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格林·特恩永远只是您的骑士,除了您我不向任何人效忠!”王家骑士突然抬起头大声喊道:“请不要怀疑我的忠诚,因为那只属于您一个人!”
“这件事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仅仅是突然想要问一问而已。”贺拉斯的神情依旧是那样的风轻云淡,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自己太过激动了,开口安慰着说道:“我也无意去质疑你和路斯恩的友谊——想来一个连朋友都能抛弃的人,又怎么可能忠诚于自己所侍奉的主君呢?”
“您的宽容让我不胜感激。”格林内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是无比的真挚:“特恩家的子孙绝对不会让您为此而感到后悔的。”
“你的祖先们已经用三百年的漫长岁月,证明了这句话所言非虚。”贺拉斯不吝夸赞的说道:“为我守护好都灵城吧,格林——冬天马上就要到来了,这座城市需要一个真正有勇气和胆识的人,才能让她不被暴徒和野心勃勃的人破坏,只是一份重担。”
“为了您和马尔凯鲁斯家族,我愿意接下!”听到这里的格林立刻明白,自己已经通过了陛下的“考验”,紧抿着嘴角掩饰自己现在的激动:“我愿意担任都城戍卫军团的指挥官,尽我一切的能力,为您保护这座城市!”
“那就证明给我看看吧,格林。”贺拉斯双手轻抚着椅子的扶手:“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尊敬的内政大臣霍拉德,告诉他,戍卫军团有一位新的指挥官了。”
“愿光辉十字永远保佑着您,陛下。”告退的格林几乎是立刻转过了身去,他不能让贺拉斯看到自己欣喜若狂的样子——多年的辛苦的隐忍和忠心耿耿,终于得到了回报。脚下生风的格林·特恩大跨步的朝着宫殿外走出去,他已经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贺拉斯默默地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头发灰白的中年人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平静的眸子里散发着若有所思的光芒,有些疲惫的用手肘撑起了额头。
……作为光辉十字教的圣城,都灵城内的教堂数量远远超过了整个王国,当然也很可能是全世界的任何一座城市,几乎每个街区或者城区都会有一处教堂,供住在附近的居民们前往祈祷或者寻求精神上的指引。
当然也有不少人希望前往光辉十字圣堂,认为在那大理石阶梯上膜拜更能够赎清自己的罪孽。但是圣堂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任何一个时间踏进去的,分布在大小街区的教堂才是大多数人的选择。
而爱德华所住的这条街道的教堂,负责这里的教士却是韦伯·亚历山大——年纪轻轻的小教士,竟然成了一处教堂的主祭。虽然只是一处不太出名的小街道,整个教堂也只有三个只比他小三岁还在见习的学徒,和两个负责打扫的工役而已,但也是很大的晋升了。
“当我们站在光辉十字面前的时候,我们应当对自己所获得的一切心怀感激,因为我们的成功,生命这一切都是光辉十字所给予的,因为神是如此的博爱,呵护着满身罪孽的我们;而在这充满了苦难和沉重的俗世当中,能够支持我们活下去并且赎罪的,也只有信仰,全心全意对光辉十字的侍奉,我们的美德和精神也正体现与此。”
尽管身材十分的瘦小,但是站在主祭台上,穿着深黑色教士袍的小教士看上去却是无比的肃穆而又庄严,整个教堂内鸦雀无声,只能听到韦伯·亚历山大那细腻而又带有些许磁性的声音在回响着。
爱德华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椅子上,默不作声的微笑着看向站在那儿的小教士,如今的韦伯已经比当初在海牙堡时候的他成长了不少,面对坐满了整个大厅的信徒们依旧处变不惊,没有任何害怕或者紧张的意思。
跟着爱德华一起来的安洁拉乖巧的坐在他的身旁,大眼睛好奇的盯着最前面那个比她个头高不了多少的小教士,连眨也不眨一下,一副听得相当专注的样子。
直至讲经结束,所有人都开始祈祷的时候,小女孩儿才把头扭过来看向爱德华:“那个叫韦伯·亚历山大的家伙,是您的朋友吗?”
“怎么讲呢……应该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可能也不会坐在这里了。”爱德华笑了笑:“怎么,你对这我们的小韦伯很好奇吗?”
