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里面传来了范伦的声音。
林恩同工作人员点了下头，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林恩？你怎么来了？」范伦看到是林**找自己，一副深感意外的模样，「来，坐。」
「不用说客套话了，你不可能不知道我过来的原因。」林恩大步走到办公桌前，与范伦相对而坐。
范伦很圆滑，先是客气地给林恩倒了杯水：「你这么说的话，我应该是知道原因。你想和我谈谈稿费为什么下降，是吗？」
「显而易见。」林恩没理会那杯清水，平静地直视着范伦。
「这件事啊，你听我慢慢说哈。」范伦调整了下坐姿，「首先呢，我肯定是欣赏你的，我自认为，这世界上除了你，我是最看好福尔摩斯探案集这个系列小说的。但是呢，可能是它发的内容还太少，剧情的节奏、推理的构思都还有一定的欠缺，所以目前反响不是太好，读者并不买单……」
这套说辞完全在林恩的预料之内。
「再加上竞争很强，每天报社都能收到很多的优质投稿，所以其实上面是有考虑把福尔摩斯探案集撤下去，改连载其他小说的。」范伦开始给自己镀金，「不过，我开头也说了，我很看好福尔摩斯探案集，因此这几天力排众议，想办法让上面同意了继续在报纸的小说版面主打你的小说。只不过呢……为了服众稿酬得降一点。我觉得你能理解，而且我是相信等它的价值真正展露，你的稿酬还是会涨回来的。」
明面上说是成绩不理想。
实际上，就是知道了林恩毫无背景，压榨起来风险很低，遂又起了贪念，想从中多克扣一点。
林恩索性顺着范伦的话给出了自己的办法：「原来是这样，那看来福尔摩斯探案集确实不是一部好作品……还是算了吧，以后就不写这个故事了。」
「我不是说了嘛，我是很看好的，而且这是你自己的作品，它是好是坏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范伦只是想让林恩放弃提价，可没想过让这么好的一部系列小说直接烂尾，「只要我们再坚持几个月，让它打响名声，我敢保证，到时候你的稿费肯定能涨回来。」
涨回来？
依《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商业价值，再发酵几个月，成为席卷全国的著名小说都不是问题，到时候别说是千字一金，就算是千字十金也有人抢着合作。
更何况，林恩就是想靠这部系列小说积累读者，为自己以后开创报社打下个良好基础。
在那之前，他至多再在茨沃德日报社连载一个月。
「我看还是算了吧，目前这个价位的稿酬让我看不到希望，或许做别的工作更适合我。」林恩装出落寞的样子，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第一百零四章：拿回自己的钱
「诶，等等，等等。」范伦探着身子拉住了林恩，将他重重地按回在椅子上，「这点挫折你就受不了了？再说，你一个贫民区出身的人，放着大好的天赋不去开发，你想做什么？别的工作还能比这个待遇更好？赚得更多？」
对贫民区出身的人来说，确实没有比这能赚得更多的了。
这也是范伦有信心拿捏林恩的原因。
别说是降四分之一。
再降四分之一又能怎样？
你还不是得乖乖写？
不巧，林恩是例外，他绝不会给范伦得寸进尺的机会：「七十五铜币这个价格，我很难在富人区生存下去。」
「那你可以回贫民」猛地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妥当，范伦又改了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公寓的房租不是还有两个多月吗，只是四分之一的稿酬，不会影响到你生活的。最重要的，你写那么快，一个月十篇稿子轻轻松松，这不就一大笔钱了吗？」
「我觉得我们还是好好谈谈吧。」林恩发现范伦油盐不进，失去了跟他拐弯抹角的耐心，「我知道我的作品反响很好，它值得一百铜币的价格。」
「咳咳……」林恩突然这么直接，还让范伦略显不适应，「它竞争是很强的，你知道吧，这里面各种各样的因素太多了，比如说」
