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怎么可能不愿意?!内心此刻已经兴奋若狂的路斯恩感觉到自己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在激动的颤抖,却还在竭力的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情绪,不让自己表现的太明显。
虽然从很早之前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也有过类似的打算,但是当米内斯特侯爵继承人的身份摆在面前的时候,那种无与伦比的冲动还是让他有些不能够自已了。
但越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就越让路斯恩有种莫名的恐惧——这会不会是霍拉德祖父试探自己的手段,毕竟他已经把自己关在这里半年,肯定想要看到自己有什么长进,如果这个时候的自己表现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的路斯恩简直是如坠冰窟,刚刚还激动的眼神之中立刻变成了恐惧——看看吧,才知是一个“提议”就让自己这么忘乎所以,怎么可能会让霍拉德祖父满意?怎么可能有成为米内斯特侯爵的资格?!
看着面前刚刚还在激动不已,现在却又一脸恍惚,目光挣扎的路斯恩,霍拉德·米内斯特却有些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你担心我这是在试探你的话,大可不必这样——因为这就是一个提案,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去让仆人们收拾东西,做好准备出发吧。”
“那,瀚土城的事务怎么办?”路斯恩还是不放心:“您准备……怎么解决?”
“我会有办法的。”霍拉德目光平静:“你不用过多担心,安心回海马港就可以了。”
“可以问问是为什么吗,为什么需要我离开都灵城?”
“你终于明白了……看来还是学到了些东西的。”看着终于渐渐平复下心情,变得冷静起来的路斯恩,老人的脸上却是无比的欣慰:“因为都灵城已经不再安全了——哪怕是我也不敢保证能不能保护我们的家族。”
“贝里昂今天的姿态实在是太奇怪了——直接越过墨瑟·凯恩,要为盖约·瓦伦斯授予凯旋式。”霍拉德面沉入水:“尤其还是在瀚土的战争即将结束,也最最激烈的前一刻,这简直就像是在……”
“准备拉拢圣树骑士团,和东境结盟吗?”
“不,我担心的是情况比这更危险——圣树骑士和米内斯特家族不合已经是众所周知了,但这一次因为墨瑟·凯恩的缘故,我们双方基本上可以算是站在了同一边,到这个地步都用不着掩饰,我们就是准备支持安森殿下的!”
老人越说表情越是难看:“我怀疑的是贝里昂准备彻底分裂圣树骑士团!”
“这样的情况比骑士团站到他们那一边还要危险——因为墨瑟·凯恩和莱昂纳多·贡布雷都是很理智,也非常明白平衡的重要性的。但是再如何理智的团体内,都肯定有激进者的存在,他们不会在意什么双方之间的微妙依存,为达到目标绝对是不择手段。”
“路斯恩我亲爱的外孙,我们已经不是在为了王国而战,而是为了家族的延续而战了。”慢慢起身,霍拉德·米内斯特郑重的拿住了路斯恩的肩膀,双目对视。
“你愿意赌上一切,保护你的家族吗?”
第二百零一章 苍狼之嚎(上)
这是一个叫做皮埃尔·古德温的侍从,写于鹰坠山之战的第二十天。
从来到鹰坠山的那天开始,我的主人爱德华·威特伍德就说过这场战争将会决定未来一百年瀚土的和平与战火。说实在的,虽然我对爱德华大人的话向来深信不疑,但其实根本没有这种概念,也不相信一场战争能够决定这么多事情。
所以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我才会被震撼到如此无以复加的地步——在号角堡,我曾经经历过最最可怕,最最危急的围城战,三百人坚守的城堡被数千人的佣兵军团围攻;在赤马峡谷,我看着那些孤胆的战士们跟着爱德华·威特伍德大人一起爬上了陡峭的大雪山;在双塔要塞,五万人如同潮水般发起连环不间断的猛攻,尸体甚至能淹没城墙!
