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些怕她。”
小姑娘缩进了她柔软的怀里，寻找温暖。
“这样啊。”顾楠依顿了顿，还是柔声说道：“其实，不用怕。这个人，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待雪儿，一定会很好很好的。”
“娘亲为什么这么说？”小姑娘抬着头，好奇的看着她。
“因为，娘亲啊，是这世上，第二懂她的人。”
“啊，那，第一懂她的人是谁？”
顾楠依不答，却是笑着朝苏岩看去，恰好苏岩的目光也朝她看来。
苏岩也是有一直在考虑，怎么解释雪儿与沈宵雪之间关系的。
可是真的没办法解释。
谁都能看出，她们长得像。
苏岩甚至也不能，去斩断她与沈宵雪的关系，无论如何，那都是小姑娘的生母。
断不断，都只能等小姑娘长大后，自己做决定。
对上顾楠依望来的目光，苏岩刚想开口说什么，顾楠依却是朝着他摆了摆手，又指了指他的扣子，一抬手，将菊花茶倒进了一边的树丛里。
苏岩：“……”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叹气还是松一口气。
这一世，两人相伴，也快有一甲子了，相互之间，也已到了能读懂对方眼神的默契，何况那么明显的暗示呢。
楠言楠语：“什么都不用解释，晚上等着。”
……
不过，他俩谁都没想到，这个风轻月朗，连虫子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的夜里，当顾楠依做好一切准备，将要好戏开场时，却被沈宵雪的一片记忆碎片给打断了。
顾楠依：“好气啊！”
她本想放着不理的，但是，不知道沈宵雪那边，能不能回放，她这里，一旦错过，便是真的错过了。
最终，顾楠依还是有些抱歉的望了闭目等待的苏岩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扶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苏岩：“？”
苏岩：“……”
完全预料之外的发展，把他也给惊呆了。
怎么回事？这是她不行，还是我不行？
……
天牢。
还是天牢。
在跟沈宵雪不欢而散后，苏岩似乎又被赶回了那间天牢中，还是躺在那张薄薄的草席上。
只是沈宵雪跟顾楠依，随着他的视线，眼前的景物，却也在渐渐变的虚幻模糊。
似乎他也正陷入到一个梦境之中。
等到梦境再次变得真实，她们眼前所见的，便是曾见过的那片万卷书海。
一位明艳的红衣少女站在他面前，一脸不满的看着他。
“原来，是狐君陛下啊！陛下这是来为我送行么？”
看到是她，苏岩不由笑了。
“你少自作多情了，你以为一只蝼蚁的死活，本宫会有多在意。”文婉冷笑道：“只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书没写完前，你这条命还是属于本宫的？”
“那陛下是要来史源界劫法场么？”苏岩问她。
“呵呵，你想的美！史源界的天雷威力，诸天都见识了，你又不是本宫的爱妃，本宫犯得着为你拼掉半条命么？”
苏岩摇头失笑：“所以陛下，我的生死，现在并不是你能决定的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文婉用他书里的话讽刺他：“本宫当年就不该放你走，就该给你关到一个小黑屋，写完再放你出来。”
“所以，陛下这次来见我，是要一个结局吧？”苏岩叹气：“多无情的女帝啊！人艰不拆，那么多年的老读者了，你眼里还是只有书！”
文婉又是一个冷笑：“不然呢，你忘记自己书里怎么写的？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好吧陛下，我可以为陛下补完结局，不过，陛下能否帮我托梦给几个人？”苏岩正色问道。
“要交待遗言么？这个倒是可以帮你。”文婉点了点头：“说吧，都有谁？我帮你投影到他们梦里。”
“师尊，父亲，辰儿……”苏岩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报不出第四个名字，不由得便是怔在了那里。
不知不觉，他发现，已凋零的故人，竟比还活着的要多了。
好多人都已先一步他而去。
儿时，在北山城的故人不提，大多都连武尊境都没突破，不知多少年前，就早已身化黄土。
曾经孤鸿军的同袍，也都埋骨在了红月战场。
