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愉悦征途 第32节

“我、我抢过别人的钱、偷过东西,还出手打过自己父亲,我罪孽深重……”奄奄一息的卫兵紧紧攥着小教士的手,满是眼泪的双眼里全都是祈求的光芒:“我愿意忏悔,也为光辉十字战斗了,求求您为我祈祷……”

“那星空神国一定会为你打开大门,圣洁的使者将会为你引路……”小教士轻轻将他的双眼合上,看到那卫兵临死前的最后一抹解脱的笑容,韦伯的面颊上终于露出了淡然的悲伤。

“这已经是第十三个了。”小教士的声音里面全都是悲痛的惋惜,还有深深的无力感:“我尽力为他们每一个人祈祷,但却不能让他们复活,也不可能减缓他们的疼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人世。”

“你已经尽力了,我相信他们死的时候都得到了救赎。”爱德华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教士的脸上明显带着疲惫的倦色,甚至连想要站起来都必须让他搀扶着:“快去休息一下吧,我们马上还要继续赶路呢,你不是要步行走到都灵城吗?”

“这不一样。”韦伯摇了摇头,很是倔强的从一旁拾起他那根拐杖,长长叹息了一口气:“为他们而祈祷,让这些勇敢而无畏的灵魂能够走进星空神国是我的职责,也是我唯一能够为他们做的事情,所以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说完,有些一瘸一拐的小教士就朝着另外一个帐篷走去。当爱德华还没有回头的时候,小教士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朝着爱德华说道:“而且艾伦爵士也和我一样,从昨晚开始就没有休息,一直都在帐篷里为塔索守灵——这是罗拉斯爵士告诉我的。”

等到爱德华找到那顶帐篷的时候,罗拉斯爵士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看得出他的神色相当不太好,身上的罩衣全都是血迹,手臂处的链甲也破破烂烂的了,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是那么严肃,抬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黑发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我听莱昂纳多爵士说了,是你杀死的这群血狼的头领,一剑砍了脑袋,干得漂亮。”罗拉斯爵士勉强笑了笑,右手锤了一下爱德华的胸口:“还没等当上骑士,你这么快就又有一件可以吹嘘的英雄事迹了。”

“我从来不觉得杀戮是件值得吹嘘的事情,而且想来您也一样。”爱德华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很想回避这个话题:“艾伦爵士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子,在给塔索守灵呢,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说起这个罗伦斯爵士就一直摇头:“艾伦少爷一口认定是自己害死了塔索,而现在是赎罪的最好机会。说起来我倒是挺希望那个塔索能够看到这一幕。”

“无论他平时是个什么样子,我都必须承认在他临死前的那一刻,他是一个十分称职的侍卫队长,无愧于他所获得的荣誉和头衔。”罗伦斯爵士叹息着说道:“这个蠢家伙要是看到艾伦少爷为他守灵,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呢。”

“可惜他看不见了。”

“对,可惜他看不见了——就和我们所有人一样,终究都会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最后也只能把自己的佩剑插在坟冢上,活在别人的缅怀里面。”

就在两个人都漫不经心的聊着天,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的时候,艾伦的小侍女小跑着急匆匆的从马车上走下来,大概是赶得太急了,有些踉踉跄跄的停在了爱德华和罗拉斯的身前。

“罗拉斯爵士,还有威特伍德先生。”小侍女十分乖巧的微微施礼:“夫人请二位到马车那边,有些事情可能需要过去讨论一下。”

“谨遵安杰丽卡夫人的意愿。”爱德华笑着向她回礼,至于罗拉斯爵士则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小侍女十分含蓄的笑了笑,便转身朝着艾伦所在的帐篷走了过去。

等到爱德华和罗伦斯爵士到的时候,才发现那位叫做莱昂纳多·贡布雷的圣树骑士已经到了,安杰丽卡夫人端坐在一把从马车里搬出来的椅子上,那双动人的眸子里夹杂着不少血丝,显然她昨晚也没有睡好。

“早安,罗拉斯爵士。”安杰丽卡夫人有些睡眼惺忪的微笑着:“听说您今早派人去寻找那些昨晚放跑的马了,成果如何?”

