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首辅死了,那说明……天安城,或许,开始乱了。
罗七爷亦是想到了这,下一刻,气血爆发,再度如粒子发射器,陡然炸开。
广陵江都被掀起十丈大潮,滚滚不休。
……
天安城,暴雨如柱。
马蹄声如雷鸣般,交错炸响,踩踏着地面,溅起水花三四尺。
然后溅起的水花又被车轮给碾碎,撕扯的支离破碎。
镇北王的马车在主干道上徐徐而行。
朝着天安城的城门方向行去。
马车的窗户帘布被掀开,暴雨拍打在其上,溅起迷蒙水汽。
镇北王从中眸光深邃的望出,他看向了天穹,却见得有一棵桃花树,无数的桃瓣垂落,化作桃棺,抬着张怀义的尸体,横掠过天穹。
镇北王顿时长叹了一口气。
“老张,走好。”
镇北王道了一句。
而张首辅的尸体从帝京中受学宫的牵引而出,镇北王亦是明白了那位高高在上,威震大夏天下的夏皇的意思了。
“不是罗家的劫,而是罗家的命么?”
“让罗家认命……”
镇北王笑了笑,垂落下了帘幕。
马车骤然加快,撕裂了主干道上的水幕,像是两条白蛇在马车后摇曳着。
咻咻咻!
天地间,黑影扭曲着浮现。
一位又一位的影卫从雨珠中浮现,总共是六人,守卫在马车四周。
他们行走之间,却是不溅起丝毫的雨水。
他像是与天地交融在了一起似的。
而主干道之上,皇宫方向,银色的甲胄覆盖下的禁卫军,宛若洪流席卷而来,远远的追随在马车之后。
为首着,是一位手持背后插着一根又一根银枪的俊伟男子,身躯高耸。
眼眸之中满是锋锐。
他是雷成,禁卫军统领,与雷兵是亲兄弟。
雷兵是天榜第九,而他雷成则是天榜第四。
这也是为什么他负责镇守天安城,统御禁卫军,而雷兵走出皇城,奉太子令,与诸多江湖高手一同围剿罗鸿和罗小北的原因。
他们师出同源,心中有一种无形的羁绊联系,而如今,这股羁绊断了。
雷成知道,他的亲弟弟雷兵,天榜第九,死了。
雷兵去围杀罗鸿和罗小北,却是身死,那杀雷兵者,便是罗鸿或者罗小北,便是罗家人。
他曾约定与雷兵一同踏入陆地仙,可是,如今,弟弟身死。
“罗家……”
雷成眸光仿佛都迸射着银芒,身后,数千的银甲禁卫军跟随着他,不断的追逐着马车。
他们远远的吊着,像是一线江潮,没有立刻追上镇北王的马车,就是这样不远不近的吊着。
这是太子的命令,等镇北王至城门的时候,才会彻底的爆发。
影一扭头,看着身后那一线江潮般的银甲禁卫,面容不由肃穆起来,特别是那为首的雷成,杀机浓郁的宛若要形成大山落下。
“这雷成……疯了吧?”
影一深吸一口气,道。
他如果记得没错,王爷和雷成应该没有过什么恩怨才对,甚至……还一起喝过茶,有说有笑过。
而如今,这雷成杀机凛冽到实质。
马车中,镇北王轻轻咳嗽了声,淡淡道:“应该是雷兵死了。”
“禁卫军分金甲和银甲,甲胄制式相同,雷兵是金甲,统御三千皇城内城禁卫,而雷成乃是银甲,管理六千天安城外城禁卫。”
“雷兵被太子夏极派遣往澜沧江,围杀罗鸿和小北了,而如今雷成杀机如此强烈,很大程度上,应该是感应到了雷兵的死亡。”
镇北王道。
影一一怔。
“太子故意的?”
影一深吸一口气,道。
“可能吧,也许亦是巧合罢了。”
镇北王不以为意。
轰隆隆!
