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极夜将临的日子，晨雾中，两人一前一后，上山搜罗过冬的物资。
最后的夕阳西坠前，又踏着走过一程又一程的山路回返。
受这帝陵之中，堕天武帝残余的诡异影响，在这里，乾坤袋，乾坤戒之类的储物道具常常出各种问题。
沈宵雪和顾楠依便是看到，他们下山时，依旧是一前一后。
前面的苏岩，挎着柴刀，背着一大捆柴火。后面的柳珍珍，提着竹篮，篮子里，是一些野菌之类的山货。
两人之间，依旧隔着数丈距离，依旧沉默，只有归巢的鸟鸣相伴。
而在眼见到，苏岩背上的那一大捆木柴，将将要滑落时，柳珍珍快走几步，将柴往上推了推，而苏岩，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
记忆碎片，便在这一眼中，结束了。直到画面消失后许久，恍惚的沈宵雪眼前，依然飘扬着那山上的纷纷细雪。
回神后，她不由的便是取出了一面铜镜。
铜镜中，映出一张风华绝代的俏脸。
沈宵雪不由的便是想，若是五十万年，没有镜子，又不能以水为镜，她恐怕，也会忘记自己长什么样子吧。
苏岩呢？
好在，让她聊以慰藉的是，在那之后，苏岩跟柳珍珍，依然会每年去看幽蝶。
而柳珍珍看的是花海，苏岩，却是在找那朵，再也没出现的红花。
这一点，作为那么了解苏岩的人，她是不会看错的。
沈宵雪想：这难道就是，曾经苏岩那些情书中写的：“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么？”
苏岩的那些情书情话，她曾都只当做是哄人芳心的甜言蜜语，有些根本没看，有些只是匆匆几眼。
如今历尽劫波再回味，却是字字入心，方知他当年动笔，全是发自肺腑。
而现在，这些曾被她视做小儿女态，不屑一顾的情书，再没有了。
有的只有做任务时，系统偷来的，苏岩写给那个小乞儿的情书。
“该死的小乞儿！不知廉耻，趁虚而入的偷腥猫！”
又想起，那日在传道峰顶看到的，苏岩与顾楠依的那一吻。
沈宵雪心中，不知几万次的咒骂。
……
“沈宵雪你个废物，堂堂女帝，连自己的男人都护不住，被人抢几次了？史源界若叫你这样的人成帝，简直是诸天之耻！”
而当沈宵雪咒骂着顾楠依时，另一边，从摇椅上醒来的顾楠依也在骂着她。
这一次，顾楠依比上回，看到苏岩为了沈宵雪，被纳兰燕逼迫着只身前往北齐时更加愤怒。
那个柳珍珍，恐怕一百个燕儿都比不上。
“叮，问题：那年苏岩看到的红色幽蝶花，为什么没能最终成蝶？”
“选项一：被风催折了。”
“选项二：被虫啃食了。”
“选项三：被柳珍珍摘走了。”
“回答正确，获得堕天武帝的帝袍。”
“回答错误，获得五年功力。”
“嗤！”
看到问题的一瞬，顾楠依不由轻笑出声。
这一次，不需要任何思索，她便敢确定，答案是选项三。
那日，苏岩在漫天幽蝶中，苦寻那抹红色时，柳珍珍在他身后的那个笑，她可太懂了。
顾楠依自问，若她与柳珍珍异地而处，也会去折了那朵花，悄悄藏起来。
顾楠依沉吟了片刻，觉得这题，她还是很有把握。
当即，她便是不再犹豫，果断选择使用了系统许愿卡。
“叮，系统提示，许愿卡使用成功，本题正确的奖励，更改为宿主的愿望：让前世的苏雪，降临在宿主身边。”
“系统，我选择，选项三。”
顾楠依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还是有些紧张。
直到听到系统的提示，绷紧的娇躯才放松下来。
“叮，恭喜你！回答正确。”
系统：“请宿主选择苏雪降生时的年龄，选择范围为零至二岁。二岁后，她已经开始记事，不可选择。”
“我选择二岁。”
顾楠依还记得，前世，雪儿出生时，先天有缺，差点没能活下来。
后来是苏岩和沈宵雪带着她，遍访名医才挽回。
为了安全，她自然要往后选。
第137章 一盏命灯，照彻前尘
系统：“苏雪即将出现在宿主身边。”
