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看了一眼大洞中依旧端坐的光头老巫师，又一起看向通道的另一端。
随着那声叫喊，脚步声也是一变，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通道的拐角处走了过来。
“光头老疯子，你果然还在看书……”
高大的身影说着忽然转过头，看向鲁格和格林的方向。
这人看着与光头老巫师身高相仿，但前提是老人要挺直自己的身体，而且这人要比老巫师强壮上太多，在这样一个地方，依旧保持着肌肉虬结，宽厚的臂膀都能跑上两个小狗头人，当然是最小的那种。
鲁格注意到，这人在望过来时有一瞬双眼变得血红，这说明了壮汉的血族身份。
“嘿嘿嘿，你这里竟然有客人，真是少见，我听说你这里有酒喝，想来就是这两位客人带进来的吧？”
血族壮汉大手抹了一把下巴上金属丝一般的杂乱的硬胡茬，发出一阵滋啦声，又转而看向大洞中端坐的老巫师。
鲁格两人同样看向大洞。
血族壮汉开始时还扯起嘴角狞笑着，渐渐地脸色便阴沉下来，那默默看书的老巫师就像一位安静的学者，正端坐着苦思冥想，似乎完全没有留意到壮汉的到来，什么脚步声和乱喊乱叫皆入不了耳。
鲁格往后退了退，觉得情况不太妙。
血族壮汉忽地用脚踢起一块血色的石头，握在手中用力捻动，血红色的碎渣开始从拳头缝隙散落。
鲁格和格林对视一眼，老巫师之前说过，格林这种五级巫师学徒一般情况下也是打不破血色石食的，血族壮汉也是一位正式巫师水平的超凡者。
鲁格记得之前老巫师说过，黑狱里能长出这种血色石食地方不止一处，想必这壮汉便占着另一处。
血族壮汉忽地将手中的碎渣抛了出去，飞射而去的一片碎石几乎将光头老巫师整个人都覆盖在内。
老巫师身上再次冒出之前见过的那种不断转换的灰蒙蒙的光。
飞射而至的碎石尽数被挡下。
老巫师依旧在佝偻着身体，低头看着捧在双手间的厚重大书。
血族壮汉见状撇了撇嘴，猛地转头看向鲁格两人。
“两个新人，你们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有酒吗？”血族壮汉说着迈步走过来，“把你们的美酒拿出来吧，我可是好久没有喝到那东西了！希望你们不要拿些廉价的烂货！不过那也无所谓了，只要能让我喝个痛快就好。”
砰！厚重的大书被重重地合上。
“也许，一切都是命运，是灵性在指引，难道真的要迎来结束了吗？”老巫师站起身来喃喃自语，然后才望向鲁格这边，“能让我一起遇到两个可以掌握法术的人，也许真的来到了命运的转折，一些无所谓的事情也就不用再顾及了。”
“你疯的更厉害了，老家伙……”
血族壮汉停住脚步扭头望向光头老巫师。
老巫师忽然直直地看向壮汉：“留着你，只是因为你能打破石食，可以在黑狱中养活更多的人，那些人也不会都跑来这里打扰我……”
血族壮汉捧腹笑了起来。
“你已经够老了，在这里我就是王，那些巫师不一样要选择沉睡，现在的你又能施放出几个法术？”
血族壮汉将拳头攥地咯吱作响。
“我是不弱于一环巫师的星辰大骑士”
话音未落，壮汉已经出现在老巫师斜侧方，抡起硕大的拳头，由上至下轰然砸落。
老巫师眼皮都没动，抬手一指，壮汉僵立当场。
“你以为血族的那些小技巧，只有你们会吗？”光头老巫师说着转身面对着血族壮汉，“你以为只有你的力气大吗？”
嘭！
鲁格和格林趴在遮掩处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嘴巴不自觉张大，老巫师竟然对骑士用起了头槌。
光头老巫师一头槌将血族壮汉的脸面砸塌，只一下已经看不出壮汉是何种表情或是眼神，因为两个眼球都已经爆掉。
“不弱于一环？”
老巫师念叨着，竟又是一个头槌。
嘭的一声！
血族壮汉的头爆成一片血雾。
光头老巫师摸了摸额头，拿出之前鲁格见过的，奇形的血色宝石徽章，对着倒下的壮汉晃了晃，那尸体也冒出一大团血雾，涌向宝石，直至血雾完全消失，地上只剩下一点碎骨和破烂的衣物。
光头老巫师看了只冒出半个头的二人一眼：“你们有酒？”
格林闻言立刻取出一瓶酒，小跑着送过去，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被老巫师轰了回来。
见习寻法者沮丧地跑回小窝。
