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和富商们并不在乎平民的死活，为了不让犯罪行为蔓延到他们居住生活的内城，入冬之后内城门封闭和宵禁的时间提前到傍晚日落前，这也导致007不得不提前将他那些散布在下城区的线人们召集起来。
毕竟他眼下的伪装身份，可是不方便出现在贫民和黑帮遍布的下城街巷上的。
第一个抵达他租住公寓的人，名叫贾尔奥斯丁，大家惯常都叫他的外号“铁砧”。
“铁砧”原本就是金辉城本地人，当初被城中逃出去的染疫难民们裹挟着去了北边，正好被拓荒领收容救治了下来，遇到难民中混入的歹徒和投机份子的时候，也是他第一个带头站出来检举了对方的无耻行径，坚决维护了“救命恩人”和难民们的切身利益。
007打开公寓房门，侧身让自己的情报下线进入房间，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番，饶有兴致的问道：“钱输完了吗？”
“我还在努力……”铁砧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然后迟疑道，“大人，我实在是不明白，打听消息明明有很多方式，为什么您非要让我天天去赌场里故意输钱。”
每隔三天，自己的这位上司都会交给他一只沉甸甸的钱袋，然后吩咐他不停流连于城内各大赌场之中，扮演一位嗜赌如命但又挥金如土的赌鬼暴发户。
“哦？输钱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觉得办起来很难吗？”
“倒也没有很难，只是这几天不知为何，我的运气好得离谱，不管怎么下注总是……总是赢。”铁砧挠了挠头，面露苦涩，“再这么下去，我的本金都要多过您给我的经费数额了。”
007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不过是一时的转运而已……那么，这段时间在赌场里，你有遇到什么主动与你攀谈结交的人吗？”
铁砧点点头，事无巨细的开始了工作汇报，“输的多的那几晚，主动来与我攀谈的是一些帮派人士，有放高利贷的，也有暗中打探我身份背景……不过我常去的几家赌场是某位男爵的灰色产业，我输的越多，对方就越在意保护我的人身安全。”
“嗯，再说说你这几天在赌桌上大杀四方的情况……”
铁砧尴尬道：“我连续两天都和一位明显贵族打扮的男人坐在一个包厢里，那家伙仿佛吸干了我所有的霉运，偏偏每次来都坐在我下首，活生生输了个底朝天。”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上衣内袋里翻出一块纯金打造的怀表，坦坦荡荡的递到上司手里，“喏，这是那家伙昨晚输光钱之后，抵押在我这里的金表，临走时还信誓旦旦的让我不要随意变卖，今晚他还要赢回来。”
007接过那块纯金怀表，啪的一声打开表盖，顿时目光一缩怀表的内壳上，明晃晃的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鹰头。
“今晚找机会继续跟他同桌赌钱，想办法套出他的身份来历。”007思索了片刻，谨慎安排道。
“我可以直接跟踪他，或者潜入他的居所，岂不是更方便？”
007叹了口气，嗤笑道：“别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跟踪潜伏卧底……深入敌人内部探查消息，既危险又费时费力，完全是收益与付出不成正比的行为。”
他顿了顿，认真道：“你要牢记，培养一位秘密警察是非常不容易的，我们要做的事情，是收买、渗透、拉拢……”
“并非人人都能被收买，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骑士老爷们尤其难。”铁砧固执的评价道。
007抿了一口热水，轻笑一声道：“所以……学会收集消息、辨别真假、隐藏身份，就能称之为合格的秘密警察了。”
他将握在手中的怀表捏开，将其中的鹰头徽记展示给铁砧，“如果我说这块金表就代表一个重要的情报消息，你信吗？”
“呃……”铁砧涨红了脸，讷讷道，“大人，我辨别不出来……”
“霜翼鹰，拉尔夫公爵的家族徽记。”007指了指表盖内侧的图案纹路，“鹰头向左，代表公爵血脉嫡系，你的赌友……是拉尔夫公爵的子侄后辈。”
