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昆仑的气候,冬天总是冰天雪地的,该说不说,这些狐裘,虽轻薄,看着倒确实暖和。
而修仙者,也只要看着暖和就够了。
至于,为什么偏偏是狐裘,而不是貂裘、熊皮之类的。
依小徒弟的话说,那便是,狐裘最衬他。
一身狐皮,裹着清冷仙气,最是妖娆。
当然,几十年的陪伴,九儿留下的,也绝不只有狐裘。苏岩翻着一叠画。
这其中,只有很少几幅有自己,余下的,都是些神山内的寻常景物。
只是,苏岩留心细看,便发觉了,画中之景,都是他寻常爱驻足停留处。
现在再看,画中好像都没有他,却又好像都有他。
对此,苏岩也唯有付之一叹,将之都塞进箱底。
除了这些,还有她烧制的陶器,挂于檐下的风铃,窗台上的盆花,犯错时写下的检讨……这一看,苏岩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身边,几乎处处有她的痕迹。
苏岩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它们尽数封存。
当苏岩收拾完毕,释放出神识笼罩神山时,发现朱九已不在山中了。
当遮羞布被彻底扯开,她也无颜再留下。
“九儿,我等你将一切都放下后归来。”
“此事,现在便只有你知我知,若你能放下,我们便依然还是曾经那般的师徒。”
苏岩只以为,九儿对他的感情是在后来相处中,不知哪一刻变质的。
却不知,朱九对他的心思,并非起自某一刻,而是起自第一眼。
甚至可以说,朱九这个存在,所以会诞生于此世,便是冲他而来。
……
而在那一边,朱九独自一人离开神山后,却是并没有按照苏岩的意思前往那个名为指月峰的洞天福地。
而是重新往西,回到了妖界战场。
这种时候,她觉得只有杀戮与流血,才能让自己的心麻木下来。
她曾经有两个梦。
一个最放肆的梦和一个最卑微的梦。
最放肆的梦是想能有朝一日,将那山巅无人可触及的雪笼于自己的掌心。
最卑微的梦,却是什么也不要,只求在他身边,做一个听话的弟子。
在天女降临,他们相会时,默默藏起来;在天女不现的那一个个漫长的春秋里,聊以慰藉他的寂寞便足已。
然而现在,两个梦都碎了!被他亲手打碎了。
师尊告诉她,世间痴情种,不过是被天上空花迷眼,空花破碎时,俯首观大地,便可见千万真花。
可是,为何师尊将她守了几十年的空花碾碎后,她茫然四顾,四方上下,天上人间,都是一片空茫,竟无一物可安心呢?
师尊说:“九儿有大智慧,非是那愚痴凡夫,你很快便能解开心结。
你无罪,你只是病了。我等着你大好的那一天。”
但朱九此时捂着自己的心,她问自己的心,却是得不到答案。
自心也不知,若病好了,自己是谁?
“师尊,你说我病了,可你怎知,这病本从胎中来,若无病,也无我了。”
紫色剑光风驰电掣,轻易的斩落了一头三境妖尊的脑袋,血雨之中,白发女子凄然一笑,头也不回的朝着战场深处飞去。
“无病便无我吗?”
此时,旁观着的沈宵雪,心中不由的便是默语。
尽管,她心中极不喜这个冲师逆徒。
对苏岩将她赶出山门,也是一万个赞同。但这一刻,闻听此言,心中却是不由得想到了,若她与朱穗,真的都是分身,那么她,会否是比之二,更早的看到了生命的本质呢?
分身虽然看似在本尊之外,有独立的意志,但她们的所行所想,却无不是为了达成本尊的目的。
便如未修行前的芸芸众生,看似都有心,但真的都有心吗?
看似每一刻都在思想,但那些真的是他们自我的思想吗?
大多数,不过是为了繁衍延续,不断轮回罢了。
这么看来,这芸芸众生,又会否只是某个强大存在的无尽分身呢?
沈宵雪很少会思考这种的问题。
感觉,这种问题应当是要交给苏岩考虑的事,她想了一阵,便觉头痛,全都抛在脑后了。
她此刻,看着神色麻木的朱九,只是觉的,有时候,过早看到本质也不好,若不能放下,那还不如难得糊涂。
苏岩这个聪明的弟子,此时看来,却有些还不如她那个不甚聪明的师姐了。
这便是苏岩曾经说过的,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吗?
