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往另一边挪了挪：「需要给你点一杯咖啡么？」
「不用了，人齐了的话，我们就准备出发。」莱纳和林恩一样，迫不及待想踏上前往帝都莱泽因的路途。
「你那边一切顺利？」当着卡帕的面，林恩隐晦地过问了一下莱纳昨晚执行任务的情况。
「没什么。」莱纳伸出了右手的食指与中指。
在卡帕看来，莱纳是莫名其妙比了个「耶」。
林恩则很清楚，这是指莱纳昨晚经历的是一个二级清理任务。
二级清理任务，是超凡者所能承接到的最低等级的任务。对超凡者来说，二级清理任务的确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
「不过我父亲倒是挺反对我离开茨沃德市的，尤其我的妹妹刚离世不久。」莱纳话锋一转，「但还好，他很忙，没空时时刻刻盯着我。」
「所以，你这也算是偷跑出来的？」林恩问。
「嗯。」莱纳点了下头，「我连要去哪都没和他说，就是希望可以免去家里的纠缠，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帝都随心所欲地做事。」
卡帕注意到莱纳连行李箱都没带：「看上去你走得很匆忙。」
「钱带够就行。」莱纳此行只带上了他这些年的积蓄。
林恩没问莱纳带了多少钱。
反正肯定够用就是。
就算不够，他自己还带了四千金左右的现金。别说满足生活所需了，就算过相对奢靡的生活，这笔钱也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他们过去又不是享福的，其实没什么需要花大钱的地方。
「好了，我们走吧。再晚点，说不准我父亲察觉过来，要派人去火车站拦我了。」莱纳笑了笑，先行起身走出包间。
林恩付清咖啡钱，三人一同出去，搭乘了辆正好过来的私人马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这是我第一次坐外面的马车。」莱纳坐在其中，已经有了点自由的感觉，「在家里，父亲不允许我们乘坐外面这种被杂七杂八的人坐过的车子，怕我们身上沾有底层人的气息。」
卡帕听到，表情有点不自然。
莱纳的观察力很敏锐，冲卡帕笑道：「我知道这种话很不应该，我与我父亲他们并不是一类人，你不必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
「学我。」林恩拍了下卡帕，然后用开玩笑的语气面向莱纳严肃道，「你父亲太自以为是了，真要比起来，你父亲说这种话时所散发的气息，才更恶臭，不能被人所忍受。」
莱纳扬起嘴角，摊开手无奈道：「听着挺不礼貌的，但我认同。」
卡帕露出了比得知要与莱纳同行时还要震惊的表情。
他活这么大，还从没见过任何一个权贵这么接地气，能站在底层人的角度认同他们的话。
这一刻，他明白了林恩怎么会和莱纳认识，玩到一起去。
「很荣幸认识你。」卡帕这次是发自肺腑地伸出手。
「我也很荣幸认识你。」莱纳再次和卡帕握手。
半个小时后，马车来到了火车站前。
茨沃德市每天都有数趟驶往帝都的火车，他们买了最近的列次，赶在了中午前顺利出发。
坐在拥挤的，散发着汗臭味的车厢里，莱纳内心还是被新奇感充斥着：「我以前坐火车，父亲都会直接包下一整节的车厢。像这样一大帮人挤在一起，也是第一次。」
「觉得怎么样？」林恩在原世界坐惯了舒适的高铁，对异世界工业落后的火车还挺不适应。
「挺不错的。」莱纳眼里闪着光，「我喜欢一大帮人待在一起的感觉，感受不到高贵与卑贱，就只有人，都是人罢了。」
第一百七十章：分享经验
茨沃德市距离帝都莱泽因不算远不算近。
算上中途还要多番停靠，大概次日的凌晨就可以抵达。
「嘟」
待乘客都上车，到达了发车时间，火车发出长鸣，开始缓缓朝前开去。
莱纳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向外面飞速掠向后方的景色。
考虑到周围坐着一群陌生人，他们很多话都不便聊出来，卡帕便闭目养神，开始思考去了帝都，究竟该怎么做。
林恩则饶有兴趣地用【窥视者之瞳】观察着车厢里的其他人。
【堕落值20】
【堕落值55】
【堕落值-10】
【堕落值77】
【堕落值40】
这个时期的火车审查机制非常粗糙，哪怕是被通缉的人，只要没有专人站在入口处拿着照片订对，通常都是随便用一个假身份就能登车。
因此，车里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会有。
在这样的环境中，得多加小心。
直来直去的打斗，林恩现在不怎么怕。但小偷的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钱要是不知不觉被偷了，那可倒大霉了。