我已经跟随爱德华·威特伍德大人经历过太多次的生死时刻了,一次次看着这个曾经也只是一介侍从的圣树骑士披荆斩棘,用那柄不起眼的骑士剑开辟出一个又一个名为奇迹的胜利,一次又一次让数倍于他的强敌饮恨沙场……在经历过如此多死亡边缘的我曾经天真的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那些更加可怕的敌人了。
但是我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就像是住在湖边的人,去想象大海究竟有怎样宽阔一样肤浅而且幼稚,甚至会令那些真正的水手们怜悯,而不是觉得我可笑。
当苍狼氏族的大军向鹰坠山发起进攻的时候,哪怕是在鹰坠山顶峰的帐篷里,我也仿佛有种天地倾塌的错觉,仿佛整个世界都快要崩溃了,心惊胆战的捧起光辉十字的雕塑跪在地上不停的祷告着。
你曾听到过天地为之变色的呐喊声和咆哮吗,你曾经看到过整个世界都在怒吼的画面吗——我看到了,而且是亲眼所见,那足以令最最勇敢的战士也为之胆寒的画面!
但是我们的战士们,瀚土城军团的勇士们却没有一个人逃亡,没有一个人退缩——在敌人发起第一轮进攻的时候,首席副将格林·特恩大人就带着近卫军团和铁壁军团,在弩炮和投石机的掩护下,朝着越过了旧河道的苍狼氏族大军发起了猛攻,整个昼夜都是一片厮杀之声,前线的战士们不断的被替下来,后线的战士们不断的顶上去。
仅仅是一天之内,光是最最普通的阔剑就报废了一千柄,还有数倍于此的武器送到了后方的军械库交给侍从和辅兵们打磨——两个操控弩炮的辅兵被活活累死的炮架上,据说死的时候还在口吐白沫,两个手臂像是一滩烂肉似的。
而这样惨烈的战斗却已经整整持续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敌人不停的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猛攻——在双塔要塞的时候我曾经见到了四头巨怪,仿佛是铁柱般支撑着穹顶。但是这一次,我至少看到了十头,整整十头巨怪,仿佛是魔鬼的战车般冲着大声惨叫着的步兵方阵发起冲锋!
那一天的旧河道上,整整阵亡了不下一千名军团士兵还有骑士们,全部都是各个军团最精锐的老兵,同样是第一次,我看到首席副将格林·特恩大人流泪了,那是怎样哀痛的泪水,才让他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啊!
在那一片唉声之中的军营里,我试探着询问了爱德华大人这样猛烈的进攻,敌人还会持续多长时间的时候,他却摇了摇头,很是无奈的看着我说——这不过是那个叫阿斯瑞尔的苍狼大酋长,在试探瀚土城军团的防御部署罢了,远远没有到最终决战的时刻。
我惊呆了,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这居然是真的——这样惨烈的战斗,那比潮水,比蚂蚁还要多的敌人,那样猛烈的进攻,天昏地暗的厮杀,居然还只是在试探?!
但是当我再想要询问的时候,爱德华大人的脸上就露出了那种水手看着住在湖边人的表情,我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不过大人依然很贴心的告诉了我原因——虽然敌人的进攻很凶猛,但实际上到目前为止阿斯瑞尔派出的,都是那些他麾下战争部落的军队,像我们第一个晚上遭遇的苍狼氏族精锐始终没有出动过一次,至于那些巨怪虽然强悍,但是和成群结队的血狼骑兵比起来,远远称不上威胁。
至于敌人虽然气势凶猛,但其实每一次真正投入的兵力从来没有超越过两万人——在瀚土城军团的重装步兵方阵面前,这些兵力甚至不足以撕裂我们的前沿阵线!
而这样的局面也并不是因为敌人真的有那样遵守着公平或者荣誉精神,只是因为峡谷地形无法将他们的兵力彻底展开,被逼无奈所致的——直至这时候,我猜能够理解为什么爱德华大人始终都在强调着,只要占领了鹰坠山,我们就把握住了胜利的契机,因为只要这里还在,敌人就始终无法将他们的力量彻底展开,用数倍于我们的兵力将瀚土城大军包围。
相反的,平坦的地形给了骑士和重装步兵方阵发挥的最佳战场,狭窄的两侧令敌人无法袭扰我们的后线——而众所周知的是,三百年来从未有过那支军团,能够在正面击溃烈焰苍鹰旗下的都灵大军!