……
朱九一路向西,途中斩妖无数,光是三境的妖王,便不下十几头,甚至还有一头四境的大妖王。
“紫月仙子!”
“是紫月仙子。”
“好强!”
“前辈!”
……
途中,也有不少修仙者,与朱九打招呼,以往朱九,都会回应,丝毫不摆道祖之下第一人的架子。
但今时今日,她却是一概不理。
“前辈怎么了?总觉得今日的她,有些不太对劲!”
“前辈,再往前,就到妖界入口了啊!”
“不好,她该不会是想要?”
神山上,苏岩这一刻,也是不由得豁然变色。
苏岩的神识,此时已可遍及半个小昆仑。
在他探知到,朱九并未前往望月峰时,他的一缕神识,便一直跟着她。
第210章 我分身的分身还是我的分身吗?
苏岩的神识,一路跟着她到了西境。
虽然如此,却也不是特别担心。
在他眼中,朱九外表,虽然看似一朵不甚风吹的娇花。
但内心,却是持慧剑的大丈夫,非小儿女。
相比起来,外在刚强的朱穗,却是与她,正好相反,平日里,反而更让他操心些。
只是当看到,那道紫色剑光,一刻不停的往妖界去时。
他的脸色也终于彻底变了。
几乎没有任何耽搁,在察觉到不对劲的一刹那,便有一道剑光,从神山上冲天而起,以着平生最快的速度西去。
那毕竟是他教了几十年的崽啊!
纵使犯了错,将她逐出了家门去,又怎会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去跳虎穴。
只是,就算苏岩的速度比之朱九要快出许多,却也没到瞬移的地步,远隔数万里,已不可能在她入妖界前,将她拦下。
苏岩咬牙,看样子,他这一回,也是不得不闯一回妖界了。
现在,只能是希望,不要惊动那只血麒麟。
“小兔崽子,这次逮回来之后,必须要吊起来狠狠的抽一顿了!”
那边,苏岩才离开神山没多久,朱九已经是到了两界交汇处。
所谓的妖界入口,指的其实是血祭通道。
实际上是妖界那边,用血祭强行维持的一个两界裂隙。
只因随着时间推移,在两界相撞时,碰撞出的那些缺口,渐渐被世界本源修复。
且,原本在碰撞中,变得稀薄脆弱的世界屏障,也在逐渐增厚。
三年后的现在,一般的三境妖王,已经很难直接撕开缝隙了。
妖界那边为了维持两界相通,不得不用大规模的血祭为代价,维持住这些血祭通道。
毕竟他们也不会开发仪式,就只能用这种野蛮的笨办法了。
在两界交汇处,这样的血祭通道,有着数十个之多。
每月,妖界那边都要为此,祭祀掉数十万的生灵。
朱九斩杀掉看守入口的一只四境大妖,没有多看那条长着美人脸的蛇妖一眼,化成一道紫色遁光,毫不犹豫地投入到了眼前的血光之中。
一晃眼,眼前已换了天地,目之所及是堆积如山的白骨和一群愕然抬头的妖魔。
……
“九儿!”
而远在万里外,用神识,见到这一幕的苏岩,一颗心也是彻底的沉入了谷底。
当苏岩驾御着剑光,以最快速度赶到西境时,却也已经是许久之后了。
他到了朱九所消失的那个血祭入口前,当即也准备进去,尽快将她逮回来。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仿佛就是为了等他般,此时的血祭入口前,已经等了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什么!”当苏岩看到她时,原本急如电掣的剑光,顿时就在瞬间静止了。
他在空中,现出身形,盯着入口前的蒙面女子。
过度的震惊之下,甚至连朱九,都被他忘到了脑后。
为何他会如此?
首先,这绝对是一个人。且,还是一个修仙者。
再且,从她身上泄露的一丝气息,这还是一个境界不亚于他的元婴期修仙者。
这个世界系,除我之外,怎会还有元婴期的修仙者?
按上回那个梦境之中的彩衣女子所言,修仙,不该是从未出现在此世的修行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