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之影 第206节

  因为根据他与墨尔本子爵的接触来看,这位性格柔和的贵族绅士即便真的不在意科学家的待遇,也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表现出来。

  好歹也是混迹政坛几十年的老江湖了,如果墨尔本真是缺心眼儿,他也坐不到内务大臣的位置上。

  亚瑟情不自禁的追问道:“你说墨尔本子爵被一些私人事务分了心,我能知道是什么事吗?”

  事务官听到亚瑟追问,一开始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为了让亚瑟接下这个烂摊子,他最终还是决定不再隐瞒。

  反正这种事他也瞒不下去,内务大臣的风流韵事最后肯定会传的满城风雨。

  事务官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有人把墨尔本子爵告上了法庭,说他勾引有夫之妇、败坏社会风俗、上对不起基督、下对不起亲族。我说到这儿,你多半也能猜到了。没错,起诉人就是诺顿法官,被告则是咱们的大臣和诺顿夫人。”

第309章 这不是最好的时代,也不是最坏的时代

  2023-11-30

  皇家学会的实验室里,法拉第像是往常那样坐在实验台前,用钳子一点一点在木棍上耐心的缠绕着未来实验要用的绝缘铜导线。

  他现在早已不是当年汉弗里戴维爵士身边那个帮忙拎包的小学徒了,如今身居皇家学会实验室主任的法拉第其实完全不用再从事这种基本琐碎的工作,这种简单的工作完全可以交给手下的学徒去做。

  但是只要工作不忙,他依然会对这些实验的细节亲力亲为。

  算算时间,从他20岁成为戴维爵士的助手开始,如今又一个二十年过去了,严谨的对待实验的每一个环节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里。他这种让初见法拉第的人感到惊诧的行为,不过是他生命当中的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习惯而已。

  法拉第熟练的缠绕着铜导线,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绕上了最后一根绳结,他放下钳子将那根铜导线对准透光的窗户看了一眼。

  依然是和往常一样的完美无瑕,每一根绝缘导线都紧挨着贴在了一起。

  法拉第温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一如往常那样风度翩翩,和蔼、文雅、谦虚,他依然还是那个能引得伦敦各界淑女们尊敬爱慕的迈克尔法拉第。

  忽然,法拉第的视线变幻了焦距,兴许是刚刚太入神了,他这时候才发现铜导线的后面正站着一个男人。在科学态度方面与他同样谦虚的年轻电磁学研究者亚瑟黑斯廷斯先生。

  法拉第坐在凳子上一手靠着实验台笑着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亚瑟想了想,含糊的回了一句:“没多久,我也是刚到的。”

  “亚瑟,你啊你啊!每次都是这样。”

  法拉第脱下手套站起身道:“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来皇家学会找我随时都可以,但实在是太礼貌了,礼貌到甚至有些拘谨。不过这或许就是你能和惠斯通先生交朋友的原因,你们都是内向的人,所以才能互相了解?不过按理说你不应该这么内向才是,你是个苏格兰场的警官,难道内向的人也能干好警官这份工作吗?”

  亚瑟听到这话,开朗的笑了笑:“我觉得我的性格不能用简单的内向与外向来概括。我究竟是外向还是内向都是不确定的。法拉第先生,警务工作其实和您的工作没什么两样。您难道是个内向的人吗?”

  法拉第不解道:“这怎么说呢?”

  亚瑟开口道:“当您发现上帝用幕布盖住的真理时,您可以废寝忘食的连着工作几个星期,中途什么话都不想言语,表现的像是一个最内向的人。而当您真正发现了真理时,您又愿意开心的站上讲台向大家公布您的新发现,不论是男人、女人、老人还是孩子,贵族又或者是平民,只要是他们想要弄清楚问题,您都会耐心的给他们讲解,一遍、两遍、三遍,直到他们搞懂为止,这个时候您又表现的像是个最外向的人。所以我才会说,您所从事的工作和警务工作其实本质上是一样的。”

  法拉第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道:“行了,我这下子知道你为什么能当好警察了。无论你是外向还是内向,只要有了这副口才,什么工作做不好呢?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考虑来皇家学会弄一场讲座吗?哪怕一场也行,我相信肯定会有很多观众愿意来听你谈谈你的故事的。”

  亚瑟抬起手拍了拍自己吊着绷带的胳膊,他苦笑道:“法拉第先生,您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是适合办讲座的状态吗?”