铁砧惊得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颤声道：“我和一名立国公爵的子侄在同一张桌子上赌钱？难怪……难怪他比我出手还要阔绰。”
想想也对，一家由王都贵族开设的豪华赌场里，有其它贵族身份的赌客前来光顾属实稀松平常，在吃喝嫖赌的不良爱好上，贵族和平民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007将金表返还给铁砧，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他几句，才将他送出门外。
关上门没一会，他立刻反锁公寓大门和书房的门栓，将敞开的窗帘帷幕轻轻合上，随后在卧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拉出一个皮箱，从里面取出一台造形结构精巧的黄铜打字机。
【代号007：@091、088、085，疑似拉尔夫公爵嫡系子侄身份的贵族出现在王都，请尽快查明公爵本人是否还在丰原城中！】
007并非凭空胡乱猜测，他顶着法洛斯皇家商会驻金辉城贸易主管的名头，游走在王都上层的贵族富商圈子里，对各种隐秘的情报消息都异常敏锐。
传闻圣瓦伦大公陛下对现任拉尔夫公爵的家族异常忌惮，导致明面上公爵阁下虽然仍旧站在王室一边，但实际上两方极少往来密切。
而公爵的嫡系出现在金辉城，无疑就给他提供了一种可能在遭遇了那样恐怖的隔空刺杀之后，公爵阁下本人是否也被吓破了胆，偷偷前来王都避难了呢？
他并没等太久，就看到黄铜打字机的水晶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两行字迹，完美的回应了007的猜测。
【代号088：@007，拉尔夫公爵于十天前往其位于山区的狩猎山堡而去，我们目前还未探知到他具体返回的时间，可能仍受刺杀行动影响，但公爵家眷俱都在丰原城内未离开。】
果然！把老婆孩子都丢在老家当幌子，自己偷偷躲到王都保命来了！
第394章 战前集结
金辉城的严密宵禁根本遏制不了来往于两地的魔网传讯，哈维手下的秘密警察们几乎在收到讯息的第一时间，就迅速完成了情报的核对与分析。
赶在天黑之前，被整理汇集过的情报文书就送到了哈维的书桌之上。
按照拓荒领安全局的工作条规，绝密和紧急类的情报会在文书上标注红色，会有24小时都蹲守在魔脑面前的人员负责接收，直接提交到他们的顶头上司阿斯达伦手中，再迅速通知领主大人。
而标记为蓝色的情报文书，则一般是加密重要和非紧急类，往往经由情报人员整理分析，辨别真伪和内容后，再与其它部门的工作汇报一起，送进哈维的书房办公室。
而这封从金辉城发回的情报，就明晃晃的在文件袋上加盖了蓝色的印契。
“拉尔夫公爵竟然跑路了！”
自己派去的狙击手和高阶法师，明明连他的毫毛都没有伤到，竟然就这样把一位立国公爵吓破了胆。
哈维立刻招来了皮尔斯和莱纳、阿斯达伦三人，哭笑不得的将情报推到他们面前。
“啧……胆小如鼠的东西！”
“连自己的老家封地都不管了，甚至还抛下了部分家眷作为迷惑刺客的幌子，他不会以为袭击他的人，这么久了还隐藏在丰原城中吧？”
“我原本打算开春之后再朝丰原城动手的。”哈维觉得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了，冬季即将结束，拓荒领正着手展开一系列重要的发展计划，东部盆地的开发需要他亲自关注，火车与铁路的建设工程也需要盯紧。
他原本以为拉尔夫公爵受这一遭，能偃旗息鼓的躲在自己的老巢安分一段时间，等他忙完之后抽出手来再收拾，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跑路了，属实是都没想到。
皮尔斯阅读完情报消息，面露狂喜道：“大人，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必再等开春，趁公爵带着他的贴身精锐悄悄跑路，丰原城眼下必然兵力空虚，不如……”
“光是因为怕死跑去金辉城避难……恐怕不是拉尔夫公爵的唯一目的。”阿斯达伦沉吟片刻，分析道，“我估计他还会夸大我们给公国带来的后方威胁，极力游说大公和教会方面，转头全力对付我们。”
这方面的猜测其实早已被证实过，无论是哈维从施法者论坛中获悉的，教会与联合会冲突交战的情报，还是来自冲突前线的秘密警察们收集的大量琐碎信息，都明确无误的提到圣瓦伦和教会的联军，在达厄斯边境与联合会作战的时候，运用了大量炼金武器和神术装备。