“多谢您的关心,我的夫人,基本上都追回来了。”罗拉斯爵士依旧板着脸,声音浑厚:“只有两匹马没能回来,大概是被野兽吃了或者是迷路了,但还好不影响我们的行程。”

“但是……我们的食物消耗的差不多了,伤员也不少,现在要想要顺着都灵大道折回去的话,恐怕会非常麻烦。”罗拉斯爵士一字一句都是如实禀报:“恐怕也很难坚持到最近的城镇。”

“您是建议我们继续横穿森林吗?”

“对,这可能有些危险,但是路上我们可以打猎减少食物的消耗,而且今天就出发的话两天后就能遇上最近的城镇,在那里我们可以补给食物,修理马车,照料伤患。”

罗拉斯说的很对,安杰丽卡夫人有些沉默的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的圣树骑士莱昂纳多,但是一时间却又有些难以开口,骄傲如安杰丽卡夫人想要开口求人还真是第一次。

“既然这群该死的血狼已经被歼灭了,那我想我们晚一点儿去交付任务也没关系。”莱昂纳多爵士站在这儿就说明他其实已经同意了,善意的笑了笑:“能够护送您这样尊贵的夫人,也同样是我们这些人的荣幸!”

“您的宽容善举真是令人感动,克温家永远都欠着您一份恩情。”安杰丽卡夫人松了一口气,恬然微笑着——对方能够如此“知趣”倒是挺出乎她的意料:“我也绝对不会忘记的。”

“家父霍拉德侯爵一直和圣树骑士团有些小小的误会,希望我这一次回去可以让他开解——事实上他本人其实也对骑士团一直相当尊敬的。”

“如果真是那样话,可就要我们感谢您了,尊贵的夫人。”虽然这么说着,莱昂纳多却没有把这话当回事的意思,顺手指了指一直站在罗拉斯爵士身后的爱德华:“您要是感谢的话还是谢谢这个被光辉十字保佑的小侍从吧。昨晚能打得那么顺利,还得多亏他杀死了头狼,那可是个吓死人的大家伙!”

“这个我当然不会忘记。”安杰丽卡夫人微微一笑,雍容温婉的转向爱德华,目光中带着些微调侃的意味:“你这个小侍从曾经推掉过我的赏赐,想来这次应该不会了吧?”

“不,事实上我确实希望能够得到您的一份赏赐。”爱德华讪笑着耸了耸肩膀,单膝跪下:“虽然这么说可能有点儿难以启齿……您或许知道,我的剑昨晚很不幸的折断了,而我身上就只有那么一柄剑,如果您能够同意的话,可不可以赠于我一柄新的呢?”

第四十三章 此人名为“骑士”(三)

尽管对爱德华的“请求”哑然失笑,但是安杰丽卡夫人依然答应了他。倒是站在一旁的莱昂纳多爵士有些遗憾的看了爱德华一眼——在都灵王国,米内斯特家的慷慨就和他们的富有一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区区一柄剑的赏赐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总是能令我‘大开眼界’啊,你这个小侍从。”夫人那温雅的笑容中还带着小小的苦恼,稍稍叹了叹气起身:“不过这既然是你的要求,那么作为主人我当然不拒绝这样一份你应得的赏赐。”

说完,安杰丽卡夫人朝着爱德华轻轻招了招手,然后便转身朝着马车走去。站在一旁的罗伦斯爵士和圣树骑士莱昂纳多则都十分“识趣”的离开了,只剩下爱德华轻笑着从地上站起来,好像真的十分开心似的跟在夫人身后。

爱德华很讨厌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承担风险,更不用说这位夫人前段时间还在处心积虑的想要弄死自己,一旦那个所谓的“赏赐”又是她设下的圈套该怎么办?相较之下只要一柄剑倒是安全多了。

而且自己真正想要的,也不是这位夫人可以给的——至少现在爱德华的目标只有一个——成为圣树骑士,仅此而已。而安杰丽卡夫人现在能拿出来的“赏赐”,还没有丰厚到让自己改变想法。

一个侍女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手里面还抱着一个长条木盒子。安杰丽卡夫人轻轻打开盖子,将一柄精致的骑士长剑从里面捧了出来,放在了爱德华的面前。

“这原本是我在半年前在米内斯特家的领地海马港,请城堡里最优秀的铁匠师傅锻制的,甚至还花重金聘请了一位多米尼克炼金术士协助。”安杰丽卡夫人有些打趣的笑了笑:“说来真是奇怪,虽然这群人是不折不扣的异端,却掌握着连光辉十字的信徒也不曾拥有的技巧。”

