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倪昆长枪挥舞开来,好似蛟龙盘旋,将自己与战马遮护在内,把狼骑射来的箭雨悉数弹开。就连一些鹰狼妖兵施展的妖术,亦被倪昆长枪挡下。
遮挡攻势的同时,那蛟龙盘旋也似的枪影之中,时不时刺出一点寒芒,仿佛血龙探爪,每次出击,必有一员鹰狼妖兵被洞穿咽喉。随后枪刃一震,妖兵首级便冲天而起。
寓攻于守的同时,倪昆仍自马不停蹄,悍然前冲。
所过之处,好像瓜农挥刀收割,人头成片滚落在地。
数十鹰狼妖兵,在倪昆手下没有撑过十息,便已尽数覆灭。接着他又策马撞进狼骑丛中,又是腥风乍起,龙影盘旋,血雨如帘,人头乱滚。
江踏月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脸颊微微有些潮红,呼吸亦有些急促,喃喃道:
“好凶残的男人,好血腥的天魔……哎,近些年打交道的,都是些耍惯阴谋的老奸巨猾之辈,个个手黑心脏,让人好生心累。以后有机会,还得多看看倪昆杀人,洗洗眼,舒舒心……”
对她这番感慨,杨纵只作没有听到,垂首肃立,眼观鼻,鼻观心。
而战场之上,倪昆已轻易杀穿那支五百人的狼骑队,只寥寥数十骑仓惶四散开去。
杀散这城北瓮城门前最后一支成建制的北蛮武装,进城的北蛮军,俨然已被倪昆杀溃大半。纵然还剩下小半四散城中,却也不足为虑,天子与公主、苏荔等,很快就能带着陷阵营及收编的昭王军赶来,剿杀那些星散的蛮骑。
倪昆杀得性起,也不觉得杀喽罗乏味了,继续纵马前驱,冲入瓮城之中,将一队刚刚进入瓮城的北蛮骑兵又杀得大溃,驱赶着溃兵反卷城门,将后面正陆续进城的北蛮骑兵赶出城外。
将大队北蛮驱离后,倪昆也不回城,只反手一枪,挑断城门绞链,落下门洞里的千斤铁匣,然后策马追着城外的北蛮溃兵冲杀过去。
刚刚驰过门前吊桥,城头上方便响起两声炮响。
却是两个北蛮炮队埋伏城头之上,待倪昆出城后,居高临下在倪昆背后开炮。
倪昆头也不回,长枪反手一扫,铛铛两声,将两枚呼啸而来的炮弹反弹回去,轰在城头之上,直接将两门霹雳火炮轰飞,又在城头敌军中碾出遍地血腥。
……
北蛮大营,寨门之前,蛮汗赤虺站在一部四马拖曳的战车上,望着北城方向,听着那边隐隐传来的喊杀声、炮击时,脸上浮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他身量太高,接近两米四,又极其强壮魁梧,根本没有马匹能够驮得起他。
所以他出战时,只能乘坐战车。若地形不合适,更只能步战。
而昭城内外,地形平坦,不仅适合骑兵驰骋,也能容战车飞驰。
现在,北蛮大汗赤虺,就要乘坐这辆战车,进入昭城,接收战果。
战车旁,簇拥着一干北蛮大将,但这其中,竟有一个穿着赤色周甲的周人将领。
那将领身形矮壮,面容沉毅,赫然正是韩擒龙。
韩擒龙并未参与昭王府围攻天子之战。
他擅带兵,步骑全能,武功也不弱,可身为带兵大将,并不适合与高手相搏。因此昭王给他的任务,是镇守北门,万一事有不济,出了纰漏,则掩护昭王北窜。
这本只是预防万一,昭王只是习惯性地留一手,才派韩擒龙这心腹帮他镇守北门。
可万万没想到,事情还真就败了,还败得异常彻底。不仅没能如愿拿下天子,昭王甚至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给倪昆斩了。
韩擒龙军中,有冥藏神尊的神侍,正是当初那与杨纵一起,奉昭王之命,前去联络蛮汗赤虺的白袍青年。
得那冥藏神侍及时传讯,韩擒龙也是果决,直接大开北门,带兵投敌,并将城中虚实,一五一十告知赤虺。
赤虺得知昭王已死,而大周天子就在城中,且中了阵法禁制,至少三个时辰之内,无法动用神凰火,当机立断,派出两支千人队并两百鹰狼妖兵先行进城,攻占北门。
他自己在后方整顿大队兵马,要全师压上,不仅要趁势攻占昭城,还要阵斩当代大周天子,一雪八年前他父汗败军之耻。
就在赤虺畅想着亲手斩下大周天子头颅,炮制成酒器时,忽然感觉昭城方向传来的喊杀声有些不对。
怎么不是往城内深处蔓延,反倒是反推回来,甚至向着自己营地这边推进了?
