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同样有着无数诡谲的阴影在海面下翻涌，若是仔细去看，便会发现那些有着人类或者鱼类面庞的恶魔，就像是在等着喂食的金鱼，贪婪的盯着空中正在摇曳的飞船。
真天降美食。
安瑞思也来不及收拾船长室内的各种图纸，只能匆忙的将几个重要关乎着这次行程的文件收好确保不被破坏，便就连忙拿起一枚铭刻有防护护盾的水晶别再腰上。
然而，他刚刚推开舱门，准备大喊着让甲板上的众人往船舱底下开始聚集时，龟裂的声音从天穹之上传来。
触手终于不再是从一个个裂隙中探入攻击，而是以大海倾覆之态，全数压下。
完了！
这是安瑞思脑海中的唯一想法。
船体开始摇晃，比桅杆还要粗大的触须开始绞杀着一切所能缠绕的事物，木板破裂，甲板崩塌，完完全全一副天灾降临的模样。
“不！”
“神啊！您的信徒需要您的伟力，借此驱除黑暗，重振光明！”
其中，有随行的圣武士同伴高声祷告着神之祷词，然后一往无前的踩在最高处，顺着触须滑落，势必要将这个半路杀出的凶悍恶魔，斩于马下。
这一道道的身影面对庞大恶魔的体型，犹如螳臂当车，但在此刻，他们身上所绽放出的力量，却足以撼动高山。
吼！
隐藏在云雾团中的巨兽发出了嘶吼，似乎是这些虫子的攻击的确起了一些效果，这顿时让原本颓靡的士气浑身一振。
有用！
所有人都能听出，刚才还肆虐无比的触手开始向后回缩，而原本缠绕着这艘纵横星界的“天星号”船身的触手也开始松紧，飞船的自我修复法术也开始运转，刚才的触手仅仅只是突破了飞船的第一层防御，内里核心还是没有受损的。
因而在危机退却的第一时间，原本僵持不下的修复与毁灭战线顿时瓦解，蓝色的荧光开始充斥船体的各个位置，铭刻有修复术的法阵开始运转。
船体破碎，出现裂纹的地方只要被蓝光扫过，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魔法飞船的造价之所以昂贵无比，那就是每一艘都可谓是倾注了法师工匠最高的心血。
每一处铭刻的魔法纹路，都代表着他们苦思冥想出来的法术契合组合。
但随着危机的解除，触手渐渐离开飞船船体，大多数人狂热的战意也就冷却了下来，顿时也就明白了刚才那头恶魔的退却完全不是因为他们的战斗，而是它遇到了其他麻烦。
不然的话，就算畏惧于他们的攻击，也不会放弃的如此快，如此果决。
毕竟这里的战果他们可是亲眼所见，其中战绩最好的高阶圣武士也不过才砍断了那头恶魔的十来根触须，对于成百上千根触须的恶魔本体而言，简直是无伤大雅，而其他人更是难以破防，甚至达到了添乱的层次，每每还需要分出人手去救他们。
而这种战力，又如何让那头隐藏在云雾中的恶魔畏惧到疯狂缩回呢？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想明白的众人立刻将目光投向了刚才探出触须的云海之中，只见原本因为触须探出而千疮百孔的云层伴随着那头恶魔的高声惨呼而变换多端。
没一会儿，众人就能看见属于恶魔的触须与血液，从云层之中，朝着下方滚滚而落。
而下面一群原本想吃点汤的海洋恶魔也荤素不忌，开始了另一场的饕餮盛宴。
安瑞思等人就这样瞠目结舌地观看了二十分钟，血液的气息弥漫在苍穹，恶魔的哀嚎也渐渐无力，灰色云雾的范围也在这二十分钟内，因内里的战斗扩大了半倍左右的范围。
不是安瑞思他们不想离开，而是如今的“天星号”想要修复刚才的伤害就需要这么多时间，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与祈祷。
祈祷这场两虎相争的战斗结束的再慢些，最好等到他们抵达目的地白湖城后再结束。
然而，事态终究还是有结束的那一刻，而且也不会因他们的意志而转移。
伴随着一座带着血雾的“巨山”从天穹坠下，重重的掉落在海中，掀起了数百米高的巨浪，这场战斗结束了，而离天星号修复好还需要十分钟的时间。
这下众人连观看那头有着水母般模样的恶魔被底下分食的盛况都没时间观摩了，心顿时就沉了下去，不会是刚出龙潭，又入虎穴了吧！
这头杀死那头水母恶魔的怪物虽然看不到样子，但从隐约透出的只鳞半爪间可以看出它的体型同样庞大，恶魔互相争斗的这种情况在无底深渊中并不少见。
