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小古德温就可以了!”面对这个银发巫师,小古德温并不比在面对安洁拉的时候放松多少,却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请您务必……务必不要让她出事,拜托了!”
话音一落,马可·塔斯克就看到这个小侍从像是逃命似的跑掉了,银发巫师歪了歪脑袋,脸上多出了几分若有所思的笑意。
“怎么了?”
“没什么!”猛然转过身,带着几分困惑表情的爱德华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扬起嘴角的马可耸了耸肩膀:“安洁拉小姐应该就快结束了,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看着银发巫师那一脸古怪的模样,爱德华根本是一丁点儿都不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走进了帐篷里。
如果这个时候小古德温再回来一次的话,恐怕会大吃一惊——刚刚还遍布整个房间的符文都已经没有了踪迹,狭窄的房间内,只剩下倒在地上微微喘气的安洁拉,还有她身下那个诡异的符号。
爱德华的目光十分平静,既没有感伤也没有半点的怜悯,只是轻轻的将小女仆从地上抱起来,感受着那冰冷的体温,和安洁拉那双同样毫无情感的眸子对视着。
“安洁拉看到了哟,就在那座峡谷的上面,安洁拉看到了。”小女仆轻若悬丝的声音当中还带着些许的得意:“那些野蛮人,带着他们的那个可怕又蠢笨的大怪物爬上了山,有好多好多呢,全部都爬了上去。”
“有多少?”
“不知道,但是真的有好多好多,一个接一个的大怪物,安洁拉连数都数不过来。”小女仆努力睁开着眼睛:“左边的山上有,右边的山上也有,到处都是那些大怪物,还有好多好多的野蛮人也都在往上爬,都想要爬到山上去——还有好多笨笨的家伙从山上掉下来了呢。”
“是吗,那些人还真是笨呢。”爱德华笑了笑,轻轻拍着小女仆的后背:“安心睡一觉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是我的任务了。”
看着安洁拉慢慢合上了双眼,黑发骑士脸上的笑意才慢慢回归了平静,甚至还多出了几分嘲讽:“看来我们的阿斯瑞尔大酋长终于找到方法了——让他的三十万大军能够将整个鹰坠山包围的方法。”
“但是这可能吗——我是说,即便他们死上数百人上千人,难道就能找到从两侧的山崖进攻的方法,那些可全部都是陡峭的山壁,别说是人,就是野山羊也翻不过去的!”
“不知道,但他肯定有办法——也许我们还不知道,但一定可以!”爱德华摇了摇头:“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这个方法至少需要三天的准备时间,三天之后他们才能向鹰坠山发起围攻,而阿斯瑞尔准备一次就倾尽全力,也说明这个招数只能用一次!”
“只能用一次的方法?”银发巫师皱了皱眉头:“那会是什么?”
“三天之后,我们就知道了。”黑发骑士的笑容之中带着几分无奈:“不论这种方法究竟是什么,一旦他们打破了瀚土城军团正面的封锁,我们将失去一切优势,确实是相当直接,也相当聪明的方法。”
“嗯,但是如果被发现了,那也就算不上足够聪明了吧?”马可忍不住笑着调侃道:“您觉得,那位阿斯瑞尔大酋长会不会猜到您已经发现他的计划了?”
第二百零六章 阴霾(下)
“爱德华·威特伍德——你能不能猜到呢?”
狂风肆虐的断崖上,嘴角带着几分戏谑微笑的黑发少年目光紧锁着远处的鹰坠山,任凭从耳畔掠过的风将自己的头发吹乱,在这万丈悬崖之上赤裸着上半身,拄刀而立。
“大酋长?”跪伏在他身后的一个苍狼武士面色微楞,试探似的开口道:“您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无聊的自言自语罢了。”微微翘起的嘴角重新归于平静,表情冰冷的阿斯瑞尔将目光转了过去,看向了脚下那陡峭的山岩。
在那绵延不绝的山坡上面,数以千计的蛮族武士们正冒着生命危险从下向上攀爬着,远远望去就像是结连成一片的线条一样,层层叠叠的甚至都看不到尽头。
但是真正吸引人注意力的,不是那成群结队在山崖上攀爬的蛮族战士们,而是那些真正的怪物——足足十公尺高,仿佛是城墙一样魁梧的巨怪,蠢笨的踏着滑坡的山体,将大片大片的土石扒下来,为后面的部落战士们掘开道路,而最后就连这些巨怪们也顺着爬了上去。
绵延不绝的铁峭山峡谷,几乎到处都在上演着相同的景象——几十个,几百个,甚至是几千个……源源不断就像是蚂蚁一样爬上山坡,而整个巨大的峡谷口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蚂蚁巢穴,混乱却又充满了秩序和规划,不断的在运动着,到处都是一片忙碌而又拥挤的情景。
但是在这里看着的阿斯瑞尔却很清楚,即便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是想要将那么多的军队转移位置,同样是要付出相当庞大的牺牲——也许一千人当中只能有五百人,甚至更少的人成功,十头巨怪当中只能活下来四头甚至两头,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走到了这一步的自己,甚至是整个苍狼氏族已经没有向后退的权力了,唯一的选择就是进攻——但是如果这三十万大军不能够投入到战场上,那就和不存在没什么区别。
不要说两个人当中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即便是十个人当中只能有一个活下来,那也总强过没有办法让他们上战场要强得多——苍狼氏族最大的优势就是兵力,没有办法发挥这一优势,那就永远没有打败瀚土城军团的机会!
为了自己的一个命令,这些来自各个战争部落的武士们似乎已经不太在乎自己是不是活着了,他们只想着有那么一个目的——杀死都灵狗,杀死更多的都灵狗,杀死所有的都灵狗!