正疑惑时,一个操纵讯鹰侦察的蛮巫,忽然拄着拐杖颤巍巍跑来,满头大汗地禀报:“大汗,进城的兵马被打回来了!现在敌军正驱使溃兵,向大营方向反卷!”
“什么?”赤虺脸色一变,怒问:“昭王已死,昭军无首,周天子短时间内,绝对无法收拢昭军反击,我派入城中的先锋皆是精锐,还带了十多门霹雳火炮,怎会被赶出城,还被反驱回来?究竟是哪支兵马所为?”
那蛮巫咽了口唾沫,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的语气说道:
“不,不是一支兵马,只,只有一个人……是,是一个人击溃了进城的兵马,并,并驱赶溃兵,反卷回来……”
赤虺闻言,用一种“你特么在逗我”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蛮巫。
蛮巫在他凶光四射的暗黄双瞳凝视下,先是瑟缩退避了一下,继而又鼓足勇气与他对视,颤声道:“实情,就是如此啊大汗!”
“一个人击溃有着两百鹰狼卫,十几门霹雳火炮的两千先锋,又不见神凰火烧起,那个人,难道是天神下凡不成?”
赤虺怒极反笑:
“把这个满口胡言的老糊涂给我拖下去!赤兀烈,你,带着你的千人队,去给我把那支胆大包天的周军打回去,再夺回城门!”
“是!”一个蛮将大咧咧地应诺,纵马出阵,带着他的千人队,往喊杀声传来的方向杀去。
目送那蛮将离去后。
赤虺沉默聆听一阵越发接近大营的厮杀呐喊声,又听得赤兀烈的千人队蹄音如雷地往那方冲去,这才眼神凌厉地看向韩擒龙,以及韩擒龙身侧,那手持长杖的白袍青年,沉声道:
“你们之前似乎说过,周天子带进昭城的那队人马,就是此前自周京千里驰援而来,在北疆转战千余里的那支小而强的精兵?”
韩擒龙点头:“不错,就是那支军队。”
赤虺道:“难道把本汗先锋赶出城的,就是那支精兵?”
韩擒龙迟疑一二:
“那支精兵,被困在城南瓮城之中。昭王军本就不信任他们,怀疑他们是北国奸细,对他们严加提防。北城一乱,城南的昭王军只会对他们更加提防,绝不会放他们出瓮城作战。再者从城南到城北,要横穿全城,时间上也不及……”
赤虺冷哼一声:
“若非那支强军,城中哪还有什么军队,能在三军失帅的情形下,将本汗先锋打出?难不成,还真如那老糊涂所言,只是一个人?”
韩擒龙咽了口唾沫,涩声道:
“也许,真就只是一个人……”
赤虺怒极反笑:
“你年纪轻轻,也糊涂了不成?本汗的兵,乃是北国草原第一等的强兵,比普通部落兵了何止一筹两筹?又有实力直追周国武圣的鹰狼妖兵,什么人能以一敌千,击溃两千先锋,还赶着他们往回跑?连本汗自己都做不到!”
韩擒龙道:“但,有一个人……他也许……”
正说时,一员狼骑飞马而来,语气惊惶地叫道:
“大汗,赤兀烈将军的千人队溃了!”
赤虺一怔,怒道:
“这才去了多久?一整支千人队就溃了?赤兀烈呢?把他押来见我!”