「那我可以换其他报社继续投稿。」林恩打断了范伦的鬼话。
范伦无奈地笑了笑：「你应该清楚，茨沃德日报社是茨沃德市最大的报社。在这里投稿，可以确保你的待遇最好，你的作品曝光率最大。我刚刚也强调过几次，等打响名声了，你的稿费还是会提升回来的。你的发展潜力很大，完全没必要这个时候去别的地方从头开始。」
「那我也请你相信，我在这方面是做过一定的了解的，其他的报社一定愿意给出超过七十五铜币的报价。」林恩一点也不退让。
「我们签过合约，你得最少在三个月内在这里写完二十四篇。」范伦搬出了合约。
你居然还有脸提合约……
林恩深吸了一口气道：「合约同样提到了，二十四篇的报价应当都为千字一金。」
「我和你解释了啊，是竞争很强，想保住你的稿子就必须得降一点价格。但是过几个月名声打响，你的作品价值显露，价格还是会回来的，甚至能提得更高，比如说十二银，十五银。」范伦软硬兼施，又画起了大饼。
只是这个「大饼」，在林恩眼里，约等于小饼干。
几个月后《福尔摩斯探案集》要是报价只有千字十五银，也就是一金半，那纯属贱卖。
「我建议我们继续履行合约。今天先把之前未经沟通就扣除的稿酬补给我，之后剩余的十四篇稿子也依然按照一金币的报价来结算。再之后，如果还要合作，我们再谈到时候价格。」林恩给出了自己的方案。
非常诚恳，挑不出毛病。
按照合约履行即可，超过合约的价格，他不介意范伦吞掉。
仅是最起码，不要翻脸不认人，这么明目张胆地骑在他头上肆意妄为。
范伦没想到林恩会这么硬气，执意要一金的价格：「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基普市的贵公子吗？之前你和治安官联合骗我，这事我可没计较吧？」
「你不计较是不想招惹治安官。但你没沟通就擅自降低我的稿酬，不还是因为觉得我出身贫寒，没有能力反抗你的剥削么？」林恩揭开了遮羞布。
「你……」范伦哑口无言。
「众所周知，你是习惯性拿回扣的，所以通常作者和你谈好一金的合约，你报给报社会是一金两银乃至更高。福尔摩斯探案集这么高的产量，已经带给你一定的利益，我想你真的没必要这么贪得无厌，让我们的合作着实没法进行下去。」林恩反过来步步紧逼，「更何况，你应该也不想让报社的老板知道你的事吧？」
自己竟被一个从贫民区来的穷小子给威胁了？！
压榨作者从未失手的范伦头一次碰壁。
「按照合约去做吧，另外我觉得没必要再扣押两篇的稿费了，所以你现在应该给我结清四十金的稿酬。」林恩做得很干脆，一次到位，计划收回自己应得的全部稿酬。
「这……」范伦脸色很难看。
这四十金是他计划私下都吞掉的。
现在再吐出来，那也太肉疼了。
「你们总编之类的办公室也在这周围吧？」见范伦短时间内没回话，林恩故意从一旁的窗户处打量起外面，佯装要去找总编谈谈的架势。
「这样吧，之后我再开会商议一下，争取把你的稿费先提回来。只要能提回来，后续的稿费就还是按千字一金的价格发放，怎么样？」范伦迫于压力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林恩瞧不上这一点蝇头小利：「那些是理所应当的，现在说的是压着的两篇稿费、未经允许扣掉的八篇部分稿费也都得结算，且必须是现在。」
「你这让我很难办啊……」范伦抓了抓头发。
林恩不好惹，鉴定完毕。
可这么轻易地妥协，更容易让对方抓紧自己的把柄。
不妥协真撕破脸，告到了总编那里麻烦又不小。
「你放心，我只拿回属于我的钱，其他的事我不做干涉。」林恩补充了一句。
有这句话，范伦多少放心了，只是还没承认是自己克扣了钱：「好，这钱我先帮你垫了，之后我自己再找上面给我补。总之你要相信我的诚意，我真心觉得你的故事很好，我们未来可以有更多的合作。」
合作是不可能再合作了。
一来又黑心又没信用，二来林恩估计合约余下的十四篇都连载完，也差不多是时候筹备自己的报社了。
「再说。」林恩道。
「稍等一下啊。」范伦翻找出钥匙，打开了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了一摞面额都是金的钞票清点。
看来没少克扣啊。
一个编辑硬生生赚得盆满钵满。
「给你，四十金，不多不少。」范伦不情不愿地抽出了部分钞票交给林恩。
