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之影 第184节

  肖邦有些忐忑的望着一脸平静的亚瑟,他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短小的一张名片亚瑟却要看这么久。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有些懊恼,或许今天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个地方。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兜里的余财所剩不多,而他又需要攒够前往巴黎的船票,他是决计不会突然拜访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的。

  即使这位陌生人在外界的风评向来很好,甚至于波兰流亡者的领袖恰尔托雷斯基亲王都对这位《英国佬》杂志的股东称赞有加,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位主业是苏格兰场警司的英国年轻人,居然还兼任着伦敦爱乐协会的钢琴家。

  肖邦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就飘到亚瑟的手上,当他看见那修长的手指时,他内心的焦躁不安终于有所缓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惊奇。

  那双手应该能跨十二度吧?这确实像是能写出《钟》的家伙所应当具备的基本条件。

  正当肖邦盯着那双手看得出神之际,忽然他发现那双手动了。

  亚瑟轻描淡写的将名片收到上衣兜里,微笑着开口道:“肖邦先生,或者,你介意我直接称呼你为弗雷德里克吗?”

第281章 琴剑双绝(K8)

  282.第281章 琴剑双绝(5K8)

  2023-11-18

  第281章 琴剑双绝(5K8)

  “去年华沙发生起义的时候,我正在维也纳筹备一场小型音乐会演出。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父亲从老家寄来的信笺,他让我留在维也纳不要返回波兰。但是,每当我想起我的祖国正笼罩在硝烟之下,想到华沙人民正在遭受炮火侵袭的时候,我就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

  我的心没办法宁静,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我我写不出任何曲子,当指尖触碰上琴键的时候,我再也感受不到往日那种快乐的情绪。黑斯廷斯先生,您也是一位钢琴手,您应该能够明白我当时的那种心情吧?”

  亚瑟坐在沙发旁,安静的聆听着肖邦叙述他的故事。当他被对方问到时,他只是微微点头道:“是的,我理解你的心情。自从我学会了弹钢琴之后,每天上班前练上一小会儿,会让我的心思变得异常平静,也可以带给我一个上班前的好心情。如果我今后没办法弹钢琴了,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弗雷德里克,我眷恋那跳跃在指尖的黑白音符,也喜欢出现在每周日的音乐会上,当灯光熄灭、万物陷入虚无的时刻,我才能感受到自身活着的意义。”

  靠在墙边打着哈欠的红魔鬼闻言接道:“对对对,你活着的意义就是每周日去音乐会上赚那十来镑的赏金。学了他妈一年钢琴,到现在还是只会弹一首曲子。最操蛋的是,你这个小混蛋还每次都能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嘴混过去。还他妈的美其名曰,大钢琴家的执着与专注力。”

  亚瑟瞥了眼红魔鬼,但转瞬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的笑脸,将那盏盛着温热咖啡的茶杯推到了肖邦的身前:“弗雷德里克,喝点热的吧,希望这能让感觉好一点。”

  肖邦感激的点了点头,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感谢您,黑斯廷斯先生,我现在感觉确实好多了。”

  大仲马听故事听得入神,他催促道:“弗雷德里克,接着说吧,你的故事比我想象的还要传奇。”

  肖邦腼腆的笑了笑,他开口道:“当我发现往日里最爱的音乐已经无法带给我快乐,炽热的琴键已经无法温暖我的心时,我终于明白了我的宿命。我不应该在波兰最需要我的时候坐在维也纳的音乐厅里,我应该回到华沙,哪怕那里布满乌云,我应该重回故土,哪怕俄国人想要将我埋葬在那里。

  傍晚的时候,我心烦意乱,胸口发闷,只想要出去走走,去散散心。我失魂落魄的步行在维也纳的街头,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但是在我停步的时候,我抬头看见的却是贝多芬先生的故居。那是一座不算太高的二层公寓,墙壁上粉刷着白色的胶漆。