鲁格笑了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打开手中这本血堡用作祭祀的大书。
随着神物术的施展，成功进入那种奇妙的状态。
有趣的是，这并不是一个血红的世界，而是一种别样的银色，明明整本书都是血红色调的，不过这银色给人的感觉却是有一种谜一般的奇特生命力，鲁格荡漾在无边无际的银色中，有要睡去的感觉。
银白之色抖动着，一幅画面出现在鲁格眼前。
那是一粒种子，滚在一处深坑中，似乎一个是破碎储物口袋的遗留物，种子开始吸收了一些莫名的东西缓慢地成长，渐渐长成一棵挺拔的血色大树。
鲁格忽地，捕捉到一个大树和银白之色的交汇处飘过的一个字，那是一个地窟通用语中的“厄”字。
他立刻欣喜地记下，刚想脱离法术去告诉老巫师，就发现那树干上有一只竖着的眼睛，使用神物术看到什么都不用惊奇，但奇怪的是，他觉得那只眼睛在看着他，似乎还在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鲁格心头忽然灵光闪现，这不是一只眼睛，这是一个符文。
随着他这个念头诞生，那只树干上莫名出现的眼睛，骤然扭动化作一个复杂且奇特的符文，他想记下这枚符文，瞪大眼看紧盯着它，却是只记到一半，符文便消散，树干依旧是光秃秃的树干。
鲁格睁开眼睛，叹了口气，有些疲累地揉了揉额头，一旁的格林也是同样的动作。
只不过鲁格揉了一会便站起来，走向那个大洞。
光头老巫师身边已经歪倒着放了不少酒瓶，见鲁格过来，立刻露出少见的笑容，虽然那笑容并不好看。
“带毛的小子，看来你已经有了第一份收获。”老巫师拿着酒瓶说道。
“是的，大人。”
鲁格在思考，要不要将那个符文的事问一问老巫师。
“把那本书平举起来。”老巫师说。
鲁格依言端起书，老巫师拿出之前的奇形血色宝石徽章，放到厚重的大书上，让鲁格想着那个字以精神力想象在宝石上凭空书写。
试了两次终于成功，在书写完毕的那一刻，奇形的血色宝石徽章上光芒一闪而过，光头老巫师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七个，还差七个字，终于要完成了，我已经有三十年没有发现新的字，你们两个小家伙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老巫师笑完满意地打量着鲁格。
“你的改造完成度有些惊人，这么多天我竟然都没有留意到，是我太专注了，”老巫师说着让鲁格有些紧张的话，“不要怕，改造成这个样子，你还没有死掉，还可以离开燃血之城，这说明你很适应这个改造，这也许会是一件意料之外的好事，你有没有发现，有时候你的运气会特别好……”
鲁格闻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独特的个体，会受到世界的眷顾，其实除了自然演变诞生的奇迹，人为的改造一样会发生获得世界之力认可的奇迹，这也是一些血脉改造巫师追求的，当然这并不是血脉巫师的主流，只有个别的人在这样做，这很难成功，效果也很难确定，在一些弱小的血脉改造上倒是会简单一些，但那样却有些本末倒置，毕竟获得虚无缥缈的眷顾，自己的血脉力量却是会很弱小……”老巫师说着喝了一口酒。
这还是鲁格第一次见到光头老巫师坐在这里没有捧着书的样子。
“这种血脉研究上的追求，终究只能算作一个单纯为探究结果而存在的实验，只是为了证明而证明，实用价值有限，能做到这种事的巫师也不需要这种血脉改造，而与他们力量匹配的血脉，又很难做到去获得那虚无缥缈的世界眷顾认可，这种实验甚至一时被划分到对命运的研究领域中……”
老巫师说着一瓶酒已经喝空。
鲁格则是眨了眨眼睛，用心记着他说出的每一句话。
第166章 运气与胆量
世界的眷顾？运气？
鲁格被喝光酒的光头老巫师赶了回来，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些东西听起来确实虚无缥缈，就单拿好运来说，这便是一个无法界定的东西，比如出门摔了一跤，腿直接断成十八节，但由于受伤没有外出成功，可能避免了更大的灾难。至于所谓的命运之力，什么世界眷顾，这些东西他就更不懂了，也许很多正式巫师也说不清楚。
他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