“不,我只是觉得他好可怜好可怜。”女孩儿嘟着嘴不停的摇着头:“明明说的都是谎言和虚假的东西,但是他好像已经把那些东西全部都当成真的了,真是个好可怜的家伙。”
爱德华哑然一笑,不过随即却又有些郑重了起来:“确实如此。但是对于韦伯而言,那就是真实存在的,甚至比他自己的生命和身体都要更加真实。”
很快清晨的祷告就结束了,心满意足的虔诚信徒们在念完了自己的祷告词之后,便相互结伴着,从教堂的大门鱼贯而出。爱德华拍了拍安洁拉的小脑袋,女孩儿虽然看起来有些不太愿意,但还是点了点头,先到教堂外面去等他了。
直至看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小教士韦伯那严肃的表情才被笑容替代了,欣喜的从主祭台上走了过来:“不好意思,亲爱的爱德华,你都不知道我看见你走进来听我讲经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我也很高兴能够看到你成了教堂主祭,而且还是在西城区。”爱德华笑了笑:“抱歉,没有带什么礼物送给你。”
“没关系,你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韦伯摇了摇头,小教士的脸上几乎挂满了开心的笑:“我们是朋友,是真正可以相互信任的好朋友!”
虽然这么说,但是小教士也清楚爱德华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找自己的,很可能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关于最近在都灵城里面出现的风闻,感到有些紧张罢了。”爱德华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关于纳法里奥·布林狄希大人,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当然了,这位大人相当虔诚,也很受伯多禄首席枢机主教大人的欢迎,是光辉十字圣堂的常客,几乎每周都要爬两次圣堂山丘上的大理石阶梯,这都几乎快要变成他的功课了。”小教士韦伯点点头:“他还答应伯多禄主教大人,等到正式成为了财政大臣,一定会向陛下建议,把巫师工会拆毁,然后改建一座新的教堂呢。”
“韦伯,你很痛恨巫师吗?”
“这不是痛恨与否的问题,同为光辉十字的信徒,我怜悯他们。”小教士摇了摇头,目光坚定:“但是这些人都是真正的亵渎者,他们滥用着神赐予我们的智慧,受到了恶魔的引诱,这种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他们的灵魂只有烈火才能净化!”
小教士真的是前所未有激动:“你也知道那些巫师们都做过怎样可怕而又亵渎的事情,难道那样的东西是可以被允许的吗,我不会允许也不可能接受!”
最后几个字韦伯几乎是吼出来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巨大的回音在教堂内来回的响起震动声。一直默不作声的爱德华微微笑了笑:“你说的没错,这种人确实不应该存在,纳法里奥大人真的是……难得一见的虔诚信徒,现在这样虔诚的人真的是越来越罕见了。”
虽然不能了解到这位即将就任的财政大臣究竟是何等人物,但至少可以确信教会很可能会站在他的身后,哪怕仅仅是为了拆毁巫师工会的承诺。
“爱德华!”就在黑发少年快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韦伯却突然喊住了他,表情有些复杂的抿了抿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但是……就在不久之前,艾伦·克温爵士曾经来找过你一次。”
第十四章 王都风云(四)
精致的蝴蝶结,薄如蝉翼的外衬,裙边上的金边花纹更是做工精良,宝石蓝色的腰带配上盾牌形状的青铜扣带,将那盈盈一握的柔韧腰身衬托出无比优雅的背部曲线,仿佛是即将绽放开来的花朵般动人。
站在这奢侈到足足有一人高的大镜子面前,艾伦突然感觉到有种前所未有的局促,不敢相信的看着镜子里面的那个“自己”,好像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一样。带着白丝手套的细嫩小臂,趁着翡翠绿色的宝石蓝丝绸长裙,金色的头发如同静止般披散在两肩和脑后,还有那精致的头饰和珍珠项链……
镜子里面的那个女孩儿,就好像是某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似的,和自己完全不同——没有镶钉皮甲,没有牛皮长靴,没有骑士马裤,镜子里的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
“不行不行,这种长裙已经完全过时了,现在的都灵城流行的是那种更加收身的类型。”站在艾伦·克温身后的安杰丽卡夫人失望的摇了摇头,朝着一旁捧着一大堆衣服的侍女瞥了一眼:“还有这种花色,或许很能衬托出米内斯特家的文雅气质。但是我的小艾伦身体里还留着克温家的骑士血液,怎么能用这么花哨的东西?!”