  附近的街道很安静,见不到多少路过的行人,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傍晚的维也纳非常宁静,在寂静的环境中,我闭上了眼睛,我仿佛能听见贝多芬先生在我的耳边奏响钢琴,那激昂的曲调、那抑扬顿挫的韵律,那是贝多芬不屈的灵魂,那是《命运交响曲》,那是我失去了许久如今又重新获得的来自音乐的欣喜。从那时候起,我也便明白了我的命运。

  那天晚上,我没有告别我在维也纳结识的朋友们,也没有向帮助了我许多的车尔尼、克鲁采尔、胡梅尔和吉罗维茨先生辞别。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向他们辞行,他们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回到华沙的枪林弹雨中送命。我收拾好行囊,背起我的包裹向着奥地利与波兰的边境出发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我的预料。亚瑟,我说出来也不怕你嘲笑,我确实是一个没什么用处的人,我除了弹钢琴以外对于生活简直一无所知。当我抵达两国边境的时候,我才知道奥地利封锁了边境,也禁止一切物资与人员通过边境进入波兰。

  为了绕开奥地利的封锁,我沿着边境找了很久的路,这才找到了一处没有被他们注意的缺口,顺着那道口子踏上了波兰的土地。但是当我进入波兰以后,我发现重返华沙的旅途比我想象中还要艰难。所有村镇的马车都不愿意向着华沙前进,大伙儿都知道那里现在有多危险。因此,我只能选择步行。

  但是我走了没多久就迷路了,我根本分辨不清自己是在哪里,而且天空中还下起了连日的阴雨。本就不好走的路变得更加泥泞,我每走一段距离就要向沿途的村民打听着去华沙的路,也需要在村镇采买一些食物补给。没过多久,我身上带的钱就被花的差不多了。

  不过万幸的是,此时的我距离华沙已经不远了。然后还不等我高兴,我便看见前方来了一队溃兵,他们高呼着华沙已经被占领了,沙皇的统治已经重新笼罩在波兰的大地。这对我无疑是一记晴空霹雳,我想要继续向华沙前进,但是那些人阻止了我,他们得知了我的企图后,便不顾我的反对强行把我带着一起撤离。

  后面的事,我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我只记得那几天自己过得恍恍惚惚,我跟着他们走了很多的路,经过了一些村镇,最后跟着他们上了船,来到了伦敦。到了这里以后,我一连几个星期都不想见人。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个滑稽的小丑,满怀一腔热血最终却一事无成。

  我曾经有一个梦想,我想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钢琴手。后来,我又想要与我的祖国共存亡。可到了最后,我却只能蜗居在伦敦一间廉价公寓的小床上,将阴冷潮湿的被子蒙在头上。我真是个没用的人,我那时就是在这么想。

  但是有一天,密茨凯维奇先生叩开了我的房门。他坐在我的床边,和我分享起了他的经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他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是想要返回华沙支援祖国,但却最终没能达成目的。但是密茨凯维奇先生或许比我还要凄惨一点,因为我们被强行带走撤退时,我离华沙的距离比他还要更近。

  兴许是因为相同的经历,我和他一下子就成了朋友。密茨凯维奇先生告诉我说,有许多波兰人民因为不愿生活在俄国人的统治下,同我们一起撤退到了伦敦。其中有成人,也有孩子,有男人,也有妇女。

  但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并不会讲英语,所以即便是报酬最少、地位最低贱的工作,也没有人愿意雇佣他们。现在,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生活在极度困顿的环境里,在这种时候,我们这样身怀一技之长的人应该挺身而出帮帮他们。或者说,我们应该至少帮他们渡过这段学会英语前的困难时间。

  密茨凯维奇先生说,他现在正在《英国佬》撰写稿件挣钱,而我这样的钢琴手或许也可以到伦敦的各个剧院打听一下有没有演出的机会。密茨凯维奇先生的话鼓舞了我,我这样不擅长交际的人第一次拼了命似的到处寻找演出机会。