从始至终站在联合会一边的炼金探秘会，自然不可能将自己制造的武器卖给教会，那么这些必须经由教会神官和审判军操控的神术法器，必然就出自圣城戈瑞斯。
也说明教会为了重启跟施法者之间的信仰战端，可谓是暗中积蓄力量，筹谋许久。
“前任费根伯爵在您手下大败身死的事情，早就传遍整个公国境内。”阿斯达伦不屑的轻笑一声，“拉尔夫公爵大概以为，我们掌握的武器……也跟教会手里的玩意儿威力相当，只要拉动教会方面的增援，报刺杀之仇轻而易举。”
“多半是为了这个目的……”哈维拍了拍手，朝三位嫡系下属吩咐道，“既然如此，我们事不宜迟，立刻就向丰原城发兵吧！”
“大人，请直接下令！”皮尔斯早就等着哈维开口了，立马起身行礼道。
“北境军三个营部共计一千五百人，立刻进入战备状态！”哈维沉声道，“今夜完成主力集结，明日一早就出发……”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可以先借调三岔镇的运输铁甲船五艘，再加十门魔动力大炮……具体的后勤军需下来和莱纳商议安排。”
每艘铁甲船本身就自带前后两门舰炮，再加上十门魔动力炮，只要弹药供应充足，北境军甚至可以一路从丰原城码头轰到拉尔夫公爵家大门口。
“明白！我这就下去安排！”皮尔斯行了个标准的捶胸军礼，然后喜滋滋的离开了。
如今哈维手下的领地军队可是已经足足有五千人之多，除开今年扩军新招募的一千多名新兵之外，对内防卫部队三个营部一千五百人，对外作战部队五个营部两千五百人。
全军标配的“一长一短”武器规格一支魔能连发步枪二型，一支魔法转轮手枪，淘汰了过去老旧型号的武器，弹药储备也非常充足，新兵训练靶场每天都没有停止过射击训练。
新式连发魔能枪、刚刚实装的魔能机枪……再搭配射击距离超远的魔能炮，光是一个五百人的营部，输出火力就堪称恐怖，在前哨堡垒的阵地壕沟上，压着几千个悍不畏死的邪兽人打，都完全不在话下。
而且得益于扫盲教育在军队中的普及，大部分士兵的文化水平，都远超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加之军部在哈维和阿斯达伦的有意指示下，不断从领地公立学院发展年轻的军官预备役群体，北境军中由部分中上层军官组成的“参谋部”已经初具雏形，对作战指令的执行效率大幅提升。
只要是从哈维这里发布的作战命令，军部立刻会有专人根据作战计划和战斗人数，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后勤支援，调拨粮食武器弹药等相关事宜。
像今天这样三个营部一千五百人规模的对外作战，后勤大约只需要熬上一个晚上，就能打点得妥妥贴贴比起贵族领主们开春出征，入冬前就得提前招募骑士佣兵和筹措武器粮草，堪称是划时代的高速战争发动机。
……
“领主阁下！”幻象之眼几乎是踩着哈维即将入睡的时间点，梗着脖子冲进了他的起居室。
“为什么这次作战行动，不让我和占星者参与？”幻象之眼神情有些激动，“明明上次恐吓公爵的刺杀行动，我们才去了丰原城……”
“而且……您想想拉尔夫公爵手下的贵族施法者，那也是对普通士兵威胁很大的高阶法师啊！如果没有我们出手牵制抵御的话，士兵们恐怕会有不必要的伤亡。”
哈维翻了个白眼，早就提前准备好了堵住对方嘴巴的说辞，“拉尔夫公爵跑路到金辉城王都去了，带走了他所有实力强横的嫡系亲信，其中就包括你说的那两位高阶！”
幻象之眼立刻表情颓丧，嘀咕道：“我是战斗法师……不能外出作战，待在领地里实在是……科学院的那群实验狂人，根本就不待见我。”
哈维看他这副假装可怜的模样，忍不住腹诽，占星者女士怎么就能和人家相处融洽，还加入了一个魔法实验小组呢。
“你不必如此丧气，这也是你的老师邓肯先生的要求……”哈维站起身来推开了窗户，“他之前已经向我主动提出，想要带着你和占星者女士，还有一部分科学院的施法者们，一起往更北方的未知之境探索，尝试摸清来自【大陆核心】的强大敌人的底细。”
毕竟，他们未来真正的强敌……来自遥远未知的北方。
第395章 出征
天刚微微亮，灰熊堡的临时驻军营地就响起了刺耳的集结哨音。
本尼一个跟头从行军床上翻了起来，麻利地穿好制服挎上步枪，小步快跑着走出营房集合。
他们的营部在昨日就完成了出征集结和动员大会，眼下只需听从长官的指令，跟着大部队的人流抵达码头，然后乘坐停泊在那里的铁甲舰船出发南下。
