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有些出乎意料的王宫守卫和骑士团的军士们,有些惊愕的看着这些瀚土城军团的士兵们近乎同归于尽的战斗方式,那明明体力和精力都已经到达了极限,为什么还能够如此义无反顾的一次一次冲上来,那样拼命的和他们厮杀?
到了这一步他们甚至都对这些“叛军”们有了些许的敬意——哪怕不知道对方为何会这么做,但他们的举动却值得任何一个都灵人尊重,没有比无畏的牺牲更能够证明一个骑士的精神有多么的崇高了。
而他们致敬的方式,就是用同样义无反顾的呐喊全力以赴的应战——对于勇士而言,这才是对他们最为合适的尊重。
“天佑都灵——!”近卫军团的首席百夫长扛着军团的战旗,带着身边的老兵们再一次冲向了面前好像是铜墙铁壁一样的敌人。曾经对军团无比骄傲的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为什么圣树骑士团才是王国第一军团,这些军士们每一个,都强悍而骄傲如骑士一样。
累累尸骨,只能激起他们的战斗意志;脚下的鲜血,只能让他们的步伐更加的沉重而不可动摇——不论倒下了多少弟兄,脚下的步伐依然整齐而坚定,刺出的长矛仍旧充满了斗志和力量。
身后的弟兄们还在源源不断的冲上来,但是首席百夫长却只能感受到绝望的力量,身旁的弟兄拼尽全力为他挡下了一记刺向心脏的长矛,撕心裂肺的悲号着:“弟兄们都已经快要被杀光了!”
“那就用尸体堵住他们,用你们的长矛堵住他们!”首席百夫长同样扯着干裂的嗓子怒吼着:“近卫军团,进攻,为安森殿下开路——!”
不甘的士兵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站着的活人越来越少,从天空落下的箭矢和标枪带走了一个又一个精疲力竭的勇士,目光决绝的骑士团军士们,脚下的步伐更是没有一刻的停歇,缓缓的夺回了刚刚被冲过来的瀚土城军团占据的空隙。
而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甚至有一刹那的光景首席百夫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当看到身旁士兵们激动的表情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自己没听错。
是都灵军团的冲锋号角。
“战旗军团来了,战旗军团来了——!”首席百夫长脸上扬起了激动的表情,同时还有几分不甘心:“弟兄们冲啊,不要让首席掌旗官看笑话!”
“进攻——!!!!!”
咆哮着的莱宾奴斯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么的急切而又充满了斗志,在看到了王宫大门的那一刻,在看到大半个都灵城都在自己脚下的那一刻,曾经儿时的某个梦想仿佛正在悄悄的发芽,仿佛距离实现那个梦想已经不远了。
只要走进王座大厅,走进那座宫殿里,自己就能够明白所有的一切!
但是在梦想面前阻拦的,却是责任和犹豫……事实上在冲上马尔凯鲁斯山丘的时候,莱宾奴斯就已经察觉到瀚土城军团快要坚持不住了——他们是从敌人主力聚集的方向一点一点打上来的,伤亡和消耗肯定要比战旗军团大很多。
仅仅是一个刹那的光景,莱宾奴斯就做好了决定,一把按住了身旁“骑士”的肩膀:“路德维希·阿哈尔特!”
血旗兄弟会的刺客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莱宾奴斯嘴角微微颤抖着:“我知道你是爱德华大人的护卫,但我现在要给你一个命令——去保护安森王子殿下。”
“如果他死了,爱德华大人一切的奋斗来的成果,都会化作虚无,都会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无论如何,王子殿下必须活着,你明白吗?!”
“在下以为你更希望去。”兄弟会刺客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回过头朝着这位首席百夫长微微鞠躬示意:“无论如何,在下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哪怕你死了,也要确保安森殿下的安全!”
“明白。”仅仅是说完了这句话之后,等到莱宾奴斯再一次抬起头的时候,路德维希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而莱宾奴斯却常常的叹了口气——失落?惆怅?还是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举起了手中的剑,莱宾奴斯从旗手的手中拿过了血十字战旗:“战旗军团,进攻——掩护安森·马尔凯鲁斯殿下!!!!”
马尔凯鲁斯山丘的阶梯下,最后一支瀚土城军团终于抵达了战场,飘扬的血十字和阶梯前广场上的守军们开始了最后的厮杀。
第二百七十章 挣扎的“回响”(一)
房间依旧是那么宁静……但本来不应该是那么宁静的。哪怕就是在王座大厅,在花园,在每一个走廊都能听到外面不绝于耳的厮杀声和从未间断过的呐喊,那充斥着死亡的声音根本不可能抗拒的了。
但是在这里,贺拉斯的寝宫却是安静到连轻轻坐下,脚下地毯的摩擦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躺在床上的国王面色灰暗,而坐在那儿的贝里昂却没有应该有的悲伤或者喜悦,反倒是充满了困惑,还有期待。
几十年前的那个晚上,躲在这个房间里的贺拉斯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他恐惧,还是说充满了期待,亦或者二者兼有?贝里昂从未像现在这一刻那么渴望知道这一切,宁静的房间当中只有他和贺拉斯两个人,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是一丁点儿的臆想罢了,我还真是上了岁数,喜欢回忆过去了呢。”自言自语的贝里昂突然笑了,自己准备的一切非常完善,安森是根本没有机会王座大厅的,更不用说和自己见面了。
整整一百名圣树骑士们守卫着王宫的大门,而在自己的外面还有大团长盖约·瓦伦斯……即便他真的有机会自己冲进来,也仅仅是自寻死路罢了。
但为什么……明明越是不用担心,心中却越是不安……或许自己就是这么期待着,用那种“怀旧”的方式来结束这长达几十年的等待吧?