拉锯战或许会打得很艰难,或许还会拖更长的时间,忍受着煎熬的痛苦。但是敌人只会比我们更加煎熬,更加痛苦,直至他们鲜血流干,也无法从这片宽敞又狭窄的铁峭山之中突围出去。
当我询问到什么时候才是真正的最终决战,他的脸上却露出了一种莫名的笑意,仿佛是在嘲弄着似的——但那并不是在嘲弄我,而是嘲弄着我们的敌人。
“我们绝对不能给阿斯瑞尔发起总攻的机会!”大步走进军营,身上还染着血迹和灰尘的小王子意气风发的看着那些将领们:“这场战斗还会继续下去——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蠢货会让敌人如愿以偿的,他们现在肯定很想和我们决战,所以我绝不会让他得到一丝一毫的机会!”
“但是……公爵大人。”铁壁军团的军团长是个一脸愁苦相的老爵士,吞吞吐吐的说着:“这段时间,军团的伤亡很严重,士气也滑落的很快——大家都想要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要给敌人逃回去的机会,而不是一鼓作气的歼灭他们?”
“是谁想知道?”安森猛然瞪过去。
“是……普通的士兵们。”目光躲闪的老爵士根本不敢抬头:“还有一些军团的将领……”
“如果有人想要知道我和副将以及掌旗官的战略部署,那就让他过来,我会亲口告诉他。”安森冷哼一声,表情相当的讽刺:“但如果只是满肚子牢骚,或者胆小畏战,不敢和敌人交战,我会让他明白烈焰苍鹰的愤怒!”
“所以……军团长阁下请您告诉我,是不是你们铁壁军团的士兵们……已经连上战场的勇气都没有了?”
“什、什么?绝对不是!”老爵士赶紧矢口否认——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承认:“我们永远是您最最勇敢,也最是忠心耿耿的战士,随时都做好了为烈焰苍鹰的荣耀赴死的准备!”
“但愿如此。”小王子的嘴角扬起,一抖披风转身向外走去,就在快要踏出军帐的刹那,朝着站在最里面的爱德华露出了一丝微笑。
“很精彩的演讲,安森殿下。”爱德华在内心自言自语着,瞥过去的目光打量着还在左顾右盼,忐忑不安的老爵士,嘴角微微勾起。
第二百零二章 苍狼之嚎(下)
“想说什么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咧着獠牙的血狼像牧羊犬一样趴伏在主人的脚前,目光冷冽的阿斯瑞尔坐在软榻上,手肘支撑着身体,一副轻松的模样——虽然看起来让人觉得只是故作轻松。
“诸、诸位部落的首领们,想要觐见大酋长。”跪伏在他前面的苍狼武士依然十分的小心翼翼,身上的汗水都快把衣服浸湿了,低着头不敢直视:“最近这几场战斗之后,许多武士们都已经十分疲惫了,难免有些牢骚话。”
“哦……只是牢骚话而已吗?”阿斯瑞尔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他们都快要发起叛乱,把我这个没用的大酋长从位子上推翻下去了呢!”
“绝对没有!”部落武士赶紧大声喊出来:“以祖灵的名义我向您发誓,绝对不会有人能有这样的胆子,不然大家一定立刻砍了他的脑袋!”
“但愿如此吧……”阿斯瑞尔有些落寞的勉强笑了笑,轻轻搓着手指朝着那名武士示意了一下:“让他们过一会儿再进来,我需要休息一下。”
“遵命!”抚胸施礼的苍狼武士谨慎的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倒退着走了出去。黑发少年那深邃的眸子直至他走出去了,才慢慢变得有些无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