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作为圣公会的教士,我们本应该是去帮助这些贫困无助的人的。
但是那些教士代表们,那些治安法官、济贫法执行人,似乎更热衷于收取礼拜座位钱、教区税金、丧葬费和十一税。而对于那些本该由他们负责的贫民救济事务,却不怎么上心。
就连教士们都这么拜金,也怪不得圣公会在大不列颠江河日下,这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的。
说实话,在过去一千年中,不列颠从未出现过道德败坏到如此境地的景象。
我知道,封建时代固然是不好的,但是它对人的天性中宽厚仁慈之心的伤害却远远比不上商业时代。”
亚瑟听到这里,忍不住想起了那天边沁对他说过的话。
他问道:“看来您一定很讨厌功利主义吧?”
果不其然,纽曼一听到这个单词,就禁不住皱眉头。
“功利主义?在我看来,这就是万恶之源。边沁就是个骗子,所谓的最终给最大多数人带来最大幸福,完全就是只有那些得利的人才会疯狂鼓吹。
追求财富的精神虽然古已有之,但这种市侩价值观却在最近几十年中处于迅猛上升趋势,而且已经成为了目前的主流。
社会的繁荣只是浮于表面,那些被压死在石板下的人远比报纸上所见到的还要多。
追求物欲和金钱的毒素已经浸入了这个国家的骨髓,它使得每个人都将他们的所有精力放在了关注人生的成功与富贵,聚敛财产,渴望权力,排除异己,战胜上司,同时又装出一副不可一世、狂妄自大而又彬彬有礼的虚伪面容。
宗教的礼仪一再简化,信仰的地位不断动摇,道德观念持续淡化,教义成了纸面上的空文。
说实话,有时候我觉得那些人甚至还不如托马斯潘恩呢。
自从上次和您交谈以后,我愈发觉得您说的对,潘恩这种无神论者远比那些自称信教,然而却时刻背离教义的人好得多。
那些人拜的根本不是上帝,而是他们的欲望,那些从圣公会内部分化出的零零散散的派别充斥着个人私欲的诉求,简直看一眼都令人觉得恶心。
看看这些人都在干什么蠢事?杀人,然后贩卖尸体。工人的亲属死去,然而却连给他们一天假期参加葬礼都做不到。这些人,全都应该被送上火刑架!”
亚瑟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道:“纽曼先生,实不相瞒,这一次我来找您,是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
纽曼问道:“什么忙,您尽管开口,只要是不违反道德教义的事情,我都愿意帮忙。虽然您是一位天主教徒,但是这对我来说,也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潘恩这种无神论者我都能接受,更何况是您呢?”
亚瑟开口道:“嗯……我知道您在牛津大学教区里声望极高,您雄辩异常,并且追随者众多。
我听说牛津大学因为《天主教解放法案》十分震怒,并且组织了一个反罗伯特皮尔运动,而您,在其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纽曼猛地一皱眉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亚瑟无奈的笑道:“很简单,因为您上了内务部的监视名单,所以我作为苏格兰场的警督,自然知道您干了什么事。”
纽曼倒也不避讳这件事:“不错。牛津大学之所以要将皮尔推进下议院,就是因为希望他能够代表我们发声,但是他不止违背了承诺,而且还在报纸上公然攻击牛津,说我们是‘虚荣心的奴隶’。
这是我们这些牛津人所无法忍受的,皮尔罪有应得,你不必在这一点上为他求情,他就算把我抓进牢里去,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观点。
有本事他就把我赶出大不列颠,那我也可以试着学学潘恩,去美国和法国晃荡一圈。
不过我比潘恩的幸运之处在于我的手上还是有点富裕,最少我能买得起船票,不用像他那样用契约奴的身份去北美殖民地。”
亚瑟听到这话,忽的愣了一下。
他原本是想从纽曼入手,劝说纽曼能够扭转牛津教区对《解剖法案》的认知,并让他能够愿意带领牛津牧师为那些解剖死者举行葬仪,但却没想到问出了个知识盲区。
他开口道:“契约奴?什么是契约奴?”
