做这个扛把子!那么我也不能辜负诸位的期望,带着你们奔赴死地不是?
所以现在得让大家明明白白的知道,今后先锋军的新方针和路线!
现在我宣布,新先锋军第一个五年计划全体大会召开!大家鼓掌!”
索伦啪啪啪得鼓掌,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得也跟着啪啪啪鼓掌。
“全体大会?这是要干嘛?”阿玛斯莫名其妙。
霍特科勒也是一头雾水,“五年计划?他这是难道要公布自己的战略?”
“哪有将军把计划告诉士兵的”弗雷伯格直皱眉。
在场的武士们也都很好奇,通常来说先锋军都是潜伏着单线联系,挑选引导他们的老一辈想要做什么,他们就继续完成其遗志。而那些失去了传承的,干脆就是自己想干嘛就干嘛。
大家都是自己搞自己的,除非是在同一个地区遇到了,为了避免自己人打起来才亮出身份,偶尔联络一下,否则相互几乎不会合作的。毕竟上一次征召所有人的铸铁令发出,可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
而且结局还不好,直接闹出各种内战和分裂,把总团长都给整自闭了。
“恩,首先,想必大家之前都没听过我索伦这毛头小子的名声,我也对你们不是很了解。”索伦站在长餐桌上环视全场,“想必各位都有自己的经历和追求,我也不强求所有人都支持我的路线,但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凝聚我们的力量,把力往一处使!枪往一处戳!首先的首先!我们必须求同存异,在根本的原则问题上达成一致!
下面我不是以团长领袖,而只是以一个普通先锋军的身份,说几个自己的观点,有同意我意见的,就跟着我高举起手来表决!不用理会旁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