更别提纳兰燕，谢霆，雪儿……
而师尊和父亲本也寿元不长，不久之后，也会追随自己而来吧。
若真有另一个世界，那边有那么多故人等你，离开时，是否也能少一分离愁呢？
“你怎么了？”
文婉惊讶的打量着他，伸出一只小狐爪子，在他眼前晃了又晃。
她不知道，刚刚还笑嘻嘻的人，怎么突然就沉默了。
“陛下今年贵庚？”
“忘了，两万岁到四万岁之间吧，怎么了？”
“哦，那你可能还要等数十万年后才会懂吧。”
接下来，文婉便是按照苏岩的意思，将他投影到了那几人的梦中。
这个过程，便用去了一天时间，距离苏岩被斩首，就只剩两天了。
“你这个人可真有意思，居然骗他们被砍头的那个，只是一个替身，死都不敢说实话，憋不憋屈啊？”文婉无语的说道，“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像你笔下的主角。”
第168章 模拟器开启弹幕 四千字
苏岩淡淡道：“让他们心怀怨恨，却报不了仇，就不憋屈么？”
“让你女儿给你报仇，不好么？”小狐君两眼亮晶晶，忽然觉得这会是一个好故事，一个复仇爽文。
“一点都不好！”苏岩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别吵，我要给你写结局了。”
“好好好！这会你最大！”
文婉乖乖的给他递上纸笔，又泡了一杯茶。
又一日过去。
距离苏岩被斩首，已只剩下最后一天。
他也终于写完了这部五百万字修仙小说的结局。
书中再多的恩怨情仇，到结局，也不过飞升二字。
“啊，这就完了？我的仙界篇怎么办？”文婉放下稿子，不满的说道。
苏岩道：“若下辈子还能遇见，再给陛下写吧。”
“哼哼，你倒是想得美，这诸天，每日都有亿万人死，能活出下辈子的，百八十年都出不了一个，那是什么样的概率？我的仙界篇，彻底没戏啦！”
有那么一刻，小狐君甚至真的动了去史源界抢人的念头。
但她终究只是看书的人，而不是书中的女主。
又有几个看书的人，能活得像书中的角色那样，为了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个精采的故事，而不顾后果呢！
纵然是站在这个世界系顶点的武帝，也只能主宰一方大世界，而不可能在整个世界系肆意妄为。
至少她不行。
堕天界的那个柳珍珍呢？
她算是文婉眼中，愿意不顾后果，把自己活成故事的人。
只不过，是以堂堂选帝之尊，活成了故事里的炮灰。
真的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但现在的她，修为大损，连一轮天劫都扛不下来，也救不了苏岩。
文婉望着苏岩，突然之间，便是有些难过。
或许是因为，这是她这只幼女帝，第一次有了想抓却抓不住的东西。
“陛下，临别前，在下还有一个有些冒犯你的问题？”
“问吧问吧。”
人之将死，苏岩也无所谓会不会亵渎帝威了，问出了认识文婉以来多年的疑惑：“陛下，与我心目中的狐妖，差别太大了！”
“呵呵，你心目中的狐妖是怎样的？睡遍诸天的那种么？”
“哦，倒也不是，也或许是，魅而不妖，若即若离，颠倒众生。唔，至少不该是陛下这般，足不出户的宅女。”
“你说的都对，不知何时，不知谁塑造的形象，众生心目中的狐妖，便都是你说的那样。”
“但这世间，本也不存在你们幻想中那样的狐妖，她只存在于你们的梦境里。”
“而我的祖奶奶，第一只天狐，便是由亿万众生梦境感应而生的。”
“你说，我们究竟是狐狸呢？还是幻梦呢？”
“花非花，只是梦幻生空花。美人非美人，只是红粉皆骷髅。”
“而狐狸也非是狐狸啊！”
“梦境中也能诞生帝君么？”
“这便不是你能揣度的了，是有关于无名海，有关于虚渊的秘密，若你真有幸活出第二世，愿你来生有个好根骨，修炼到圣人，才能看到真实世界的一角。”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文婉与苏岩聊了很久。
跟他讲了道境，讲了无名海，讲了虚渊，时间长河……
都是苏岩这个低阶武者，此生不可能看到的风景。
直到苏岩即将被问斩的第三日晨，这个梦境才散去。
当他从薄薄的草席上悠悠醒来，耳中便是再度听到了那瘸子熟悉的脚步声。
只不过，过往时，都是来送吃的，这次却是来送他们上路的。
“想不到啊，我俩竟然真的要在同一天被砍头，这回真是要幽冥路上相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