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的红莲号冲出海面，尽管犹如浮萍一样脆弱，但那三十六门大炮仍然顽强朝着天空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船身上的漆黑身影变得越发扭曲，魔鬼的面孔狰狞可怖，它们围绕着船身，舞动着断裂的肢体。
断断续续的水手歌声从船身各处传来：
「要朝着无边的海底进发！
要抵达无人可至、无鬼敢闻的绝地！
向世界轰响大炮！
愤怒的火焰要烧至了，
不要害怕也不要挣扎，
除非你也加入我们，
否则你必将焚身而亡！」
桀骜不驯的歌声回响在海面上，浪潮翻涌，漩涡卷噬，似乎都无法断绝。
第724章 漫长的航行（一）
柴安平的感知在不断的抗争中变得无比漫长，他的躯体在破碎和修复的过程中不断溢出痛苦，良久之后这些痛苦反过来成为他的养分。
红莲号迎风破浪，狭小破碎的船身逐渐膨胀，海水中的能量开始被吞噬，成为柴安平和这艘战舰的一部分。
舞动的恶魔形象越发栩栩如生起来。
渐渐地，海浪再无法轻易掠上甲板，柴安平的身体也不再出现裂痕。
很难想象这个过程中他究竟吸收了多少愤怒本源的力量，导致原本比浮沫还要微小无数倍的战舰变得能够在大海中乘风破浪！
又或者说，在这个精神主宰一切的世界里，两者“大小”的相对概念正在柴安平意志的影响下急速贴近！
柴安平在无数的苦痛中站起身来，于是拥有了迎击风暴的能力。
“呼”
他缓缓呵出一口气，这样的折磨对身心都是一种考验。
对精神领域拥有超高亲和度的约德尔人贝蒂坚持的时间可以算作是“二十七天”，而这还是因为她找到了一个能够长久躲藏的虚幻空间。
但柴安平在这片海洋中经历的时间绝对比她还要长的多！
而这份咬牙拼死撑下来的成果便是这艘在愤怒之海中航行自如的红莲号！
此时的红莲号已经红得近乎发黑，整艘船也彻底面目全非，让人一看便全身发寒如坠冰窟，充斥着狰狞的意味。
而经历了这么久的航行，柴安平发现把这片赤红的海洋直接称为“愤怒之海”并不合适，因为“精神海”是一体的！
哪怕念波的聚合趋于异性相斥，但这片海洋仍然是一体的。
因为它们的本质仍然相同！
这座纠合在一起的海洋才能共同缔造出无数的奇迹，才会一眨眼就导致“看见才被定义”这种现象存在。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所承受的这份考验，只是这片海洋掀起的一道微波。
“接下来就是……锚定自我。”
随着红莲号越发稳定，柴安平现在反而有了两个选择
第一，属于原本预设的方案，他在适应精神海的冲击之后，就要不断开始寻找一个稳定的节点，在节点上展开锚定自我的仪式。
第二，则是直接在这艘船上展开仪式！
毫无疑问，第一个方案才是最安全的做法，因为红莲号虽然跟这片海洋的相性极高，但并不具备“节点”的稳定性，还是存在被摧毁的可能性。
除非……它变得足够大！
柴安平变成的雕塑渐渐地开始有了动作，他缓缓从结晶外壳中走出，活动着全身关节。
“选中这艘船也算是运气，各方面的准备集合到一起，才能让我这么快适应精神海的世界。”
柴安平从进入这片海洋就没有眨过眼，他飞上桅杆，眺望着海平面。
完全水平的海面看不到尽头，更看不到任何稳定的节点。
事实上，航行了这么远的距离，柴安平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节点。
精神海实在是太大了！
或者选择眨眼？
也许下一次随机到的地图就会变得有助于他探索……
但也有可能让红莲号因此被摧毁！
现在他跟红莲号是一体的，在他离开精神海之前，红莲号必须保持“存在”，否则他还留在精神海就会变成一个必将被清除的黑户。
所以只能继续向前。
期待红莲号变得无限大不切实际，因为柴安平能够吸收的愤怒本源有限，届时也就相当于红莲号的膨胀达到了极限。
“算了，慢慢熬吧……这是个水磨工夫。”
在寻找的期间，柴安平也并非是毫无作为。
他在现世就已经多次接受过愤怒本源的洗礼，甚至曾经主动开启过愤怒之门，现在亲身来到本源之海，吸收了如此之多的本源之后还能保持自我，其本身就代表着收获。
精神海中没有日夜更替，柴安平盘坐在甲板上，便用高度超过甲板的浪潮充当计时器，每道浪便刻下一道划痕。
总体上，每道浪间隔的跨度都差不多，这让他不由猜测起精神海波澜的由来。
毕竟这片海洋肯定不存在自转、公转还有潮汐力的影响……
他不知道的是，胡子女士手中的那本书正将他的所做所思所想全都忠实的记载到了书页上，为此娜迦卡波洛丝甚至付出了一根触手探入精神海无法收回的风险。