纽曼问道:“您不知道契约奴吗?不过也是,契约奴这种东西在英国您是基本见不到的。
咱们这里欠债还不起钱的大部分都被关进债务人监狱了,而且不列颠二十多年前也彻底废除了奴隶制度,所以您是看不到这种东西的。
不过北美殖民地还是存在这种东西,所谓契约奴,就是白人奴隶。
他们主要有三种来源。
第一种是在国内生活不下去,所以和船东签订卖身协议,用四到七年的劳动换取一张去美洲的船票。
第二种是在美国欠债的债务人,因为无力偿还债务,所以卖身为奴,用劳动抵债。
第三种则是当年流放过去的死刑犯,用卖身劳动冲抵罪责,这一种应当是北美契约奴的最主要来源了。
不过潘恩先生是属于第一种契约奴,他当初运气不错,刚到美洲便用富兰克林写的推荐信在费城谋了份报社编辑的工作,所以很快就还清了债务,没遭太大的罪,但是其他人可能就没他这么好运了。”
亚瑟眉头一皱,他想起了那份苏赛克斯公爵提供的失踪名单。
从街头失踪的,基本都是女性和少年儿童,并且这些人的下落和尸体基本都已经被查明。
而那些从监狱里失踪的壮年男性,则大部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压根搞不清楚他们去了哪里。
他的脑内灵光一闪,模糊的线索好像渐渐被他捋得越来越清晰。
阿加雷斯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红魔鬼低吟道:“亚瑟,到此为止,别再查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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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大不列颠变天(求订阅!)
2023-06-18
内务部的办公室里,皮尔爵士坐在椅子上,正仔细阅读着由苏格兰场提交的关于盗尸杀人案的一系列调查报告。
而在他的右手边,则堆着一份由亚瑟起草的《解剖法案》修订建议。
修订建议里详细阐述了亚瑟从医生和掘墓人群体中了解到的,诸如尸体对于医学发展的必要性、尸体供应不足以及欧洲大陆其他国家解剖院校能够合法获取医院、监狱和济贫院里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等关键信息。
鉴于《血腥法案》的修订,从今往后合法的解剖尸体来源只会越来越少。
所以为了避免重演像这次的大规模盗尸杀人案件,应当参照欧陆经验扩大合法的解剖尸体来源。
另一方面,则应当对那些以尸体牟利的群体,进行有区分度的处罚。
最后,亚瑟也在报告的结尾点明了主题要用已经死去、无人认领的穷人尸体,换取依然活着的那部分穷人的生存权利。
皮尔爵士看完了这些文件,捂着额头冲坐在他对面的亚瑟开口道。
“亚瑟,其实我们不是不了解这些东西。从几年前的爱丁堡伯克案发生开始,我们就在考虑扩大合法的尸体来源。
但是你知道,不列颠的民众对于解剖抱有根深蒂固的成见,他们普遍相信,身体是一个人最古老神圣的象征,并且我们的文化习俗里至今依然保留着许多关于葬仪的要求。
所以,我们很难完全参照欧陆其他国家的经验,创建一个将无人认领的尸体用于解剖的制度。
而且反对这项法案的,不止包括教士群体,也包括了医生群体当中的很多人。这次负责组建解剖伦理调查委员会的医学专家托马斯威克利议员就是坚定的反对者之一。
他当初为了这事特地在下议院发表演讲,他认为《解剖法案》本应该是为了清除人们对解剖行为根深蒂固的怨恨和偏见,但我们却在其中添加了错误的热情。这一点导致公众,尤其是那些贫穷大众,更有理由相信他们的统治者正在将其尸体出卖给解剖学家,对自己的身体进行切割。
他还觉得,如果《解剖法案》得以通过投票,并正式颁布的话,那只会令他这样的医学研究者蒙羞,用济贫院和医院中死去的、无人认领的尸体进行解剖研究的行为,不止不道德,而且还是反人性的。
就算是前几年,威灵顿公爵刚刚组阁的时候,《解剖法案》都没办法顺利推进。
至于现在这个时间点……实在是过于敏感了,就算我愿意鼎力支持你的意见,其余内阁成员也不愿意继续挑弄公众的敏感神经。
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是亚瑟,至少现在不行,抱歉。不过我可以向你承诺,我会好好地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具体什么时候推进,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亚瑟当然理解皮尔爵士话语中的潜台词。
托利党现在甚至连下议院的半数议席都无法确保,而且此时上议院的高级教士们原本就因为《天主教法案》而满腔怒火。
如果这时候再把《解剖法案》丢到他们脸上去,恐怕大主教们就要亲自下场组织信众上街抗议了。
亚瑟点头平静道:“没关系,我理解您。但是也请您理解,提交这份报告是苏格兰场的职责所在,我们必须要对案件的起因进行详细分析。
就像我们的警察手册里所说的那样,警察的目标是致力于降低犯罪率,只有解决了医生们的需求问题,盗尸杀人的发生几率才会降低。”
皮尔爵士点头赞许道:“没错,只有解决需求问题才能杜绝此类犯罪。不过我虽然没办法推动解剖法案,但是我可以先尝试着推动你之前提到的区分度处罚问题。
在《解剖法》能得以通过之前,我们可以尝试着引导那些犯罪者尽量去盗尸,而非杀人。
对于那些使用了杀人案受害者尸体的医生,我也会尽量发挥内阁和议会的影响力向相关院校和医院施压,解除这些人的教职让他们付出代价。
这样一来,从今往后那些医生在购入来路不明的尸体时,也可以迫使他们必须得谨慎考虑或者至少他们必须得确定这些尸体并不是来自于杀人案件当中。”
亚瑟点了点头,对于他来说,今天和皮尔爵士的交谈好歹算是取得了一定成效,至少让他认识到了这类案件的重要性。
这就已经足够了。
说到这里,皮尔爵士突然又开口道:“亚瑟,不论如何,你这一次的工作成果都是卓越且富有成效的。我可以替威灵顿公爵转告你一句话,他非常欣赏你的工作能力。所以,不久之后,他有一项新任务打算交给你。”
“新任务?”亚瑟皱眉想了一下:“苏格兰场最近应该没有遇到什么疑难案件了,您说的是哪一项问题?”