  法拉第这才想起亚瑟上周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他难免有些责怪道:“虽然我不应该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但是亚瑟,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别去了。你还很年轻,有着光明的未来,你能为世界发现很多上帝隐藏的奥秘,你的人生也还存在着许多乐趣。

  你可以为很多事情而死,但是死于一时的激愤之下,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愚蠢了。想想你的工作,你每天四处奔波忙碌就是为了能让伦敦市民能够多活几条命,然而你现在自己却干了这种事情。亚瑟,抱歉,我可能说的太严厉了,你可能觉得我是个老古板、老顽固,但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够更加珍视自己的生命。”

  亚瑟当然也认同法拉第的话,他自然没有考虑过把自己的命给交代在决斗台上。

  但是鉴于法拉第正直的品性,亚瑟还是决定尽量不对他提及决斗背后的内幕交易。

  亚瑟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他点头应承道:“您就算不说,我以后也不会再干这种事了。不瞒您说,还真挺疼的。”

  法拉第也被亚瑟的反应逗笑了,他摆手道:“罢了,总归你没事就好。我听许多来听讲座的夫人小姐们和我说,你那天在决斗台上可是大发神威,剧场里冒的全是烟,到处都在闪烁着惊雷闪电。她们还在震惊于决斗的时候,你又开始用染血的指尖触及了琴键。她们都为你捏了把汗,岂料剧场灯光亮起的时候,出现在舞台上的却是一位来自波兰的钢琴家。我该怎么说呢,亚瑟,如果你能把构思舞台演出的精力用在研究上,肯定能做出许多远超我的成就的。”

  亚瑟闻言只是笑着否认道:“恰恰相反,法拉第先生,如果你年轻的时候没有选择科学而是决定去编排舞台剧,那现在伦敦各大剧院上映的肯定都是您的新戏。不过那样的话,我的朋友仲马先生、狄更斯先生和迪斯雷利先生就太可怜了。

  他们苦哈哈的写了好多年,结果一个被法国政府通缉、一个每天要做两三份工养活自己。至于最后那个,处女作就引来了整个不列颠文学界的口诛笔伐,还因为不堪重负险些精神错乱了。如果您当初选择了走上剧作家的道路,那您的剧集毫无疑问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敢肯定的说,贝特莱姆皇家医院会因此再多三个精神病。”

  法拉第摆手道:“亚瑟,你就不要恭维我了。我认识仲马先生,他的才华远不是我所能企及的。除此之外,他还是个和你一样好学的人。他为了写小说,经常跑到格雷山姆学院向教授们请教科学问题,能帮上他的忙也是我的一种荣幸。而且和你们相比,我年轻的时候,实在是太过普通了。我这个人不像是你们这种天才,我并不算聪明。如果说我比别人强在哪里,那就是我热爱着科学,所以那些我曾经的遭遇都被逢凶化吉。”

  亚瑟从学徒的手中接过茶杯,道了声谢,旋即开口问道:“之前倒是很少听您提及您的事情。不过您说您不聪明,我觉得您是谦虚的过头了。一生成果无数戴维爵士在临终之前的时候,可是亲口说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发现不是钾、钠、钙、锶、钡、碘这些元素,也不是撰写了《化学哲学原理》和当选了皇家学会会长,而是非常幸运的发掘了您。”

  法拉第听到自己导师的名字,握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他对于戴维的感情稍微有些复杂,以致于没办法用简单的尊敬或者怨恨来总结。

  一方面戴维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嫉妒过他这位杰出弟子的才华,他在明知法拉第不存在学术抄袭行为却被诬陷的情况下选择冷眼旁观,甚至还有意无意放出一些影射式的言论暗指法拉第行为不端。

  如果不是法拉第的妻子在那段最困难的时光中一直在背后支持着他,也许被送进疯人院的就是法拉第了。

  这对师徒间的恩怨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直到戴维爵士晚年释怀,并在临终前留下了那句对法拉第的肯定,师徒间长达28年的复杂故事才终于画上了一个看上去完美的句号。

  亚瑟见法拉第一直不言语,只是轻声探问道:“虽然打探这种事情很不礼貌,但是您愿意谈谈戴维爵士吗?我正式从事科学研究的时候,他已经在日内瓦病逝了。但是我真的很难想象他会对您做出那样的事情,戴维爵士在社会领域给人的印象一直是积极正面的。

  拿破仑战争时期,国内粮食不足,他便放下手头工作,专门开设了一项农业化学课程,希望能够用自己的学识帮助农民提升粮食的亩产量。为了能够改善皮革厂的肮脏环境,他又花了五年的时间改良制革技术。更别提他那个挽救了无数矿工生命的戴维灯了。他怎么会……”