  然而,或许是因为我不流利的语言,又或许是对于外国人的不信任,他们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走上舞台试琴的机会。正当我以为一切都完蛋了的时候,恰尔托雷斯基亲王从密茨凯维奇先生那里知道了我的事情。他把我请到了他的宅邸,在那里,我还见到了英国的外交大臣。

  他亲切的告诉我,他认识一个杰出的钢琴手,一个拥有璀璨才华的年轻人。最重要的是,他还拥有着一颗关注疾苦波兰百姓的同情心。如果我能找上他,他肯定会向我伸出援手的。”

  说到这里,肖邦眉眼低垂,从他鬓角的汗珠和紧张到不是很连贯的语句可以看出,这番话他应该是准备了很久。

  作为一名生性较为内向,社交圈也不是很大的年轻人,让他准备如此长的一段自我独白,绝对要比让他随手谱写传世乐章来的困难。

  但是即便忐忑不安,即便觉得有些羞臊,他还是将这些话当着亚瑟的面说了出来。

  肖邦双拳紧握,肩膀抖动着,沉默了半天。

  在良久的沉默后,他终究还是抬起头,鼓足了勇气开口道:“黑斯廷斯先生,请原谅我的直白与无礼,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需要钱。”

  亚瑟的手里托着白瓷杯,他注视着杯中平静无波的咖啡,忽然笑了出来。

  大仲马与迪斯雷利也对视了一眼,他们俩也露出了一丝心照不宣的笑容。

  肖邦被三人的笑容弄得莫名其妙,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窘迫:“你……你们笑什么?”

  亚瑟放下茶杯,抬起头望向坐在他对面的肖邦:“弗雷德里克,我们是朋友吗?”

  肖邦听到这话,被弄得不知所措:“黑斯廷斯先生,我……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亚瑟也不说话,他只是冲着肖邦伸出了手,又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肖邦见状先是一愣,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抬起了胳膊,身体前倾的握住了亚瑟的手。

  亚瑟温和的笑着:“弗雷德里克,我们现在是朋友了。记住,不要叫我黑斯廷斯先生,叫我亚瑟就行了。黑斯廷斯什么的,实在是太见外了。”

  大仲马也点头道:“说的没错,弗雷德里克,我现在也是你的朋友了。重新认识一下,我是亚历山大仲马,一位正直的法兰西共和主义者,与此同时也是一位小说家。你的故事打动了我,我也非常希望能为你的同胞做点什么。顺带为你介绍一下,我旁边这位是不列颠的首相先生。”

  迪斯雷利闻言瞪了大仲马一眼,他冲着肖邦开口道:“肖邦先生,你别听这个胖子胡说。我是本杰明迪斯雷利,刊登密茨凯维奇先生作品的《英国佬》正是我的产业,或者说我们的产业。

  我来正式为你介绍一下吧,坐在我左手边的这一位是大伦敦警察厅刑事犯罪侦查部负责人、打击贩奴船的公海战斗英雄、《英国佬》畅销小说家与股东之一、《经济学人》审核编辑、自然哲学领域电磁方向研究者、伦敦爱乐协会第二交响乐团钢琴手亚瑟黑斯廷斯先生。

  坐在我右手边的这位则是不列颠时尚小说界的领头羊、法兰西浪漫主义剧作家、《克里斯蒂娜》《亨利三世及其宫廷》及《基督山伯爵》的创作者、《英国佬》通俗文学总编辑亚历山大仲马先生。

  至于我,本杰明迪斯雷利,虽然我暂时还没当上首相,但是请相信我,未来我会是的。”

  肖邦听到这一连串天花乱坠似的头衔,只觉得脑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亚瑟看到他这个样子,只是笑着说道:“放心吧,弗雷德里克,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你的演奏会就交给我了,正如你说的那样,这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波兰人民。我们既然已经刊登了密茨凯维奇先生的稿子,就不会拒绝再多办一场演奏会。