林恩一点也不顾忌，当着范伦的面来来回回地清点了两遍，确认无误后这才起身：「走了，周日记得去公寓取稿子。」
「诶。」范伦表情复杂，重新怀疑林恩的出身，「你……真的是贫民区的人？」
林恩离开办公室前，面对这个问题只是耸耸肩，在范伦心中又树立起了个高深莫测的形象。
第一百零五章：情绪的变化
拿到钱走出报社后，林恩莫名感觉空气都新鲜了不少。
四十金其实对现在的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大钱，他为此专程找范伦一趟，更多的还是为了不被别人觉得好欺负，任意地占便宜。
这点应当和地球上的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还挨着点边。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中提到，人类的需求分为五个等级，由下到上分别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
初来乍到的林恩的需求等级是垫底的。
而现在，他的需求等级已经迅速增长至了「尊重需求」这一等级。
在异世界中，通常这一等级的需求是富人区居民的显著标识。
权贵们，则普遍都处在了最高等级，即「自我实现需求」。
这么想想，路还很远。
以极高效率在一天时间内完成数件安排的林恩在心中感叹了一句，接着便乘坐着公共马车回到了公寓。
等他回到公寓的时候，威弗列德酒店昨晚的慈善晚宴发生煤气泄露，数名权贵中毒身亡的新闻已然传开，各式各样或真或假的消息在每个人有板有眼的交流间飞速流通。
跟房东老诺尔打听了一下，林恩还了解到了乔顿身败名裂的详细情况。
不知茨沃德市各大报社从哪里搜集到的情报，乔顿这些年来的诸多丑闻竟被他们同一时间刊登发行了出来。
不堪入目的照片、令人愤慨的受害者控诉……
昔日饱受赞誉的优雅先生，一瞬之间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事已至此，这只老鼠倒是不急着去处理。
当年合伙欺压梅拉母女，碾断林恩双腿的威廉、乔顿都尝到了恶果，如今只剩下那位采矿场老板之子西泽了。
林恩决定明天就开始对矿场、西泽展开调查，为最重要的清理任务做好充分的准备。
这次余出了三天的时间专门去调查筹备，理应会比在慈善晚宴做得更好。
晚上，公寓房客们齐聚在公共餐厅用餐。
「最近还真是乱啊，大事小事层出不穷。」
「什么时候不是这样啊，在我印象里就从没太平过吧。」
「但是我觉得以前还是相对稳定，这阵子社会浮躁得多了。」
「你是没见过贫民区，那里就从没和稳定搭过边，晚上出门兜里最好揣着点钱，碰着匪徒乖乖奉上，免去麻烦。」
林恩边听其他房客聊天，边慢条斯理面无表情地吃着饭。
尔莎太太的饭还是那么香气诱人，只是忙碌了一天，回归平静时，阿瑟的死讯仍然营造在脑中，弄得林恩着实没什么胃口，味同嚼蜡。
「是不舒服吗？」房东老诺尔感觉出了林恩的一点反常。
林恩是个不怎么爱说话、擅长攀谈的人，但今天自回来问过自己新闻后，就安静得有点过了头。
「没有。」林恩熟练地笑了一下，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想以此证明自己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饭不合胃口吗？」老诺尔还算敏锐，从林恩的刻意中看到了破绽。
「很好吃，我只是……嗯，没什么。」林恩难得大脑空白，编不出糊弄的理由。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诺尔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看老诺尔根据自己的表现又联想到了治安局追查卡帕的事情，林恩无奈地放下餐具，直言道：「……是我的那个治安官朋友，因为一些意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