毕竟自古混乱出逗比，前一秒和睦不已，下一秒打的不可开交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更有甚者的恶魔竟是以掀起无意义的战争为乐，它们只是欣赏毁灭以及想收毁灭的过程罢了。
当然，最为主要的还是混乱，一切都将重归于混乱才是它们的本质与核心。
也是无底深渊这处位面的真正含义。
“安瑞思，去吧，你带着资料前去白湖城，那里比这里更需要你！”
刚才第一个冲上去与水母恶魔搏斗的圣武士，也是这支带队圣武士的队长莫高弗，一脸严肃的对着这个法师模样的年轻船长说道。
而安瑞思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实际年龄早就达到了一百多岁，只不过因为常年在星界旅行，居住，他的模样其实和二十来岁的法师差不多。
但阅历和经验何其丰富，根本不需要莫高弗说，他就很聪明的让在战斗结束后，就吩咐人准备好的传送法阵基石准备就绪。随时让他通过定向传送门前去白湖城。
当然，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传送门虽然是定向的，但在无底深渊，混乱萦绕的空间，发生什么也不意外。
经常发生传送门打开到一半，直接就关闭了的现象，或者传送位置偏移，从这个位面偏到下一个位面的状况。
而这一次，安瑞思也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
“就是可惜了那些美酒！”
他有些砸吧嘴，看着船舱中，来不及收起的美酒，就有些心疼。
而就在此时，云雾拨开。
森然巨物从中猛然钻出，巨大的双翼每一次煽动，都让数百米方圆内的灰云向四周退散。
看清它的模样后，众人只有绝望。
这是一头巨龙，浑身漆黑的巨龙。
不同于黑龙的瘦弱，眼前这头巨龙宛如山丘，比他们记忆中的任何一头龙还要强大。
它的鳞片厚如塔盾，利爪无光生寒，暗金色的竖瞳不怒自威。
随着它慢慢靠近这艘悬停在空中的飞船。
黑暗降临了！
可它那标志性的通用语却宛如一到曙光，将众人直接拉到了天堂。
“哟！来自星界的旅客，你们好呀！”
“请问，对刚才的服务还满意吗？”
第九十一章 「阿哈姆的门徒」
“请问，对刚才的服务还算满意吗？”
如此市侩的话语倘若从一个油腻肥头大耳的商人口中说错，安瑞思肯定看也不看，直接让他滚。
交易从来都是讲究双方你情我愿，而不是强买强卖。
不过……
安瑞思看着这头体型和飞船还要大上不少的家伙，艰难地咽下了心中的疑惑，诸如“什么服务？”“我没有雇佣你！”之类的话语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只能露出微微谦卑的笑容，确认措辞没有冒犯，才幽幽说道。
“满意！十分地满意！阁下！”
“强大如您，您刚刚的战斗风采让我至今都有些陶醉！这已经不是我们凡人所能做到的了！”
恭敬却不降姿态的言语让初次见面的沟通看似完美。
不过这场会面的态度本就不是安瑞思的些许谈话艺术所能决定的，真正具备影响力的还是那头至今悬浮在空上，暗金色的竖瞳俯瞰着一切的可怖巨龙。
“哦？是吗？”
巨龙看着如此上道的法师，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不过声音却丝毫未变，只敢低着头的安瑞思自然也是无从察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承认道。
“发自内心，如果您觉得我在说谎，我可以向伟大的法师之神阿祖斯发誓，您刚才和那头恶魔的战斗确实让我心潮澎湃。”
“姑且信你！”
巨龙的话语从天而降，没有愤怒也没有欣喜，冷淡的宛如严酷寒冬，但安瑞思心中不敢升起一丝不悦，反而更加谦卑。
没过一会，巨龙凛冬般的声音再度从上方传来，这次安下心不少的安瑞思倒是没先前那么恐慌。
因为它问的问题并不算是特别难以回答。
“你们来到阴影海做什么，不知道这里是深海之王的地盘？！”
为了避免呼唤名字引起大衮的注意，歌顿还是用了大衮在主物质位面传唱的称号。
“擅自闯入一位恶魔领主的底盘，还是一名奥比斯恶魔领主，我想这应该不是作为法师的应有态度吧？”