  况且你的履历已经说明了一切,你是一个杰出的钢琴家,你不是没有演奏的能力,仅仅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弗雷德里克,我会给你一个机会的,我会给你一个最好的展示自我的平台,如果你能把握住它,你很快就会在整个伦敦的音乐界出名。

  虽然伦敦的音乐厅远不如维也纳那般有名气,但是它会给你带来你所需要的金钱。一般来说,伦敦的金钱都带有一股铜臭味,但是你却能赋予它们一个崇高的目的,拿着它去让你们的同胞们过得好一点,我简直找不出比这更有意义的使用途径了。”

  肖邦听到这话,傻愣着僵在了那里。

  他曾经向上帝祈祷过此行顺利,但是他依然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能顺利到这种程度。甚至亚瑟都没有要求他当场演奏一曲,以此来证明他的实力。这简直是他最近半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他的嘴唇略微有些发抖,肖邦抿了抿嘴唇,开口道:“亚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看来亲王殿下和子爵阁下没有骗我,你真的是一个非常富有正义感与同理心的人,我……我必须要代表我的同胞们向你道一声谢。亚瑟,我……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亚瑟笑着摆了摆手道:“弗雷德里克,用不着这么见外。我说了,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帮助你就是应该的。亚历山大知道,本杰明也知道,我对待朋友向来就是这样。况且,或许再过几天我就再没有机会演奏钢琴了,如果我不在了,那么伦敦市民肯定会需要一个更为杰出的钢琴手作为替代品。”

  “不能演奏钢琴?您……您是怎么了?”肖邦愣道:“难道过几天是要发生什么事吗?”

  亚瑟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过几天我与法国的剑术大师弗朗索瓦伯特兰先生有一场生死决斗。这场决斗的关注度非常高,我听说早在几天前,决斗的门票就已经卖光了。

  来观看决斗的观众里,不止有普通的伦敦市民,也有很多伦敦社交圈的名流,所以我也打算把你在伦敦的首演安排在同一天,就在我和伯特兰先生决斗的舞台上。

  弗雷德里克,答应我,如果我那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为我挚爱的观众们奉上谢幕的一曲了,请你一定要代替我继续在舞台上活下去。我知道的,你不止有与伦敦音乐厅相匹配的演奏能力,还有一颗宝贵而又真诚的心灵,你会做的比我更好的。”

  “这……”肖邦听到这话,只感觉心里猛地一颤,他怎么也没想到亚瑟居然会说出这么一段类似遗言的话语:“黑斯廷斯先生,如果我的演出一定要以您的谢幕作为代价,我觉得这样的演出完全没必要出现。我恳请您再好好的考虑一下刚才的建议。”

  亚瑟摇头道:“弗雷德里克,决斗是早就决定好的,你不要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无论几天之后我是生是死,都不是你的问题。与之相反的,我非常庆幸你在这个时刻出现了。你让我的这次决斗变得格外的有意义,你让这场决斗直接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这不再是类似耍猴一样的公开表演。如果我死了,那这也只不过是为了解救波兰人民的必要牺牲品而已。”

  一旁的红魔鬼听到这话,禁不住咧着嘴大笑:“亚瑟,你这个小混蛋真是越来越坏了。骗完老的骗小的,骗完女人,又接着骗男人。你这话一说出口,这场演出无论结果如何,这个叫肖邦的年轻小伙都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的。”

  “可是,亚瑟……”

  肖邦还想继续劝说,但是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却被大仲马开口打断了。

  大仲马赞赏的冲着亚瑟比了个大拇哥,随后朗声道:“够男人,亚瑟,你还真没让我失望!决斗就是应该这样,不抱着必死的决心,何必来玩这男人的游戏?至于你,弗雷德里克,你就放心吧。有我亚历山大仲马在,我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大兄弟死在决斗台上。决斗的事情,交给亚瑟、本杰明和我来搞定。钢琴的事情,就全都交给你了。”

  迪斯雷利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这里面还有我的事情呢?亚历山大,我枪打的可不准啊!”