马车继续奔驰,暴雨越发的急骤,每一滴雨珠拍打在马车顶上,都拍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响。
而巍峨高耸,仿佛与天地遥遥相连的城门,亦是逐渐的浮现在了眼前。
城楼之上,守城大将亦是披着森严甲胄伫立,淋透在暴雨中,手掌搭在了腰间的挎刀之上,与内墙女墙间,盯着撕裂雨幕而来的在主干道上飞掠的马车。
城墙之上,一位又一位的城楼守军,盯着马车。
他们都知道马车之中坐着的是谁。
而是曾经震慑塞北百万胡人的镇北王,罗狂。
这位老王爷,如今要出城……而这一出城,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归来了。
这意义自然就不一样了。
这位守城大将猛地抬起手,甲胄铿锵之间,哗啦声,整齐如一。
尔后,城楼上,一位位守军拉满了弓弩,冰冷的箭,遥遥对准了马车。
奔跑的骏马将雨水都给踩的爆碎,马鬃飞扬间,扬洒着雨水。
嘘律~
很快,车夫猛地拉扯缰绳。
骏马嘶鸣,高高抬起了前蹄,尔后重重踏下,犹如陨石砸落大地一般,让整个皇城都宛若抖了抖。
“镇北王大寿临近,欲要前往安平县,于孙子身边举办大寿庆典。”
“请武统领开城门。”
影一淡淡的声音,飘扬而起,盖住了雨幕。
而那车夫停下了马车,徐徐从马车架子上,冷着脸,抽出了一把墨刀。
漆黑如墨的刀,比黑夜更黑。
安静,天地一片安静。
只剩下了雨水轰鸣的声音。
天安城中,灯火通明的酒楼,花楼之上,各家权贵安静端坐,捏着酒盏,盯着城门前的对峙。
这是一场会改变大夏格局的对峙。
镇北王,乃是罗家的主心骨,曾经坐镇塞北,乃是墨家铁骑的最高主导者。
而他若是能够出天安城,必然会将罗家拧成一股绳,对抗夏家。
老一辈的武修,哪怕已经老迈,鲜血依旧未曾寂冷,当他们放下了心中君与臣的芥蒂,那等待的,便是狂风暴雨般的反击。
尽管,这份反击,很有可能会被拍的支离破碎,但是这亦是老一辈武修的脾性。
当底线被突破,当耐心被耗尽,自然便是只剩下反抗。
城楼上,统领深吸一口气,道:“可有夏皇之令?”
“无皇命,不得出城。”
武统领腰间挎刀,冷漠无比的说道,雨水顺着下巴滴淌而下,化作笔直的丝线。
远处。
雷成率领着六千银甲禁卫军,亦是止住步伐。
在长街之上,密密麻麻的放下盾牌,驻足而立。
“有刺客袭击天极宫,首辅身死,太子有令,封锁全城,哪怕王侯将相,皆不可无令出入天安城,违令者,斩!”
雷成魁梧伫立,道。
声音浩浩荡荡的传出,回荡在城楼前。
马车安静的停滞着,无数的雨水冲刷着。
嘎吱嘎吱……
城楼之上,弓弦绷紧,黑压压的箭头,瞄准着马车,压抑的像是乌云贴着脸颊,让人难以喘息。
忽然,马车的帘幕被扯开了。
镇北王一身素衣,从马车中钻出,伫立在车架上。
影一蓦地出现,为他撑起了油纸伞,挡住了暴雨。
镇北王苍老的面容,望着城楼上,那一根根悬在他面前的黑色箭矢,笑了笑。
“曾几何时,老夫凯旋入京,城楼上守军都是满带着欢喜和庆贺。”
“而如今,城楼上,却是有一根根箭矢对准老夫。”
“这世道,果真是变了啊。”
镇北王,道。
城楼上,武统领沉默,镇北王的确是值得敬佩,但是,他们亦是有军令在身,按规矩办事。
他们不是镇北王的兵,他们是夏家的兵。
武统领想了想,还是开口了:“王爷,退回去吧。”
“虽然你的孙子罗鸿杀了我儿武举,但是,我对王爷还是心中敬佩,冤有头,债有主,我儿武举死于罗鸿之手,我自会找罗鸿报仇,而非为难王爷。”
“王爷按照规矩办事,在下自是不会出手。”
武统领的话语,其实带着几分无奈,毕竟,他的儿子武举,本是在大理寺中行事,天赋妖孽,能够入黄榜第十五,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骄傲。
可是,被长平郡主忽悠着去了天机秘境,最后死在了罗鸿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