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味着，沈宵雪这条，有着化龙潜力的白蛟，彻底陨落了。
虽然，这是那个讨厌女人的灵兽，顾楠依却还是看的心中一痛。
她还记得，这条白蛟化龙时，是一个拥有一头白色长发的美丽女子，虽然拥有让她羡慕不已的成熟身材，性子却是呆呆的。
每次都被苏岩灌醉，却还每次都上他的当。
“小白，上一世，你没跟对主人，这一世，来跟着我吧！”
顾楠依望着白蛟的尸体，心中默默地说道。
紧接着，却是又望向了那名黑雾中的男子，心情沉重。
他到底是谁？
顾楠依知道，以小白的实力，能如此轻易斩杀它的，那至少也是一尊圣人。
第128章 天上有月映千江，一江有水映千月
苏雪看着白姨死在眼前，眼中也是闪过一抹悲痛，指着那道黑雾之中的身影道：“李清风，你这条老狗，藏头露尾的做什么？以为我猜不到是你！”
黑雾中沉寂了片刻，才传出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老夫藏住身份动手，你们还可以是被无象天宫妖人所害的满门忠烈；老夫若袒露身份，你们就是乱臣贼子了。”
“好一个乱臣贼子，若没我娘亲，他李恒，一个流落民间的庶子，安能坐在那把椅子上？若没我爹娘，大炎早在一甲子前，城头便要插满堕天界的战旗。如今，我爹娘尸骨未寒，他便来这一手！呵呵，世人都道，李长生那妖帝心如毒蝎，我看，便是那魔道妖女，也比他李恒，更像个人。”
黑雾中的身影淡淡道：“谁知道呢，世人只会知晓，你们是死在妖帝余党手中。陛下会悲痛到大病，下罪己诏，亲自为你们送葬。”
顾楠依此时也听明白了大概。
似乎是苏岩和沈宵雪战死异域，而沈宵雪所扶持的那位新皇，非但不思安抚遗孤，反想借机斩草除根，还想嫁祸给已经死去多年的李长生和无象天宫。
而这个李清风，她也想起来是谁了。
这不就是现今大炎，明面上惟一的那位圣人，山河一气盟的清风老祖么？
这老东西，先是山河一气盟的老祖，后来又在李长生马踏圣地时，站到了她一边。之后，李长生身份暴露，又帮着沈宵雪诛灭妖帝。如今却又与新皇狼狈为奸。
还真是，墙头草，随风摇。
堂堂圣人，活脱脱的被活成了一个四姓家奴。
“沈宵雪，你折了我们的小长生，就扶了这么一头白眼狼上位！可恨啊！”
“你们说长生是魔道妖女，但这些正道圣地，煌煌朝堂上的人心鬼蜮，又能比魔道行事，白到哪去？”
而在现实，龙神岛的客栈中，沈宵雪的牙齿，已经深深地咬破了嘴唇，梦中的她却一无所觉。
苏岩曾与她道过，这位天顺帝，恐非池中之物。
这是真的，非池中之物啊！
自己一倒，反手便来灭门。
此时，记忆碎片中，便见几名气息强大的蒙面武王，从后山折返，朝着李清风摇了摇头：“大人，我们没有找到天辰王。”
李清风一愣，旋即便是对着苏雪冷笑道：“你妹妹跑了？”
“呵呵，徒劳，不管她怎么走的，都逃不出老夫的掌心！”
“老狗，你还是先过我这一关吧！”苏雪足尖一点，一身青衣的身影，便是飘入了那座观潮亭中。
“你不过是一刚点燃命灯的亚圣，老夫翻掌可灭，反倒是你妹妹，确实是千年不出的天才，若不除了，恐成后患。”
李清风丝毫没把苏雪的挑衅放在眼里。手指一点，密密麻麻的飞剑顿时化做天河，朝着观潮亭斩下。
然而，下一秒，他便是看见，观潮亭后的桃江，骤然间，涌起大潮。
今夜，并不是月黑风高，适合杀人的日子。反而万里无云，圆月高悬。
此刻，明媚的夜色，投射在江水中。
李清风等人便见，天上月还是那轮天上月，水中月，却一生二，二生三，生出了无数轮。
又随着潮水，飞出江面，环绕在观潮亭周围。
将夜色中的观潮亭，映照的宛若白昼。
而观潮亭中的苏雪，不知何时，头顶上，也是悄然生出了两条兔耳，端坐亭中，轻抚瑶琴。
当真，便如那从天外降临尘世的原月主一般。
沈宵雪不由的看得痴了。
以往，她最厌女儿头上这对兔耳，从未料到，有一天，这对兔耳，也会如此圣洁！
天上有月映千江，一江有水映千月。
此刻，浓郁的月色，仿佛凝为了实质，竟让李清风那些无坚不摧的飞剑都难以寸进。
“阵法么，老夫破之，也用不了多久。”
李清风只是略微惊讶，玄即心神一转，那些有形的飞剑顿时化做了无形的金风，绕着观潮亭旋转。
月色，顿时便如被削开的碎冰，一层层的被剥落。
沈宵雪，顾楠依均是看得心急如焚，然此时观潮亭中的苏雪，却如同是已经认命了般，闭合了双目。
手上纤纤素指，拨动君行远，她的思绪，却是回到了儿时，刚刚跟着爹爹来到水木阁的时候。
……
“小雪儿啊，你每天都来听伯伯弹琴，不若就跟着伯伯学琴吧。”
“谢谢伯伯，不用了。”