  “不准就去练!”大仲马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列颠的首相不会开船就已经够逊的了,如果再不会耍枪,你还当什么首相呢?本杰明,你该不会想承认,就连埃尔德都可以在这方面强过你吧?”

  迪斯雷利本来还想分辩两句,可他一听到大仲马都把埃尔德给搬出来了,这位天生要强的犹太小伙儿顿时不服气了。

  他瞪着眼睛一揪领结道:“亚历山大,你这是瞧不起谁呢?我只不过是平常不怎么练习,但是优秀的人只要一拿起枪,要不了多久就能练出一手百步穿杨的本领!你别忘了,我的竞争对手可是一位玩斧头的高手,虽然我没有意愿和他在力量上一较高下,但我却可以在技术上与他分个高低。”

  亚瑟听到这里,也没理会他们俩,而是望着肖邦挑眉笑道:“所以,弗雷德里克,你现在有信心吗?为了波兰人民,我们三个现在可是把命都豁出去了。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们,那就不要说别的,请你在舞台上、在琴键上拿出点真本事给整个不列颠的公众看看吧。把你的才华、你对波兰故土的热爱、你对华沙人民正遭受的苦难都在琴键上抒发出来,弗雷德里克,用你璀璨的光芒去闪瞎他们的眼睛!”

  肖邦听到这里,只觉得一口气顶在了胸口,但却不觉得拥堵,那是一种无法说清楚的感觉,似乎像是有一双手帮他挺直了腰杆,给予他一股雄浑伟大的力量。

  他的心里暖乎乎的,腼腆与害羞的模样已经无法在他的脸上瞧出来了,他只感觉浑身上下的劲儿简直使不完。

  他猛地握住了亚瑟的手,重重的点头道:“亚瑟,不论是为了你们的努力,还是为了波兰人民,我一定要对你的信任有所回应!请相信我,正如我相信你一样!”

第282章 主教来访

  2023-11-18

  伦敦,威斯敏斯特,白厅街4号,大伦敦警察厅。

  今天的苏格兰场显得格外的热闹,除了依旧忙碌的各位警官们以外,这里还多了许多身着修生黑袍的神职人员。

  他们是受到苏格兰场邀请,志愿前往这里对于各位失足女士们进行道德劝导的教士们。

  他们当中既有受到地位尊崇的坎特伯雷大主教与约克大主教委任前来的国教圣公会牧师,也有苏格兰长老会、浸礼会与贵格会等其他新教派系的成员。

  虽然效忠罗马教皇的天主教在英国上流圈子里向来不受待见,但是或许是出于对自称为天主教徒的黑斯廷斯警司的尊重,又或者是考虑到女士们信仰的多样性,今天还是有几位天主教神父应邀来到苏格兰场赦免她们的罪恶。

  亚瑟站在办公室的窗台前向外看去,他端着冒着热气的茶杯轻轻饮了一口,他轻声叹了口气道:“明明不用这么给我面子的,请几位天主教神父来,万一他们兴致来了,非要和我讨论几段经义可怎么办呢?”

  红魔鬼也冷嘲热讽的大笑道:“喔,我亲爱的亚瑟,这下子你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谁让你没事干自称天主教徒的?就为了能够不去国教会做祷告,省出半个小时睡觉,你看这事情闹得。”

  亚瑟盯着楼下街道上乌央乌央一片成群结队下车的牧师神父们,只是摇头:“罢了,看来今天我还是不要随意露面为好。”

  红魔鬼揶揄道:“难道不趁着这么多牧师在,趁机改个宗什么的?恕我直言,亚瑟,要想在不列颠的政治界混,有个圣公会信仰还是挺重要的。你们的国王以及上层的大人物们可不会放心一个向教皇宣誓效忠的天主教徒。如果你想往上更进一步,迟早要做这个打算的。”

