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然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爱德华终于笑了:“我们双方只有一个区别——我敢承认,但是你不敢。如果您真的是高尚而充满自我牺牲精神的骑士,或许想要赢您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一个胆小鬼的!”
“狂徒!”眼角闪过一丝杀意的盖约·瓦伦斯手中的剑锋比刚刚更加凌厉了,但爱德华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减退却像是越来越明显了许多,毫不退让的迎上去,撞击的火花直接飞溅到了他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的痕迹。
“你以为自己很特殊,以为自己是所谓的‘命运的抉择’,是‘光辉十字的选择’——我告诉你,你根本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盖约表情狰狞,嘶吼着咆哮着:“等到你死的那一刻,你就知道自己只是个死人罢了!”
“这句话我也能完完整整的还给您!”向前迈步,灰色的剑身从圣树骑士的肩膀划过,将那件白底黑树的大氅直接撕扯了下来:“使命?任务?誓言……不过是追逐着权力的野兽和怪物罢了,那些都只是您的借口而已,用来掩饰自己的不堪!”
“这才是您拼命想要杀死我的真正原因对吧?”爱德华笑着反问道:“没错,人都是讨厌自己的,尤其是在照镜子的时候——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有多么的丑陋,多么的不堪入目,多么的无耻而且下贱!”
“无耻的是你!”终于无法保持冷静的圣树骑士,像是蜕化成了野兽——手中的长剑就是他的獠牙和利爪,拼尽全力想要将爱德华撕成碎片,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从不否认这一点。”扬起嘴角,爱德华突然将手中的璨星高举过头顶,猛然挥下——沉重的剑刃撞击声,像是休止符般掐断了整个走廊之中所有的声音。
断剑坠地的清脆声响遮掩住了利刃贯穿胸膛的声音,猩红的血浆顺着剑锋低落在地上,滴答滴答的声音,让走廊的寂静变得肃穆,而又神圣。
表情毫无波澜的爱德华用肩膀支撑着盖约的身体,让他不至于倒下去。依然勉强直立的圣树骑士咳嗽着,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竭尽全力抬起了头来。已经变成了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爱德华的脸,嘴唇微微发颤。
“别以为我会承认你,也别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说的鬼话。”盖约的声音轻微到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清:“我输了,你赢了——仅此而已,听到没有,仅此而已!”
“再清楚不过了——而且我也不敢奢望您能够承认我。”爱德华郑重的点了点头,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我可以向您保证,圣树骑士团绝对不会毁在我的手上,不论我最后能不能成为大团长,我都可以保证!”
“我对你的野心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别给我什么保证,免得你再去想着怎么打破下一个誓言!”盖约笑了,嘴角的血溢出来染红了面颊和爱德华的肩膀:“只有一件事——贝里昂绝对不能活着,明白吗?”
“不论是突如其来的叛变,还是对安森殿下的迫害,都是您和他暗中谋划,一切和骑士团无关,他们都是被蒙蔽的。”爱德华点了点头:“所有死去的骑士,都会被厚葬!”
第二百八十六章 挣扎的“回响”(十)
整整两千人的瀚土城军团士兵们,仅仅只用了一刻钟都不到就搜查并且控制了整个王宫的绝大多数位置——每一处塔楼、每一处宫殿、甚至是王宫的花园之中都有站岗查哨的卫兵们。
而贵族们躲避栖身的塔楼也被找到了——仅存的两个百人队王宫侍卫们根本没能坚持多长时间,而那些自诩“勇武”的贵族青年,也很快在成排的长矛与利刃面前选择了投降,甚至比上一次在瀚土城发生的一切还要顺利,甚至连稍稍能够构成阻碍的反抗都没有遇到多少。
究其原因的话,还是因为格林·特恩曾经卫戍军团司令官的身份——他对这座王宫实在是太熟悉了,除了极少数隐秘的密道之外,绝大多数的布置他都是了若指掌。而且仅仅是一座王宫而已,两千名士兵都能够将这片土地全部铲一遍了。
也许是因为一切都太顺利了,甚至让格林·特恩感觉到有些索然无味,一步一步艰难的朝着王宫更深处走去——几乎所有的走廊都已经被控制了,根本不用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心,也用不着想着会不会遇上什么可怕的敌人。
而现在,唯一有敌人的地方,就只有贺拉斯陛下的寝宫——格林·特恩的表情相当的难看,那个房间内到现在都还没有传出来任何的动静,听起来似乎时间好事,但只要想到贝里昂还没有死,他就越是担心会不会再出现什么可怕的“意外”来。
他特意没有让士兵们跟来——哪怕是为了尊重他们的陛下,也绝对不能让这些士兵踏入贺拉斯的寝宫!更不用说这里发生的事情,更是绝对不能外传,否则……那后果绝对是所有人都承担不起。
而还没等到他走到那里,就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他原本以为自己错过的家伙——躺坐在血泊中的爱德华·威特伍德,正在那儿盖约·瓦伦斯的尸骨旁大口大口喘着气,似乎是极端疲惫的模样。
“看来不用我再多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了?”格林·特恩很艰难的用胳膊夹住了拐杖,伸出了仅有的左手:“恭喜你。”
“没什么可恭喜的——甚至可以说,有些遗憾。”爱德华很体谅的握住,然后后背靠着墙壁站了起来:“很多事情如果……算了,都是废话,你也肯定不想知道。”
“安森殿下在里面吗?”