“贝里昂殿下,光辉十字圣堂的大主教同意了您的要求,在凯旋式之后就举行新国王加冕仪式。”表情麻木的宫廷典礼官阿诺德走了进来:“但是他说必须要等到明天,才可以开始。”
是必须要等到我和安森只剩下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才可以开始吧?双眼眯成一道缝隙的贝里昂忍不住讽刺的笑着,看着好像行尸走肉般的老人:“告诉他,我可以接受这一点,但也请他不要高估了我的耐心。”
“我会转告他的。”僵硬的躬身行礼,阿诺德转身准备退下,却还没等关上门,就看到贝里昂又一次举起了他的手。
“等等,亲爱的宫廷典礼官,这个房间里还少一个人,对吗?”贝里昂玩味的笑着:“见证我亲爱的兄长逝去,迎接王国的新生——这需要所有马尔凯鲁斯家族的继承者们在一起才行,你说呢?”
宫廷典礼官浑身一颤,甚至有些不可思议的震惊,看着贝里昂的表情和看着一头吃人的怪兽没什么区别。
“我记得在那个晚上,我亲爱的兄长贺拉斯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我也这么打算着。”贝里昂一边说着,用不可置否的语气命令道:“把我亲爱的侄女阿黛尔领到这个房间里来,立刻。”
“贝里昂殿,这……”
“不用,我已经来了。”娇嫩而温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王室贵胄的威严,一身黑色花边礼服的小公主阿黛尔挺着柔韧的腰肢和充满了青春活力的胸脯,娇嫩的柔胰交叉在小腹前,站在了贺拉斯的床边:“向您致以问候,贝里昂叔叔。”
“谢谢,亲爱的阿黛尔侄女。”贝里昂微笑着想要拍拍小公主的脑袋,却被一脸冰冷的阿黛尔挥手打落了。
“请自重,贝里昂叔叔——即便我们是亲人,也请不要用如此失礼的举动。”
“哦……看来阿诺德的教导很有成效嘛,真是让人怀念过去的时光。”不以为意的贝里昂轻轻一笑,轻轻放下了手:“既然阿黛尔已经来了,那就请回去休息吧,宫廷典礼官,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也请您多多小心,走廊外站着的人是盖约·瓦伦斯——如果您有任何不太‘礼貌’的小动作的话,我相信这位大团长阁下恐怕都不会请示我,就会将那柄利刃落在您脆弱而衰落的脖子上的。”
这几乎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但阿诺德却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用无比悲痛的目光看着坐在那儿,故作坚强的小公主点下,却出了长长的叹息声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一个人离开了这个曾经无数次敲开门的房间。
“既然我们要继续待下去,那就不如再打个赌怎么样,我亲爱的侄女?正好可以打发时间。”贝里昂突然提议道:“猜猜看,安森能不能走进这个房间?”
“那您可就输定了,因为他一定能够推开这扇门的。”小公主的语气无比的坚定,却平静如清泉般凝视着贝里昂的眸子:“因为光辉十字庇佑着他。”
……“为了光辉十字——!!!!”
奋勇呐喊着的王家骑士义无反顾的冲上阶梯一把抱住了准备举盾抵挡的圣树骑士,站在他身后的另一个人则趁机将手中的长矛刺出,同归于尽的骑士们从阶梯上滚落了下去,再也看不到半点的踪影。
一百名圣树骑士,还有数量几乎等同的王家骑士们在阶梯上不断的厮杀着,从一开始就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圣树骑士们极其效率的杀戮着所有冲上来的王家骑士,但这些安森的效忠者们从一开始也就没有准备真正战胜这些王国的精锐们,只是拼死的将安森·马尔凯鲁斯护送上阶梯。
看到一个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王家骑士们倒下,安森强忍着心头滴血般的愤怒——这一切都是必须的,都是自己登上王位之前必须付出的代价,自己绝对不能够停下来,只有冲上去,冲上去才能让他们的死不至于白白牺牲,只有这样才能让一切都变成黎明之前的黑暗。
冲上去,不能停,绝不!
“给我把门让开!”
愤怒的小王子几乎是拼尽全力的一剑将面前的圣树骑士荡开,身旁的两名护卫立刻冲上去拦住对方,甚至连盾牌都已经抛弃,也要挡住对手的攻击,瞪大了眼睛看着安森一脚踹开了大门的那一刻。
“砰——!!!!”
沉重的回响声,就像是光辉十字圣堂的钟声一样,整个大门前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看着那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