听着巨龙的询问，安瑞思自然不敢多嘴到“不关你事！”“我来这里只是旅旅游！”之类敷衍龙的话语，也知道蒙混不了过关，但鉴于刚才巨龙友好的表现。
安瑞思还是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于是，歌顿便听到了来到这个位面的第一个消息。
“一座存在于主物质位面的城市白湖城被大海吞噬，带到了阴影海之中！正在某个角落里面对着一波又一波恶魔的攻击，岌岌可危。”
“而安瑞思便是作为阿哈姆的黑色教团的探求者，前来阴影海对白湖城的居民进行援助的。”
阿哈姆的黑色教团，或者说“黑色之卷”这个位于深渊前沿，由人类构成的组织的信息在歌顿的龙之传承中并未多少。
倒是哥尔摩丹的手札中提过不少，用他的话来说，这群疯子简直为了知识不择手段，竟敢妄图从混沌中窥探根源，从恶魔身上挖掘禁忌的知识。
当然，用阿哈姆教团中至高无上，地位最高的阅读者艾瑞克特的话来说。
那就是“知识不分善恶，它给予了我们选择的权力。图尔科特诺尔阿哈姆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并且我们现在还在不断继承着他向无知和恐惧所发起的斗争。疯狂可能会控制我们，邪恶可能吞噬我们，并且最终，恶魔和圣武士都想除掉我们，但我们永不会向这些屈服。”
对于这个教团，歌顿还是抱有些许敬畏的，毕竟他们的处境就如同艾瑞克特所说，无论是恶魔还是圣武士，都想除掉他们，善良与邪恶都容不下他，只有些许中立之地才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有人说，他们是一群偏执的疯子，也有人说他们已经被深渊的意志所影响，为了知识已经不惜一切，甚至连恶魔学识怎么使用，他们都不再去过问，这已经偏离了阿哈姆创造黑暗之卷时的初衷。
这也是为什么黑暗之卷如今引来众多善良阵营攻讦的原因。
不过，在歌顿看来，他们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人罢了，只不过比常人多了那么一点点好奇心，求知欲，以及复仇的渴望……
它的竖瞳看向下方这个依旧低着头的人类法师，模样依旧还是三十岁，但他的神情作态其实和那些宗族的老者并无太大区别，一股子暮气在他身上弥漫，但歌顿看见更多的，还是他对学识的渴望，以及救赎。
“阴影海你了解多少？”
歌顿看着安瑞思的身影，突然开口道。
“作为阿哈姆的门徒，你不会告诉我你们对深渊一无所知吧！”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少，可是……”
安瑞思听到歌顿的话语，差点都要激动的抬起头来，毕竟如果想要羞辱一位加入阿哈姆黑色之卷的探求者，那么最好的方式就算嘲讽他和主物质位面对恶魔一无所知的农夫一样。
知识便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资本，倘若剥去了这层知识的外衣，这对于黑暗之卷，阿哈姆的门徒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安瑞思自然也不能接受歌顿如此这般说道。
“刚才袭击我们的如果不出意外，便是梦比里斯魔，是大衮利用人类创造出来的阴影海中独有的塔纳里恶魔，实力大概和迷诱魔相当，挑战等阶大概是七阶左右，需要用寒铁，音波，还有火焰三种属性的伤害更为有效……”
“下面的则是在阴影海中最为常见的乌佐洛魔，只有一只眼睛，但是却有二十对足肢……”
安瑞思侃侃而谈，歌顿也听得聚精会神，毕竟如果要说深渊中谁最了解恶魔的话，那么很大一部分可能便是眼前这群在深渊中孜孜不倦地收集着有关恶魔一切消息的阿哈姆的门徒们，甚至恶魔自己本身，有可能都没有他们懂。
……
“总之，如果兰特斯魔没有生出第三对翅膀的话，我们是可以试一试的……”
安瑞思的话语还在继续，而歌顿也在不久后，终于抛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那你知道终焉之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