“还有贝里昂——但是殿下不准我们进去,他要和贝里昂单独结束这场纷争,不过我猜可能是另有隐情。”爱德华摇了摇头:“算了,反正就算贝里昂想要刺杀,我们的王子殿下也不会傻到不知道喊救命的,只要在外面等待就可以——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还没有结束,在那扇门后面的人还没有走出来之前,就都不算结束。”格林·特恩低垂着头,眉头死死皱着:“你也许会说我乌鸦嘴——但我更愿意相信眼见为实。”
……“放弃吧,贝里昂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你已经输了!”小王子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咆哮了,却连半步都不敢走上前去:“盖约·瓦伦斯已经死了,你的支持者也已经被斩尽杀绝,你已经是孤身一人了!”
“孤身一人?这不就是成为国王的宿命之一吗?”贝里昂的声音无比的平静,甚至比他一开始的时候还要平静:“至于输了,这点我可无法苟同——只要你一死,我就是国王的唯一人选,我怎么可能输了?”
“畜生……”死死咬着牙,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在颤栗着,按在剑柄上的右手却始终强忍着拔出剑刃的冲动,必须要强烈的克制着自己,才能不至于彻底失去理智。
到了这一刻反而是贝里昂更加平静——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但手中却握着一张王牌,抓住了安森死穴的王牌。正如同在棋盘上明明是对方一路占优,但自己却看住了他的王棋,令他左右为难。
被绳索捆住的阿黛尔娇躯颤抖着,瘫坐在贝里昂的脚旁,强忍着不哭出来,贝齿死死咬着下唇,明媚如水晶般的眸子里泛着水色。
不论如何坚强,阿黛尔依然还只是个少女,一个怀揣着有朝一日自己会嫁给某个年轻有为骑士梦想的公主,聪慧和外貌,并不能让她真的无所畏惧。
雪亮的匕首不停的在她那修长而又白皙的脖颈上来回游走着,只要轻轻一下,小公主就不得不和这个世界说再见,去和父亲作伴了。
而阿黛尔直至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居然是那么怕疼,那看起来小巧精致的匕首,居然也是能够夺走别人生命的可怕武器。
但真正心若煎熬的人依然是安森——只要自己稍稍有些动作,贝里昂都会毫不犹豫的霸刀刺下去。也许他会这么做,也许他不会,但是安森不敢去做这个赌博,哪怕只是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他都不敢去做,也丝毫不敢去做出那样的选择。
至少这一次,贝里昂确实拿捏住了自己的死穴——在翰土待了这么长时间的安森,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有多么的依赖。
父亲已经去世了,阿黛尔就是自己的全部——只有这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才是自己真正在意的人,才是自己能够绝对相信的人。没有任何原因,因为她是自己的亲人,也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亲人。
明明是曾经那么讨厌她,厌恶这个满脑子都是胡思乱想,还特别讨父亲喜欢的家伙,总是那么爱捉弄自己……但是到头来,能够那样捉弄自己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只有阿黛尔,自己不用任何提防;只有阿黛尔,自己可以毫无顾忌,只有她,只有她……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当初我亲爱的哥哥贺拉斯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我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但他却能毫无顾忌的伤害我,伤害我们的父亲,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一切都只为了夺走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
“哦……或许正是因为不属于他,所以在他的眼中才会这么迷人吧?”贝里昂失声一笑,带着无言的嘲讽:“哪怕他依然是我的哥哥,我亲爱的哥哥——到了死也不忘了用尽方法提防我!”
站在原地的小王子却没有听这些充满了诅咒和怨恨的话语,紧闭着双眼痛苦的挣扎着,那才是真正生不如死的感受。
自己要停下来了吗?这就是自己的结束,明明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难道还要等,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自己和他们许诺了这么多东西,如果都无法实现的话,结局会怎么样——爱德华还会那么忠心耿耿吗,格林·特恩还会继续为自己效劳,亦或者被贝里昂收买?
“有一件事情你说对了,亲爱的贝里昂叔叔。”
“哦,什么?”
“国王,都是孤独的——因为我们不可能有朋友,有能够所谓交心的朋友,也不存在可以毫无顾忌的人。”一点一点的抬起头,小王子平静而淡然的目光看着小公主:“阿黛尔,对不起你,我一直都……也许如果你不是女孩儿而是男人的话,也许我能避免很多很多错误,也许我当初稍微聪明点儿,稍微有点父亲的宽容和大度,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后悔了!”
“安森……”小公主终于哭出来了,泪水滴落在了匕首上。
“所以。”安森的目光无比的真诚,甚至跪了下来:“我知道这一切难以启齿,但……”
“请你去死吧,阿黛尔!”
第二百八十七章 反叛的落幕(一)
于是一切都结束了……至少在我当时是这样想着的,作为尊贵无比的爱德华·威特伍德伯爵的书记官,皮埃尔·古德温,当我还是大人的侍从的时候,真的曾经以为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恶人得到了他应有的下场,王子殿下夺得了属于他的王位,整个王国上下万众一心,对这位“安森一世”陛下忠心耿耿,而光辉十字圣堂的教士们也声称,当殿下从王座大厅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神迹,三百年前利维·马尔凯鲁斯陛下的幻影和安森殿下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