天气仍旧非常寒冷，灰熊堡的码头早已站满了沉默列队的士兵，所有人都背负着行军背包和步枪，如同一片伫立在寒风中的标枪。
不光是此次出征的北境军，眼下码头还有人数同样不少的后勤人员在来回忙碌，指挥着炼金兽将大量后勤物资和武器弹药吊装上船，尽管人数众多，但秩序井然丝毫不显得混乱。
士兵们一个挨着一个排队登船，轮到本尼所在小队的时候，还是让他忍不住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眼前这架势，让从未正式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既有些紧张……又感觉震撼。
这些“身经百战”的沉默老兵，就是领主大人所向披靡的战士。
他们……过去和自己一样，都是普通的低贱平民，有些人的身份，甚至是荒原上被邪兽人残暴驱使的奴隶，想想真觉得不可思议。
“嗨！是……是本尼吗？”刚登上船，本尼就听到船尾有人大声招呼自己的名字。
他连忙扭头看向驾驶室，却意外的看到一个脸熟的面孔跟他一同从鲈鱼镇老家逃难来的同乡，镇上的年轻渔夫吉姆。
“是……是吉姆吗？老天爷！你怎么也在出征的船队里！”
吉姆笑嘻嘻的从驾驶室中钻了出来，领着本尼的小组士兵下到甲板下的舱室中，“待在甲板下面，不然等会船开起来，你们标枪似的立在船头不出一会儿就得冻成冰棍。”
熟练的安置好了士兵，吉姆这才回过头来找上本尼，解释道：“我可没有本事参军，只是应征了一份船上的水手活计，负责往来灰熊堡和三岔镇，运送南边的难民回来而已。”
本尼点点头，这才明白吉姆所在的这艘船原来是被军部临时征调了。
“你这么快就学会开船了？这连风帆都没有的铁甲船，据说可是领主大人的魔法造物！”
吉姆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发现船长已经上到甲板位置的驾驶室去了，这才大着胆子将本尼带到位于驾驶室正下方的能源舱，指着舱室中心放置的那台外表布满古怪纹路的金属圆柱，小声解释道：“可别看扁了我，我的工作就是给铁甲船的能源核心灌注魔能，还有随时负责降温散热……”
本尼礼貌的喔了一声，实际上根本没听懂一丁点。
“水手的薪水怎么样？还算丰厚吗？”他知道吉姆因为腐疫的原因，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唯一幸存下来的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结果也在逃难北上的途中不慎被马车碾断了双腿，要不是来到拓荒领，兄妹俩根本没可能有一丝活路。
吉姆一边麻利的拿过棉布擦拭着能源核心的外壳，一边撇嘴道：“当然没有你们这些当兵的家伙高，但胜在呃……福利还不错，船长跟我说了，只要好好干……不出三年就能提到大副的位置，说不定以后还能有机会升任船长，有一艘属于自己的铁甲船呢！”
所谓的福利，其实就是眼下在全领地都实施的免费教育和医疗报销政策，凡是取得了拓荒领正式居民身份的，本人和其家人都有免费接受扫盲教育的资格，同时生病就医也能报销一部分治疗和药剂费用具体仍取决于该居民的工作单位，为其购买的“医疗保险”档次。
虽然“医疗保险”有一部分是从薪水中扣除，但拓荒领的医疗院胜在水平高超，就连被大家视为“绝症”的血虫病和寒疫都能治愈，大部分的疾病和意外事故，只要不是当场断气，送过去几乎都有一线生机，饱受领地人民的赞扬和拥护。
本尼和自己的老乡又聊了几句，舱室墙壁的铜管里突然传来船长嘹亮的嗓音，“水手吉姆！预热动力核心！准备启动！”
吉姆立刻凑到铜管旁大声回应，“水手吉姆收到！”
说罢立刻丢下手里的棉布，从一旁的板条箱中取出一个粗大的金属罐子，准确无误的将它嵌装进了能源核心下部的凹槽之中，随后拉动拨杆，看着这魔法造物在低沉的嗡鸣声中表面纹路散发出莹白的光芒。
等待了大约十分钟，舱室内的温度已经让两人都感觉有些燥热了，吉姆才又窜到铜管旁，“船长！能源核心预热完毕，随时可以启动！”
回应他的是头顶甲板传来的一阵沉闷的汽笛轰鸣。
哪怕隔着船舱，本尼也能清晰的听到，周遭所有其它铁甲船，几乎也在同一时间陆陆续续的响起了汽笛声，瞬间打破了灰熊堡码头清晨的宁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