用【窥视者之瞳】盯准了几个堕落值偏高的可疑人员后，林恩又分出了点心思，听了听旁边乘客们的交谈。
「你也是去帝都的？还是中途在别的站下？」
「我在南热市下车，去投奔我叔叔。我叔叔在那边开了个养殖场，我做个学徒，起码能混口饭吃。」
「你叔叔那还缺人吗？我有力气，管饭就行。」
「不缺，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人。要不是和我沾着亲，知道我混不下去了，我叔叔甚至都不会让我过去……你呢，你是要去帝都？」
「唉……只能去帝都碰碰运气了，那么大的城市，总该有活儿干，有地方能管口吃的吧？在茨沃德反正是混不下去了……」
「帝都恐怕竞争会很激烈，现在是整体的经济大萧条，对咱们这样的来说，无论去哪，都是被有钱人挑挑拣拣的角色……祝你好运吧……」
车厢内的气氛比较压抑。
经济下行，让很多人都喘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时间点乘车外出的，鲜有探亲、旅行者，基本上都是试图去其他地方谋个生路的普通人。
听了一段时间，林恩不禁轻叹了口气。
他因为有着原世界的丰富知识储备和超凡力量，能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
可他只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在车厢里相互交谈，试着找到份工作的人，才是这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他们里相当一部分，甚至都是带着迷茫就登上了火车。
究竟要去哪？
下了火车，又究竟该怎么谋生？
一概不知。
他们仅知道，在家乡是一定待不下去了。
出去虽说大概率还是填不饱肚子，可总比坐以待毙要更有希望。
要是没有自己，林恩猜测马特说不准也要背井离乡了。
清理烟囱，老板都要压着三个月的工资不发，这个地方是真的不给底层人活路……
「先生，您是去哪的？」
林恩感受着大时代下，微小砂砾们喜怒哀乐的同时，坐在他旁边的一位乘客百无聊赖之下，与他搭话。
「去帝都。」林恩看着这人，回道。
这人肤色发白，身子干瘦，头发稀疏，脸上、手上都有冻疮，穿着身缝缝补补的臃肿大衣，还挺难判断年纪。
可能十四五？
也可能三十出头了。
「您去帝都做什么？」男人问道。
这话要放在平时，是挺冒犯的。
但在车厢，一帮穷苦人里，算不得冒犯，反而属于分享出路。
说不准你知道的，就刚好对人家有用。人家知道的，刚好对你有用。两个本来没什么着落的人，就这么都有了希望。
「探亲。」林恩找了个理由搪塞。
「探什么亲？」男人追问，想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找到工作生存下去的机会。
「表哥。他在那边出了点意外，人快不行了，我得去看他最后一眼。」林恩面不改色地阻断了男子追问下去的空间。
「好吧……」男子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又转身与其他人攀谈起来。
还是穿得太体面了。
林恩心想。
要是穿得再破旧些，别人也就不会觉得自己可能混得比较好，试图从自己入手找工作。
往后，车厢里的讨论渐渐统一，大多数乘客都凑在一起分享自己获知的消息。
某某市听说大环境不错，可以去打工。
某某市闹瘟疫，人心惶惶，千万不能过去。
现在建筑行业市场趋于饱和，苦力工是最不缺的，有能力的应该去学学其他的手艺。
应聘服务员，要说自己有大酒店从业经历，别管之后会不会露馅，先混进去再说。
各路情报和经验在众人口中分享着。
他们之间是没什么敌意的。
又不是一下车，就会一起去竞争同一个岗位。
因此彼此毫不吝啬，车厢里意外地和谐。
没多久，莱纳、卡帕也被吸引了过去。
莱纳身为权贵，从小衣食无忧，在这方面插不上什么话，只是旁听。
卡帕作为记者，见多识广，倒是为车厢里的乘客分享了很多宝贵的意见，并了解了他们每个人的情况，尽可能有针对性地给他们指出了可行性较高的路线。
林恩介于莱纳、卡帕之间，不能说一无所知，但能帮助到这些乘客的很有限。
不过最终他也基于自己原世界的记忆，对异世界的未来做了一些预测，告知了众人，未来或许工业的发展会越来越迅速。
有人注定会被淘汰。
有人也会凭借新出现的机会，一跃成为人上人。
这看似离每个人很遥远，实际上却又与每个人息息相关。
处在时代洪流中央的人可能难以察觉到世界在变化，只能在洪流过去，自己被冲在干涸的岸边，才能回头意识到，一个绝佳的机会就这样离自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