  法拉第端着茶杯,风儿刮过他的侧发,他的脸上浮现出追忆的神情。

  他温和的笑着:“亚瑟,这其实没什么。我们都知道,人是不完美的。正如拜伦勋爵的那句名言所说为爱而爱,是神。为被爱而爱,是人。也许戴维爵士曾经是有些事情做的过了火,但是他自始至终都是我心目之中的伟人。我能够一步步的走到今天,一切都离不开他的教导与指引。

  无论是皇家学会的讲座,还是电解化学,我都是那个跟在戴维爵士身后亦步亦趋的影子。他……教会了我很多,不管是科学研究上的,还是我们为何生而为人。我知道,在不列颠有很多人在替我打抱不平,他们觉得戴维爵士对我过于严苛也过于冷漠。

  但是他们不了解,我并不恨戴维爵士,我很尊敬他,任何时候,从二十年前就是这样,二十年后的今天也依然如此。

  你或许也听我提过,我的家境并不好,我父亲是个铁匠,他干活的铺子就在象堡附近,现在还在呢。你如果有空的时候可以抽空去那里看看,那也是快一个世纪的老铺子了。门面不算大、工具台上从来没有整齐过,火炉的风箱也不够强劲,我父亲和店主抱怨过很多次,店主每次都说下月就换,但是都三四十年了,他们还是在用着那个吱呀呀作响的老古董呢。”

  说到他贫困的家境,通常人只会觉得苦痛,但法拉第的脸上却多了些幸福的笑容。

  “你也知道,如果一个人出生在伦敦的穷人家,尤其还是个调皮的男孩儿的话,那么从他学会走路开始,就已经有半条腿踩在邪路上了。我小时候也干过偷铁、偷玩具之类的活计,有一次,我偷东西被我父亲发现了。

  他严肃的把我叫到了面前,跟我说:‘迈克尔,我们虽然是穷人,但是我们不要不干不净的东西。我们有手,有脚,有一颗正直勤劳的心。你不能这么下去,我不奢求你能成为一位坐在马车上的体面绅士,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正直坚强的人。迈克尔,我亲爱的儿子,你知道吗?我和你的妈妈非常担心你。我们害怕有一天会在泰伯恩刑场的绞刑架上,看到我们的儿子悬挂在那里。答应我,不要继续那么做了好吗?你如果想要玩具,爸爸可以买给你。’

  我父亲说完这话,就搂着我的脑袋失声痛哭了起来。我也哭了,哭的很伤心。我告诉我父亲,我从今往后再也不做那些事了,我发誓我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从那天以后,我做任何事都要首先问自己,我是否能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是否能对得起我的父亲母亲。

  我没有向我父亲要求玩具,而是向他要了一本书。我的父亲也兑现了他的诺言,第二天他就给我买了一本书回来,花了他足足一个半先令。

  我记得那书是从旧书店里淘来的,是本封面都起了皮的科普杂志。不过虽然杂志很旧,但是我却完全痴迷进去了,就是那本书让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神奇的事物。

  没过多久,我就主动去乔治雷伯书店找了个送报员的工作,没有工资,完全是义务的。因为雷伯先生是我父亲的常客,非常照顾他的生意,所以我也想能够回报他。雷伯先生很认可我的工作,他不仅允许我免费阅读店里的读物,还把我提拔成了免学费的学徒。

  我在雷伯书店干了七年,七年里我几乎把店里的书都翻遍了。以撒华滋的《悟性提升》教会了我如何救赎自己,简玛西女士所写的《化学闲聊》则是我每天必不可少的睡前读物。

  我的学徒期满之后,我迷茫的不知道该去干点什么。就在这时候,我遇到了戴维爵士,我旁听了他的很多演讲,光是笔记就做了足足三百页。而当我拿不懂的问题去请教他时,他也总是友善的给予我反馈。

  那时候我只是个一文不名的毛头小子,然而戴维爵士却像是对待自己的学生一样耐心的为我讲解。所以,当我听到戴维爵士不幸视力受损,急需一名助手时,我毫不犹豫的便去应征了。戴维爵士也没有因为我只有小学学历而拒绝我,而是毫无顾忌的直接将我推荐给了皇家学会,我正式成为皇家学会的一名化学助理。

  从那以后,我跟着他游历欧洲,像是一块海绵一样从他的身上汲取养分,他对我的传授也是毫无保留的。虽然中途确实有着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戴维爵士的夫人不喜欢我,把我当成佣人使唤,不允许我坐马车,不允许我同桌吃饭,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能够跟在戴维爵士的身边学习,我就已经足够幸运了。