“哦，为什么？伯伯就你这么一个知音，很看好你，跟着伯伯学琴，你将来，一定是天下第一的琴师。”
“我不要当天下第一的琴师，要当圣人。”
谢霆皱眉：“啊，可是我看雪儿你比起修炼，好像更喜欢音律，为什么想当圣人，不想当天下第一的琴师呢？”
“因为，娘亲想让我当圣人啊！”
……
“爹，你要我跟谢伯伯学琴，这样，雪儿修炼的时间，就变少啦。”
“雪儿，你娘想让你当圣人，但爹想让你当那天下第一的琴师啊。雪儿那么在乎娘亲，便不管爹爹了么？”
“啊，怎么会？那我，我听爹爹的……”
……
“雪儿，你怎么看呢？这桃江，有情否？这水木山，有情否？”
“师傅，爹爹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山水也无情。”
“没错，山水本无情，但此界的山水，却不同，自古至今，有多少圣人大帝，以身合道，又化做这世间的雷霆雨露，春花东雪撒向山川大地。在他们所化气运的沐养下，这方山水，纵使无情也有情。”
“而这世间，凡是有情之物，便皆可被音律打动，只是你我还弹不出那首，能打动它们的曲子。”
“雪儿，你执着于武道圣境。那你可知，音律一道的圣境为何么？”
“师傅，徒儿不知。”
“为师眼中，音律一道的圣境，为能引动天地之吸。人无吸则死，天地无吸则天地止，便是亚圣，也受不住天地一吸。为师此时，也不过初窥门境。”
“雪儿，那你又可知，为师眼中，音律一道的帝境为何么？”
“师傅，徒儿不知。”
“为师眼中，音律的至高之境，为天地共情。天发杀机，乾坤翻覆。便是高高在上的圣人，也承受不住天地一怒。不过，此境便是连为师，也没摸到门槛。”
第129章 一夜心死，形如游尸
此时的苏雪，在琴技上，或许较之谢霆还差了那么一线。
但是，因为得知苏岩和沈宵雪死讯后，那种的痛深入骨髓，那种的哀莫大余心死，却让她，触摸到了谢霆都未曾触摸到的那道门坎。
也便是天地共情的音律至高境界。
这使得她指下的一曲扑灯散，达至了谢霆都不敢想象的威能。
便如一只飞蛾，扇动翅膀，却掀起了一场灭世风暴。
便连倒映在史源界夜空中的那轮月亮，都在风中乱舞着，肆意的月光，照耀着下方一片混沌的水木山。
待到，天地之怒平息，月亮也停止了摇晃，月色下，桃江畔，已经没有了那座水木山。
苏雪最后的一曲扑灯散，虽然一只脚，迈入了谢霆口中，天地共情的境界。
但她一个亚圣，却不可能，操控这天地之威。
结果，只能是将李清风，和她生活了百年的水木山，还有她自己，一起埋葬。
她这一生，虽然没能如她娘亲想的那般，成为圣人。
但此生最后的一曲绝唱，在境界上，却已超越了谢霆。
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琴师了。
此时，江水悠悠，清风徐徐，似都还在回味着方才那一曲的余韵。
而月光照不到的两道身影，此刻却都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原本水木山的所在。
不敢置信，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而沈宵雪的耳边，更似还回荡着女儿的声音：“娘亲，我此生，虽然没能成为圣人，却埋葬了一位圣人。这，便是那圣人之资的沈凌天，也不一定能办到吧？娘亲，女儿是不是要比沈凌天强呢？”
不知过了多久，厚厚的土层下，一道青烟袅袅升起。
而天地之间，也是回荡起了一个娇魅的女声。
“好你个苏岩，竟敢把本宫给你的保命之物给别人！你可记得，你还欠本宫的？你这条命也不是你自己的！”
片刻的沉寂后，却又只听那道声音有些叹息地说道。
“不过，这便是你想要经历的世间冷暖么？这个，嗯，还真是挺刻骨铭心的。不知经历了这些，你是不是能写出更好的文字呢？”
“你身上，已经一根狐香没有了吧？”
“哼，总之，你给本宫记住：在把书写完前，你若是敢死，哪怕下到幽界，又或转世轮回百次，本宫也不会放过你！”
随着天地之间，那浩大的女声退去，沈宵雪和顾楠依眼前的景象，也在那道袅袅轻烟中，渐渐模糊。
她们这才知晓，这原来，只是文婉给苏岩的一个梦。
她们多希望，这梦中的一切，都是那位女帝编织的幻象。
然而，现实却是，梦虽是梦，梦中的一切，却非是虚假，全部是真实发生的过往。
苏岩的梦境结束，这块记忆碎片，却并没有就此结束。
出现在两女眼前的，是一座牢房。
苏岩此时，便躺在这座一方丈大小的牢房里。
不过，虽是牢房，却并不阴森酷冷。
床上被褥很足，案上还摆着鲜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