“光辉十字的荣光照耀好人,也照耀恶人——他们仅仅是值得怜悯的可怜人罢了,身处光辉之下却浑然不知。”和韦伯相处时间长了,对这些《光辉箴言》的句子,爱德华也是信手拈来:“所以我们才要用剑和经文让他们皈依。”

“你可真是个虔诚的信徒,小侍从。”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在赞赏,安杰丽卡夫人微笑着将长剑递过来:“你可以拿出来试试看。”

“那就失礼了。”黑发少年稍稍致意,双手碰过长剑——简约的黑色剑鞘上没有太多的花哨,只有底端和鞘口略有装饰;乳白色的象牙剑柄和剑鞘组成了一个十字形,而在剑柄的尾部则还有一个纯银打造的光辉十字装饰,镶嵌着一颗红宝石。

右手轻轻握住剑柄,锋利的剑身如流水般从鞘中淌出,犹如镜子般的光滑锋利的剑刃虽然看起来很沉,但是在手中却意外的有些偏轻,剑锋略窄,但是看起来却寒气逼人而且几乎看不到反光,显然是件凶悍的杀人利器。

“那个炼金术士告诉我,他在锻造这柄剑的时候加入了某些特殊的材料和咒语,让液体无法停留在这剑身上,而且永远无法反光,所以它无需你平日里保养,剑也不会受潮生锈。”安杰丽卡夫人轻声说道:“想来这样一柄利刃,足以衬托你的功绩了。”

“我能问问这柄剑原来的主人是谁吗?”爱德华还没傻到那种程度,这么一把价值不菲的骑士长剑肯定原来是别人的,或者说为了某个人特地锻造的——至少绝对不会是自己:“如果这个问题不会太过唐突的话。”

“这柄剑原本是为了艾伦的哥哥,赛拉·克温爵士特地订制的武器,原本是准备在他婚礼上送给他的。”安杰丽卡夫人的表情既没有高兴,也无丝毫的悲痛:“但是赛拉爵士已经死了,所以这柄剑现在是你的了。”

“米内斯特家从不吝啬任何赏赐,这是你应得的。”一边说着,夫人朝着一旁的仆人招了招手让他们离开,马车旁只留下她自己和爱德华两个人而已。

爱德华默默的把剑收了起来,显然这位尊贵的夫人单独把自己叫过来,还是有别的事情的——否则没有必要非得避开罗伦斯爵士和莱昂纳多爵士两个人。

安杰丽卡夫人打量着面前这个看起来十分落魄,但却又面色坦然的小侍从,眸中透露着复杂的神情:“但是我想你希望的赏赐,绝对不仅仅是一柄剑而已。告诉我小侍从,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我不理解您的意思。”爱德华不打算回答,这种问题太容易暴露意图了,而自己暂时还没打算和这位夫人交心:“或者您可以说的更详细一些?”

“我觉得我说的够详细了——你是个聪明的家伙,但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聪明!”面色微怒的安杰丽卡夫人瞪着他:“你和那个蠢货塔索一起扯的谎,说什么托蒙德死于叛乱——我就是失去理智也不可能相信!”

“想要让自己不被人发现,就不要表现的太显眼——你那天性的傲慢和自以为是就是最大的原罪,而且看起来你丝毫没有想要掩饰这一点。”安杰丽卡夫人盯着爱德华那平静如黑曜石的双眼:“你杀了托蒙德,不准否认。”

“如果你真的是这么认为,那为什么还让我活到现在呢?”爱德华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还没有能够联想到之前的事情:“而且没有拆穿那个谎言。”

“因为那样的话会令很多人尴尬,我也不允许托蒙德的死变成我身上的污点。”安杰丽卡夫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平淡的像是理所当然一样:“无论如何,你也算是保护了艾伦不受伤害,我说过我会奖励有功之人,并且绝不吝啬。”

“所以我也不得不怀疑,你为什么会那么尽心尽力的保护艾伦呢?你当然可以扯出很多理由来,我也相信自己听了那些理由,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你是一个虔诚而又忠诚的好侍从。”安杰丽卡夫人冷笑着微微摇头:“所以我不听。”

“那您觉得,是因为什么理由呢?”爱德华心中同样是冷笑着,但表情却依然平静如湖水:“我可否有这个荣幸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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