  就是通过戴维爵士,我才得以进入了皇家学会,得以结识了许多欧洲知名的科学家,了解了世界研究的最前沿到底是怎样的风景。我非常感谢他能够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够时刻拥抱我热爱的科学。从一个老师的角度来说,戴维爵士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我不恨他,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一如既往的尊敬与爱戴他。

  戴维爵士做出那件事的时候,我确实曾经非常痛苦。我对我的夫人说:‘亲爱的撒拉,我真是狼狈到极点,我快要疯了。’

  而我的夫人却轻轻的搂着我,吻着我的额头,她对我说:‘我宁愿你像一个孩子,因单纯而受到伤害,也不要像一个小人,因受到伤害而处处对人设防。’

  就是这句话,让我想起了我在很多年前对我父亲立下的誓言,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我感激任何帮助过我的人,我愿意用我微不足道的一生去回报他们对我的帮助,我要对得起我的良心。

  从那以后,我就渐渐想明白了,也走出了心中的怪圈。阳光还是那么明媚,科学依然如此美妙。两个月后,当我展示了通电导线在地球磁场影响下的转动实验后,在会场里给我最大掌声的就是那个传闻中我抄袭的对象欧勒斯顿教授。谣言不攻自破,而我相信,这就是上帝给予我良心之举的最好报偿了。”

  亚瑟听到这话,也情不自禁的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法拉第先生,现在我可以理解您了。您有那么多支持者,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您的高贵不是因为什么研究成果,又或者是什么荣誉,而是您至诚的心灵。说来惭愧,我就连打了我一枪的伯特兰先生都原谅不了。而您,您如果戴维爵士这样的做法您都能原谅,还有什么是您不能原谅的呢?”

第310章 别在这里发电

  2023-12-01

  法拉第听到亚瑟的话,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他便立马意识到了亚瑟在说什么事情。

  他扶着前额无奈的摇头道:“我都差点忘了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了。你是个警察,苏格兰场是受到内务部管辖的吧?所以,墨尔本子爵不止派了一堆事务官,甚至还把你给弄过来做说客了?”

  亚瑟一本正经的澄清道:“您误会了,我也是刚刚才从那几个事务官嘴里知道了这件事。而且我从没打算劝您原谅墨尔本子爵,您有您自己的处事方法和原则。从您踏入科学研究领域开始,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无比正确的。

  戴维爵士如此严苛对您,可是您却从没有怀恨在心,甚至还在他病逝后,拿出微薄的积蓄自掏腰包的替他修建了陵墓,还在皇家学会里将他的实验室改装成了纪念馆。我无法看透一个人的心,但是我能看到一个人的行为。

  您肯定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如果您和墨尔本子爵产生了冲突,那么肯定是他做的太过分了。您生他的气都是有理有据的,在这件事上我百分百的支持您。”

  亚瑟的这一番话打了法拉第一个措手不及,他原本以为亚瑟肯定会替墨尔本子爵把好话说尽,却没想到亚瑟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就连半句好话都没替他的主管大臣说。

  法拉第连忙摆手道:“亚瑟,我很高兴能支持我。但,我也没有像你说的那么完美。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既然它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咱们就不要再提了。”

  “当然,我听您的。”

  亚瑟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张支票,当着法拉第的面端端正正的放在了实验桌上:“法拉第先生,那么今天就这样了。这些日子惠斯通先生都泡在皇家学会的实验室里,我有一阵子没见他了,还挺想念的。那么,在此向您告别,祝您生活愉快。”

  亚瑟转过身,他揪了揪衬衫胸口的百褶边,眉头轻挑,脸上浮现了一丝意义不明的自信微笑。

  横躺在实验桌上的阿加雷斯见状,只是一边修剪着指甲,一边摇头倒数道:“三、二、一……”

  “亚瑟,等等!”法拉第的声音在亚瑟背后响起。

  阿加雷斯一声叹息,也不知是在赞赏还是在非议,红魔鬼开口道:“真是个天生的魔鬼。”

  亚瑟调整好表情,施施然的转身问道:“您还有事找我?”

  法拉第一脸严肃的举着那张支票:“亚瑟,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走了?”

  亚瑟认真的摇头道:“我确定没有,法拉第先生,那支票本来就是给您的,那是您的劳动成果,我怎么能据为己有呢?”

  法拉第望着亚瑟,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亚瑟,你是个非常棒的小伙子,我也非常欣赏你。正因如此,我才不希望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毁了我们的友谊。趁现在,你把这张支票拿回去还给把它交给你的人,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亚瑟听到这话,同样严肃的回绝道:“法拉第先生,我不可能把这支票还给罗斯柴尔德先生。再说了,阿斯特里剧场的演出之所以能那么成功都离不开您提供的各种仪器和化学品,他作为主办方支付报酬给您是应该的,您为什么要替一位银行家省钱呢?”