为了这一天他们已经等待太久了——面对着都灵人精锐的军团,全副武装还骑着战马的骑士,瀚土人引以为傲的战斗方式似乎变得不值一提,甚至是可以轻易蹂躏的对象。
一个接着一个战争部落和古老的氏族被都灵人剿灭,他们曾经繁衍生息的土地变成了都灵人的村落和城堡,图腾和祖灵雕塑被烧毁,插上了那刺眼而又恶毒的烈焰苍鹰旗,仿佛这面旗帜就预示着整个瀚土的未来,注定会被烧成灰烬一样。
“知道吗,其实那些部落的首领们根本没有信心打赢都灵人,更不用说征服瀚土城,甚至是和整个都灵王国决战了——倒不如说他们大多数人对都灵王国的认识,就仅仅是一个瀚土城而已,他们不知道整个都灵王国有几十个瀚土城那么大!”
“什么古老瀚土的荣耀,氏族的光荣——不过是一群土匪强盗罢了,想要做的无非就是夺下几块可以耕种的肥沃土地,找到适合放牧的草场和能够打猎的森林,看到一丁点儿财富就会被迷住了眼睛,甚至不可自拔了。”
“他们被瀚土城,被都灵人压制了太久太久了,恐惧都已经渗透到了他们的骨子里——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吗?就是故作骄傲,装得自己很强大,很可怕的模样,但其实只是一个胆小怯懦的蠢货,因为只有这种蠢货,才会不断的想要证明自己很强大,比所有人都强大。”
“但这也就是他们会愿意跟随我,跟随苍狼氏族的原因啊——因为只有我才能打败都灵人,只有我才能够给他们最想要的胜利,才能让他们尝到蹂躏都灵人的快感,所以这些蠢货们才会对我忠心耿耿,唯命是从。”
“说到底,他们根本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得到的是什么——难道夺下了瀚土城,整个瀚土的土地都会因此而变得富饶吗,还是说只要能够杀光瀚土的都灵人,瀚土就真的是什么乐园了?”
“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瀚土就是一个无比贫瘠的地方,真正富饶而适宜生存的土地就只有那么一丁点儿而已,永远不可能养活整个瀚土所有的部落。真是讽刺至极,为了瀚土的自由而聚集在一起,恐怕到了最后依然会因为夺得了自由而四分五裂,相互残杀,争夺那一丁点儿的沃土,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蠢的事情吗?”
望着远处的山峦,带着一抹讥笑的阿斯瑞尔自言自语似的嘲讽说道。
而当他回过头的时候,跪在身后的苍狼武士已经彻底被吓傻了,浑身大汗筛糠似的颤抖着,根本不敢去直视黑发少年的眼睛——他现在都在不停的咒骂自己,为什么非要跟上来,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虽然他根本听不懂阿斯瑞尔在说些什么,但他也清楚这些话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是只有大酋长一个人才能知道的事情——但是现在自己却一个字不拉的全部都听到了,祖灵在上!
“你听到什么了?”黑发少年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声问道。
“没有,什么都没听到,请您务必要相信我!”苍狼武士赶紧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无比真诚的看着阿斯瑞尔:“您刚刚……您刚刚什么也没说,我只是一直在这里等候您的吩咐而已!”
阿斯瑞尔的表情变得更有趣了,慢慢将长刀抗在肩膀上,一步一步的走进跪伏在那里的苍狼武士,看着对方那越来越颤栗,越来越恐惧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一样。
“我刚刚什么也没说,而你也什么都没听到——我们只是在这里休息了一小会儿,明白吗?”黑发少年的轻轻开口道,雪亮的刀锋慢慢垂下,贴着苍狼武士的脖颈,那一丝丝的冰凉仿佛都能够渗透到骨子里。
“明白,明白!”
“那样最好,因为那才是对整个瀚土最正确的选择。”阿斯瑞尔像是在对他说,又仿佛是在告诉自己一样念叨着,神色变得有些落寞无趣了起来:“算了,回去休息吧——告诉所有的部落首领们,今天之前我要看到一半的战士翻过这片山崖。”
“我这就去!”得到命令的苍狼武士大喜过望,简直兴奋到了极点,甚至都忘了原本的谦恭,猛然站起身像是逃命一样朝着山下跑去——那身影简直比最最矫健的老山羊还要灵活不少,丝毫看不出半点人才有的笨拙。
这就是人啊……越是恐惧,越是能够激发他们原本不曾拥有的力量,黑发少年的笑容之中带着几分讽刺,转头看向依然是那样平静的鹰坠山,根本看不出那里曾经经历过怎样可怕的血战。
即便是曾经堕入地狱,古老的铁峭山依然不改它应有的壮丽——过去一年前伫立在这里的,未来一千年依然会伫立在这里。
“还有两天。”阿斯瑞尔喃喃自语着。
第二百零七章 天塌地陷(上)
鹰坠山下的瀚土城军团的军营当中永远不会缺少欢声笑语——哪怕是在经历了整整一个月的血战之后,一片灯火通明的军营帐篷之间依然充斥着烤肉和黑面包,还有黄油啤酒的香味,围坐在篝火堆旁的大头兵和骑士们尽情的享受着每一个夜晚,就像是他们人生当中最后一个夜晚一样。
不论是身份高贵的骑士,农夫出身的士兵,还是来自四面八方的雇佣军……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能不能活下来,所有人上了战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所以他们才会加紧一切机会,享受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
但是今晚不同……当象征着一天的太阳终于落山之后,遍布整个鹰坠山的军营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整整数万人仿佛都中了某种可怕的诅咒一样,沉默着一声不吭。百夫长再没有喝骂士兵们,抱着木头饭碗的士兵不停的吃着搅成酱的土豆泥配汤,啃着又干又硬的黑面包,坐在篝火堆前面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