“不不不,不是案件。”
皮尔爵士笑着开口道:“是一个大型活动的会场安全保卫工作。你应该知道利物浦到曼彻斯特的铁路就快要完工了吧?威灵顿公爵打算借着这个活动,与前国务大臣赫斯基森缓和关系。
内务部在综合考虑了当地的警力后,觉得还是派遣苏格兰场抽调得力警员前往现场维持秩序最为妥当。而当我们征询公爵先生的个人意见时,他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你。”
亚瑟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威廉赫斯基森算是托利党里面鼎鼎大名的人物,但这个人的立场却十分奇怪,他是一个托利党中的自由派。
托利党本身算是一个极端保守主义的政党,但是在当年彼得卢惨案发生后,托利党的内部出现了相当程度的分化。
一部分同情受害工人,认为党内政策必须进行调整的托利党自由派团体被独立了出来。
这个托利党自由派团体,以前首相乔治坎宁、前国务大臣威廉赫斯基森以及罗伯特皮尔爵士为首。
在1822年的利物浦伯爵罗伯特詹金逊组织的内阁中,托利党自由派大获全胜,乔治坎宁主掌外交并兼任下议院领袖,威廉赫斯基森主管贸易,而罗伯特皮尔则出任内务大臣并一直干到了今天。
这三位任内一反托利党的保守政策,乔治坎宁修正外交政策,积极支持南美和希腊的独立运动。
威廉赫斯基森主张自由贸易,并大刀阔斧的废除了《航海法》中的七八成的条例,使得大部分运往英国殖民地的商品不再需要经过英国转运。
而皮尔爵士则从上任伊始就在积极推动废除《血腥法案》运动,并在前段时间取得丰硕成果。算上之前的努力,皮尔爵士已经相继废除了一百多项死罪。除此之外,他还一直致力于改善监狱环境。
只不过,这个托利党自由派团体,如今还留在内阁当中的只剩下皮尔爵士一人。
乔治坎宁在前几年的首相任期内就因病去世。
而赫斯基森则是因为威灵顿公爵这个托利党内保守派代表人物上台,所以愤而带领自己的支持者们退出了内阁。
唯有皮尔爵士,因为其与威灵顿公爵良好的个人关系,所以才在对方的邀请下继续留任。
按理说,以威灵顿公爵那种性格,他居然愿意主动与赫斯基森和解,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但从另一方面看,这也可以说明威灵顿内阁此时的窘迫处境。
一份《天主教解放法案》可谓是把党内的极端保守派全都得罪完了,所以按照这个走势,威灵顿公爵是想要倒向自由派?
亚瑟还在琢磨这件事呢。
突然,只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皮尔爵士的私人秘书推门进来,着急忙慌的开口道:“爵士,威灵顿公爵急着召您去一趟唐宁街10号。”
皮尔爵士闻言,站起身,从衣架上取下外套:“发生什么事了?”
私人秘书满脸焦急:“唉呀,咱们的那位国王,在温莎城堡驾崩了!”
第80章 乱成一锅粥的欧罗巴(求订阅!)
2023-06-18
格林威治警察局对面的咖啡厅里,亚瑟正享受着少有的祥和与宁静。
在隔壁桌,托尼和汤姆正认认真真的同达尔文学习着博物学和医学的相关基础知识。
罗宾的案子对他们两人产生的刺激很大,两位警官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学习竟然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不仅仅是为了亚瑟给出的三先令补贴,更是为了保护伦敦市民的生命。
而在亚瑟对面坐着的,则是一脸要死模样的埃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