  “这是罗斯柴尔德先生给我的报酬?”

  法拉第先是一愣,旋即推辞道:“我很感谢他的好意。但是我在演出上也没出什么力。至于那些仪器和化学品,它们当中虽然有一部分是我制作的,但是这些东西都属于皇家学会的集体财产。况且你们把东西借出去之后使用的也很小心,没有损害到它们的使用性,所以自然也不需要支付赔偿费用。至于化学品……最多报销点材料钱就行了,一点液态二氧化碳罢了,怎么也值不了三百镑的。”

  亚瑟闻言义愤填膺道:“法拉第先生,既然罗斯柴尔德先生愿意支付这么多,那就说明您的产品配得上这个价格。您是个科学家,但是您不懂经济学。物品的价格是由市场决定的,如果有人愿意出高价买那卖得贵就是合理的。

  这就好比咱们经常喝的茶饮,您如果在东方原产地买茶叶,只需花费几便士就能买上一箩筐。但是如果您去科文特花园市场购买,那花上六便士才能买到一罐子。而如果您是去川宁茶叶商店购买,那您就算排出一先令,他们也要用砝码和天平给您算个仔细,哪怕一点茶叶末都不会多送您的。

  况且墨尔本子爵待您这么过分,更是让我看不过去。我必须得承认,每年三百镑的科学年金确实不是一笔小钱,但是他如果用这些钱能让您屈服,那么他就错了。您的价值远比他想象中要高,也比你自己认为的要高。只要是经法拉第之手制作的化学品,转手就能售出成百上千倍的价格,这就是您对他的最好还击!”

  法拉第看到亚瑟这么生气,赶忙安抚道:“亚瑟,你不要这么激动。我和墨尔本子爵之间没有什么仇恨,而且这也不是钱的问题。我并不缺钱,我没有房租的困扰,皇家学会给我提供了免费的两居室套间,除此之外,我每年还能拿到80镑的固定薪水。如果我想要展开新研究皇家学会也会给我补贴一部分材料钱。我是个铁匠的儿子,我父亲从未想到过他的儿子居然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我活的比大部分人都好,在物质上我真的已经非常满足了。”

  亚瑟闻言,假装一愣道:“啊……您……原来您和墨尔本子爵不是因为钱的问题产生的冲突吗?”

  法拉第也愣住了:“因为钱?亚瑟,你以为我和他之间是因为什么起矛盾的?”

  亚瑟装作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我……我是觉得三百镑的补贴完全配不上您的价值,议会要是不想发补贴可以不发,要给您发补贴的话,怎么也得发个每年三千镑才对。”

  法拉第被亚瑟这话搞得哭笑不得:“亚瑟,三百镑和三千镑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不缺钱,也不想接受政府的补贴,他们应该把钱用到更有用处的地方去。至于墨尔本子爵,我需要他给我的不是三百镑,而是一个正式而庄重的道歉。”

  法拉第话音刚落,亚瑟立马就掐住了他的话头因势利导,他开口问道:“只是一个道歉就原谅墨尔本子爵,这会不会太便宜他了?”

  法拉第劝解道:“亚瑟,你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一个道歉的问题,墨尔本子爵必须要为他傲慢的态度做出检讨。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需要。”

  一旁的红魔鬼听到这话,笑得连拍大腿道:“大坝主动开了口子,看来泥鳅要趁虚而入了。”

  亚瑟瞥了他一眼,旋即拍着胸脯向法拉第保证道:“您放心,虽然我在科学界不像您那样有分量。甚至于在苏格兰场,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警察,但是我肯定会把您的话带给墨尔本子爵。他要么给您道歉,要么就把我的辞职申请给接受了。反正这两样东西,他总归得选一样。”

  语罢,亚瑟也不给法拉第继续挽留的机会,一个健步就冲出了实验室。

  他的身后,只留下了法拉第的劝阻声:“亚瑟,你别冲动,这真不是什么大事情!”

  亚瑟一路小跑,脖子上的绷带都颠的一抖一抖的。

  直到跑出老远的距离,他才停在了一棵大树下掏出烟斗叼在了嘴里。

  火柴划过磷面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吸气和呼气声,树下升起了袅袅白烟。

  “搞定。”

  亚瑟嘬了两口烟,正想着回去给几个事务官说明情况,但他的脚步刚刚穿过拐角,却发现事务官们此时正围在一位夫人身边点头哈腰的问候近况。

  而那位夫人,亚瑟瞧着也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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