系统：“等她长到前世的年龄，便会恢复前世记忆。警告：届时，她很有可能成为苏岩与沈宵雪之间的纽带，请宿主有所准备。”
顾楠依看着系统提示，笑着摇了摇头。
她当然知道，将雪儿带到此世，很可能成为苏岩与沈宵雪复合的一丝契机。
但没关系。
至今，她回想起，上一世，苏岩躺在堕天界的地牢里，那副心死的样子，还会心痛。
她知道，前世雪儿的死，是他心中永远的空洞。
无论如何，她都要帮他，填补上这个空洞。
不过，这个系统，偏要在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才跳出提示。
果然，便如它第一次出现时，提示的那般，它们这些跟着苏岩降临的系统，还真是都把苏岩放在第一位，宿主只能排在第二位呢！
而此时的苏岩，正在炼制破障丹。
上一世，他为了帮沈宵雪突破亚圣，曾苦苦钻研此丹丹方十年。如今却是信手拈来。
他现在已经是九鼎的至尊圆满武王，下一步，就是亚圣。
这一步，便是要将一只脚从红尘迈出。
从入世，到出世。
若武尊境，是打开自我身体的密藏。
王境是借势。借人势，借地势，借天势。
那么，点燃命灯，进入亚圣境，便是性命的第一次升华。
犹如潜藏海底的鲲怒而飞，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化为鹏鸟。
又如羽化成蝶。
人都道难如登天，难如登天。
而这真正登天的一步，其千难万险，也是不必多言。
当点燃本命灯的一刻，命灯会照彻所有前尘。
过往所有的心锁，在被命灯照到的一瞬，都会化为心魔。
这便是红尘九十九重心障的由来。
跨越者，超凡入圣，止步者，永陷凡尘。
而这也是苏岩，以及其他的那些重生者都要面对的问题。
其他人在点燃命灯时，照彻的只是今生，他们却要被照到前世。
而苏岩回想着前世种种，只觉，他的心障，要比其他的重生者更难度。
便在此时，他的耳边，却是听到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孩子哭声。
那种细细的，软软的，宛如被惊吓到的小奶猫一样的声音。
这院子里，怎么会有小孩？
苏岩摇了摇头。
他都还没点灯，这心障，怎么就提前降临了？
然而，那哭声与熟悉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直到一只纤纤素手，推开屋门：“夫君，我在路边，捡到了这孩子，她长得好像你啊！要是，找不到她爹娘，我们就收养她，好不好？”
一身白色襦裙的顾楠依，抱着一个身着翠绿衣衫的小女孩儿走进了屋子，笑语嫣然的说道。
“雪儿！”
这一刹，苏岩豁然起身。
这一刹，他才明白，原来再厚重的时光，也只能将记忆，如珍珠般，一层层的埋于地下，却不可能将它碾碎。
纵使相隔数百万年，纵使已是两世为人，但当这孩子出现在眼前时，那种血脉相连的悸动，还是让被泥沙层层叠叠封存的记忆，刹那全部重现眼前。
他怎么会不认得，雪儿身上那件翠绿色，还连着兔耳帽子的衣服，那是他亲手织的啊！
……
“女儿的根骨这般差，这辈子，连突破王境都难，你怎么还有心情织衣服？”
“呵呵，根骨差，那也要穿衣打扮。我这辈子，也是不可能突破王境了。难道就要每天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
“你……不可理喻！”
……
“爹爹，为什么？兔兔的两条耳朵会动，雪儿帽子上的两条耳朵就动不了呢？”
“哦，这个！那爹爹想想办法，让它们也动起来。”
……
就在刚刚，他还在忧心，若点燃命灯时，照见雪儿，他如何能忍心斩去。
这世间，最毒的心魔，便是让你明知是幻非真，却仍不顾一切的想要沉沦。
这便是，劫数难逃。
苏岩怎么也没料到，一转眼，现实中，楠依便是将他以为永不可能再失而复得的宝贝，双手捧着，送到了他眼前。
这是连梦中，都不敢出现的场景啊。
“哇，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