“需、需要在把裁缝喊回来吗?”小侍女颤颤巍巍的问道:“要不让他再为小姐做一身新衣服——或许下一件会更好一些?”
“那个蠢货再做一万套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安杰丽卡夫人鄙薄的摇了摇头:“还有配饰,瞧瞧这珍珠项链,我清楚的记得我母亲曾经有过一条和这个一样的——他们竟然敢拿三十多年前的老古董来,真是罪该万死!”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真的。”无比局促的艾伦勉强拧过脖子,保持着所谓的“淑女礼仪”磕磕巴巴的说道:“真的不用再……”
“怎么能不用呢,我的孩子马上就要迎来她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了。对于一个少女来说还有什么比她的成年礼更重要的?”安杰丽卡夫人温柔的笑道,安慰似的抱住了艾伦的肩膀,金发少女更加慌乱了:“在婚礼上,我们只是男人的陪衬,让他们高兴而已;但是成年礼上,所有的贵公子们都会把你捧为掌上明珠!”
“而我亲爱的艾伦,你不仅仅会是一颗明珠,你是主角,可以用你想要得到的方式去选择舞伴儿,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家伙们会为了这么一个机会抢破脑袋的。”此时的夫人完全没了往日的威严,只剩下那一腔浓浓的爱意:“这是你一生当中唯一的一次。”
“这个世界对女人们并不公平,所以我们才必须争取每一次机会,让自己变得重要让那些臭男人无法忽视我们的存在。你的美貌只能拴住他们一时,我亲爱的孩子。”安杰丽卡夫人拿起梳子,亲自为艾伦梳起了头发:“你要征服他们才行!”
“征服他们?”艾伦有些怔怔的看着母亲大人那灼灼目光:“怎、怎么征服?”
“这种事情有时候……是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但是你自己早晚都能明白。”安杰丽卡夫人含糊其辞的解释着,眼角明显多了几丝尴尬:“你只要记住,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最优秀而无人可比的能力去展现自己就可以了。”
“用最擅长的能力,去征服他们?”金发少女依然不太能理解安杰丽卡夫人所说的话,脸上露出了些许似懂非懂的神态:“就是这样吗?”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艾伦不知怎么的,突然联想到了一个“古怪”的场景——某个“自以为是”的家伙谦卑的单膝跪在自己身前,仰视着自己奉上自己的佩剑,而后心甘情愿的让自己把剑搭在他的肩膀上,命他宣誓效忠的样子。
该死的,我干嘛要去想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艾伦发现自己突然心跳变快了——她清晰的感觉到,或许那个场景就是自己所期望的。但是一想到某个讨厌的家伙那永远淡然而毫无畏惧的笑容,还有在调侃和故意作弄自己的模样,少女就忍不住生气起来。
焦躁的心情让少女的面颊浮起淡淡的,粉红色的红晕,看起来更像是即将成熟的少女了,令安杰丽卡夫人忍不住欣然一笑——自己的女儿,当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怎么样,想好了自己要怎么迎接这个伟大的日子了吗?”
“我要一把剑,呃……能、能够挂在腰上的那种!”艾伦几乎是下意识的喊了出来,但是话语刚刚从喉咙里出去她就后悔了——显然没有哪个淑女会佩戴长剑的:“抱歉母亲,我仅仅是那么说而已,并不是真的打算……”
“哦,为什么——就因为其她的姑娘们从来没有尝试过?”安杰丽卡夫人满是宠爱的目光:“我的小艾伦不用去在意那些人的眼神,我的小艾伦只需要独一无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位艾伦·克温“爵士”想要找自己,对于这位任性还喜欢发脾气的大人爱德华实在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相比较于自己见到过的所有人,这位克温和米内斯特家族的千金可能是活的最真实的一个,她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是什么,却也同样具备着冲破枷锁和牢笼的勇气,这些力量让她的身上诞生了很多和别人不太一样的东西。
至于如何面对那位霍拉德·米内斯特侯爵,爱德华倒是没有担心到那种程度——对方到现在都还没有主动找上门来,就说明对于要了自己的命这件事情还没有那么“热情”,亦或者对方也有自己的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