倒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他确实符合独特的个体这个标准。
独特？个体？怎么感觉像保护动物？
鲁格抬手在头顶上挠了挠耳朵。
嗯，耳朵上的毛还是很柔软的，他心想。
鲁格一路走回他和格林用来躲避老巫师发疯的小窝，走到半途时他想起，因为被老巫师驱赶，而没有问出口的关于符文的事情。
格林一脸好奇，他还没有和老巫师聊过那么久。
“那位巫师大人说，还有七个字，到时候我们应该可以离开这里，”鲁格想了想说，“你在使用神物术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危险，或者是一些奇怪的事情。”
格林眨着眼睛，看着鲁格。
见习寻法者的脸上维持着往日的从容微笑，或许是因为疲惫，他这些日子以来，那从容平和的微笑多了一些别样的意味。
“也许这位大人说得是对的，我决定暂停旅行，离开这里后返回知识圣殿就着手晋升正式巫师，直到成功，再出来继续我的旅行，”格林微笑着说道，“在神物术的影响下，怪事我倒是也可能遇到，但危险是不会有的，能轻易地遇到怪事和危险，那只能说明灵性惊人，每个巫师都有笃信灵性的指引，但灵性的高低始终没有一个标准，后来这种特殊情况下的敏感，便被视作灵性强大的一种表现。”
“敏感？”鲁格道。
“是的，在神物术这种奇妙的影响下，灵性高的人，确实会容易看到更多的东西，”格林笑着说道，“看来，我们离开这里的希望，要落在鲁格阁下身上了。”
鲁格深吸一口气。
听起来，格林已经放弃再冥想几年的打算，想必成功收录神物术后，他在知识圣殿的功绩也就够了，可以得到心仪已久的升华仪式，顺势而为，去晋升正式巫师。
这也是一件好事，鲁格还真怕他跟着回到燃血之城，再鼓捣什么血脉改造。
例行完成愣神休息后，鲁格再次拿起那本用于祭祀的书，三本同根同源的大书，分别捧在在场的三个人手中，放下酒瓶的老巫师也已经恢复往日的专注，尽管他声称自己已经三十年没有找到新的字，但其专注依旧。
鲁格在施法前，也起身看了老巫师一眼，看到光头老巫师的模样，也不由得有所触动，也许这就是巫师的专注，鲁格不知道老巫师做这些事的具体动力，所以在心中把老巫师的坚持归于一位巫师的强大且平和的心性，三十年没有丝毫进展，也依旧云淡风轻地坚持下去。
当然，偶有也要发一下疯。
鲁格再次荡漾在一片银白色之中，这次他看到了血堡的建立，看到了这本书被放在高高的祭台上，看到了大量的血族在以奇特的姿势跪拜，不同时期的血族，不同身份的血族，将自己的血滴在这本书上，像是某种固定的仪式，似乎能够在仪式中去滴上两滴鲜血，就是无上的荣耀。
鲁格看到了更多的字，但都是血族在这本书上书写的字，记载着他们先祖的强大，而不是那种特殊的字。
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没有收获。
鲁格决定换换脑子，拿出黑书继续去学冥想符文。
格林忽然激动出声。
“有收获了？”鲁格扭头说。
格林用力点了点头，急忙起身去找老巫师。
还有六个字，鲁格心里念叨着。
他索性收起黑书，继续翻看起厚重的祭祀用书。
银白色朦朦胧胧地散开，仿佛一块永远展不尽到幕布，血族们滴落到书上的鲜血，让鲁格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血族们似乎一直在努力，想要复活他们口中念叨的先祖，想要占据燃血之城，想要沐浴在奇异的血日之下，奇异的血日，那是在骄傲的他们心中，也不得不臣服之物，也是嘴硬的他们唯一承认的，比他们先祖还要古老的强大的奇异之物。他们那位先祖，据说最初便是因为血日的存在，才来到这片土地。
不知过了多久，鲁格心中一动，望向一片银白之处，一个“特”字隐隐浮现。
鲁格觉得，发现这种东西，也许有格林说的那种自身灵性和老巫师所说的每个人不同视角的原因，但也有运气的因素。
想起之前光头老巫师提到的眷顾，也许当时发现第一个字过快，才让喝着酒的老巫师有感而发，说出那些话。
鲁格起身见到老巫师，自然又引得老人一阵大笑，多年的夙愿，在这段时间内不断逼近终点，任何人都无法保持心绪平稳，止不住地大笑已经算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