  亚瑟闻言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他只是开口道:“阿加雷斯,我很感谢你的建议,但是现在时候未到。”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亚瑟喝了口茶,温热的茶水顺着他的喉咙一点点滑下,亚瑟微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得把看看到了最后,有哪些人会对我的信仰竞标。虽然大伙儿都说信仰无价,但是我和他们不一样,信仰在我这里是明码标价的。顺带提一句,阿加雷斯,目前你的出价最高。”

  阿加雷斯闻言咧嘴笑道:“喔,是吗?我亲爱的亚瑟,能从你嘴里听到这话,真是让我感到无比荣幸呢。”

  亚瑟打量着教士们的装束,又看了眼楼下如临大敌般负责迎接他们的各位警司以及罗万厅长,不由的摇了摇头:“这里面居然还有两位主教,看来今天罗万厅长有的忙了。”

  他这话刚说完,便又看见两个衣装整洁的年轻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其中一位他十分眼熟,那自然是他的老朋友本杰明迪斯雷利先生。

  至于另一位身材壮实、身着整洁燕尾服的年轻,从迪斯雷利对他嫌弃的表情里也能猜测出,那估计就是被他视做眼中钉肉中刺的托利党新星威廉格莱斯顿先生了。

  迪斯雷利刚一下车,并没有选择直奔苏格兰场,而是四处张望了一下,找到了一位熟悉的教士加入了谈话,在教士的引荐下,这位信仰着国教的犹太小伙儿很快就与其余几位教士也熟络了起来。

  从他们面上的笑容看来,似乎教士们很喜欢这个性格活泼、会说漂亮话的小伙子。

  而格莱斯顿虽然没有迪斯雷利那么能说会道,但是他显然也是认识人的。作为牛津大学的杰出毕业生和坚定的国教信仰者,格莱斯顿很快就发现了几位来自牛津大学教区的教士们。

  而凑巧的是,亚瑟对这几位牛津教士也有些眼熟。

  一位是他的老朋友,那位奇怪的牛津牧师约翰纽曼先生。至于另几位,虽然他们不认识亚瑟,但是亚瑟却对他们的信息了如指掌。

  原因无他,因为去年皮尔爵士作为牛津大学选区的议员,没有履行他对于牛津大学的承诺,在下院为他们挡住《天主教解放法案》。不止如此,在牛津大学对内阁政策提出批评时,皮尔爵士这位牛津昔日的骄傲为了替威灵顿公爵分担火力,居然还调转枪头回击牛津,说他们应当跟上时代变化,不要做自己虚荣心的奴隶。

  就因为这个事,皮尔爵士直接被牛津大学宣布在校友名册上除名。不止如此,牛津的教士们还为此发起了一场反罗伯特皮尔运动。有事没事就要办几场演讲,搞几次游行抗议,时不时就要把皮尔爵士给拉出来批判一番。

  当时,亚瑟受内务部和苏格兰场委派,曾经带人前往牛津大学对这场运动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查与监视。而在观察了一阵子以后,亚瑟最终给内务部提交了一份调查报告,认为牛津教士们只是在小打小闹发泄自己无处安放的暴躁脾气而已,用不着太担心。

  而事实也验证了亚瑟的看法,在托利党倒台之后,这场反罗伯特皮尔运动很快就偃旗息鼓,他们又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

  不过这场运动虽然结束了,但是当时发起这场运动的几个领袖可没有被亚瑟忘记。这些领袖里除了亚瑟的老相识、牛津大学奥利尔学院研究员、圣公会牧师纽曼先生外,还包括了今天同样到访苏格兰场的牛津大学奥利尔学院特聘诗学教授、圣公会牧师约翰基布尔先生,以及同样重量级的牛津大学奥利尔学院希伯来语和教会法钦定教授、圣公会牧师爱德华皮由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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