在一旁的拉克丝经历了最初的紧张之后，此时好奇的问道：“胡子女士，所以精神海为什么会有波澜呢？”
“因为惯性。”
胡子女士解释道：“正因为精神海已经太过庞大，所以任何的外力在其面前都如同蜉蝣撼树，能够影响它的只有它自身。
而在它壮大的过程中，不过是在‘运动’和‘沉寂’中恰好走向了运动这个状态而已，在这之后也因此无法在改变自身的状态了。
不过这也恰好佐证了世间万物无不运动的真理。”
拉克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胡子女士正打算继续对“运动”真理展开一百条论证的时候，书上的内容继续编织道：
「雄伟的红莲号终于达到了理论上可以达到的最大体型，这是愤怒之海中亘古未有的奇观，从古自今，从没有这样一艘船可以自主的在大海中航行。
任何事物、任何意志在精神海中都应有该去的去处，没有被摧折的行船都应驶入不存在的海港。
因此深层的精神世界机械性的产生了感应，产生了应答。
格雷西雪莱感应到了愤怒之海的呼唤，他起身看向海面，海面之下出现了无数的黑影
‘哗’
刹那间，无数的船只浮出水面，水花激荡，瞬息之间仿佛又有无数的空间出现又破灭。
这些船只规模、样式各异，有先进的机械战舰，残破的帆船，还有扁平狭窄的渔船……
空荡荡的甲板上传来水手和渔夫遥遥的呼喝声，接着这支看不到尽头的舰队便朝着某个方向驶去。
格雷西雪莱这才惊觉红莲号被裹挟其中，这艘船竟然在反抗他的控制！
接着他忽然听懂了某个不存在的水手的呼喊。
原来这支船队正要‘归港’。」
第725章 漫长的航行（二）
在船队出现的瞬间，柴安平就将警觉性拉到了最高！
在一片死寂的海面上，突然出现这样一支船队，无疑令人倍感惊悸。
但他的反抗在船队中却显得如此弱小，红莲号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被强行拖着，跟随船队归港。
柴安平瞬间便开启神纹姿态，繁复了数倍的神纹想要对抗船队的同化，但也仅限于他周身几米的距离。
一块完美的六边形棱块从他脚底下蔓延出去，深深嵌入甲板中，将他庇护其中，免受同化的侵蚀。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柴安平眉头紧锁，他环视这支船队，暂未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但无疑这支诡异的船队绝不是他能招惹的对象。
“它们的目标应该是‘红莲号’……但现在我他娘的就是红莲号！”
柴安平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隔绝刻印，当即又坐下，以身下的棱块为根基，朝外不断刻印精神世界中的完美图案。
这次的遭遇，给柴安平打开了红莲号下个阶段强化的思路！
但能不能在船队抵达目的地之前，将刻印烙遍红莲号全身……这是个问题。
庞大的船队在海面上横行霸道，由此也可见这支船队的特殊，毕竟“海”与“船”
，在精神世界中本就有着独特的象征意义。
航行了漫长的距离后，柴安平渐渐能听懂船队间不时传来的呼喊声，连红莲号船身上的魔鬼身影都要跟着聒噪起来，也不知道在吵什么。
柴安平在这段时间已经在红莲号上刻下了三十六个隔绝刻印，控制住了前侧的甲板，但仍然很难影响红莲号行进的方向。
而在两个“高浪”之前，他听着远方传来的喊声，隐约辨听出了“预备”和“下潜”的单词。
引领着船队行进的是五艘比红莲号还要大上一倍的巨舰，这五艘船率先降下风帆，其他行船全部紧跟领航舰的动作。
柴安平心感不妙，紧接着船队中传来犹如鲸吟一样的长号。
此起彼伏的鸣叫充满着古老的美感，哪怕身处在这生灵禁绝的精神之海中，柴安平也有一种魂灵为之一澈的感觉。
仿佛这些船只都是有生命的巨鲸，游行在这无边的海洋中……循回往复。
此行到底通往哪里？
他到底要不要脱身？
柴安平犹豫的时候，只见无数的大船一跃而起，接着船头朝下没入海水，轰然巨响中，无数的浪花激荡开去。
一艘细长的小船掠过红莲号的上空，投下阴影，洒下几滴海水。
柴安平霎时感觉浑身的骨血都在喷张，一种名为“热血”的情绪在胸腔中激荡。
这不单单是他的情绪，同样也是红莲号这艘战舰此时的情绪！
此间奇景，无法言喻。
但这股奇妙的吟声，却让柴安平瞬间又印下足足四五十道刻印！
这代表着的，是他在这一刻，又吸收了足足一倍的愤怒本源！
他立刻将所有的刻印汇聚在船头和船身中部，以此加强红莲号的抗冲击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