那狼骑颤声道:
“赤兀烈将军他,他一个照面,就被那周人一枪刺死了……”
赤虺蓦地呆住,好一阵,方才脸颊抽搐着说道:
“你方才说,‘那周人’?”
“是,是一个骑着黑色宝马,手持一杆周式长枪,未着甲胄,只穿锦袍金冠的年轻周人……”那狼骑满脸惊惧,像是在描述一个不可战胜的魔神:
“他,他,他一个人,赶着上千溃兵追杀……赤兀烈将军带兵斜插过去,本想截住他……可,可连他一枪都没接住。将军麾下数十亲骑,也,也就只几下眨眼的功夫,就被那周人单枪匹马,统统撕成了碎片……!”
[107.106,天魔降世!千军万马避倪昆]
寒月高悬,猩风凛冽。
黑马赤枪的身影,宛若月夜中的魔神,单枪匹马驱赶着羊群般惊惶的蛮骑。所过之处,血雨如瀑,人马俱碎。
北蛮大汗赤虺屹立战车之上,看着那已经肉眼可见的,向着大营这边仓惶退来的溃兵,脸颊抽搐着厉啸:
“再去两个千人队!拔尔忽、莫古,你们去!记着,驱兵围攻即可,不许自逞英雄,与那周人斗将!”
在他看来,方才赤兀烈那支千人队之所以溃得那么快,就因为赤兀烈太勇,一马当先去截那周人,结果被那周人一合刺死。主将阵亡,亲卫也全灭,其部属自然要溃。
现在他再派出两支千人队,只许主将居中指挥,驱兵围攻,不信拦不住那周人。
拔尔忽、莫古两员蛮将领命出列,各带麾下千人队出阵,绕过溃兵涌来的方向,左右包抄过去。
远远望见两员蛮将果然遵从汗命,并未亲身冲阵,只居中指挥,赤虺脸色稍缓。
但很快,赤虺就见到远处月光之下,一道道身影不断抛飞上天,又雨点般坠落下来,砸得后继骑兵人仰马翻,空气中满是骨骼碎裂、人喊马嘶的声音。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尊荒古魔神,一头撞进了人堆里面,把人成片成片地掀飞,所过之处,山崩地裂,无人能挡。
赤虺脸色微变,双手紧握着战车横拦,铁铸的横栏在他不自觉的紧张之下,被他掌上巨力扭得嘎吱变形。他两脚也情不自禁地踮起,想要把前方战情看得更清楚。
但无论怎么看,前方的情况,都没有丝毫改变。
正面是黑压压涌来的惊惶溃兵,溃兵两翼,是不断自两翼斜插而上的两支千人队,再后面,便是一片片不断抛飞的身影。
赤虺一眼望去,竟难以数清同一时间,究竟有多少人马抛飞而起,只觉远处空中,入眼之处,皆是密密麻麻或大或小的黑点。
大的是马,小的是人。
不知有多少人马,像是被荒古魔神撞飞一样,在空中手舞足蹈地惨叫着,划过长长的抛物线坠落下来,砸进正自斜插而上的两支千人队中,砸出沉重的碰撞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骇人的惨叫哀嚎声,又溅射起如雾似雨的片片血幕。
那血染天穹的可怕场面,根本就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赤虺脸色越来越难看,战车左右的蛮将们也纷纷变色,韩擒龙与身边的白袍青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惊惧退避之意。
这时,又有哨骑飞马而来,远远地就惊声尖叫:
“大汗,不好了,拔尔忽、莫古两位将军也战死了!”
赤虺咔地一声,将面前的铸铁横栏生生捏碎,怒吼:
“为什么?本汗不是严令他们只许居中指挥,不可逞勇斗将的么?他们怎么会死的?”
那哨探满头是汗,神色惊惶:
“两位将军并未上前斗将,只是,只是那周人简直不是人,他隔着几十丈远,用,用斩下的人头当投石,抛掷人头,把两位将军的头给砸碎了!”
“……”
赤虺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胸膛剧烈起伏之际,脸色越憋越红,突然大吼一声:
“抬我兵器来,本汗要亲自去会一会那周人,瞧瞧他究竟是否真的万夫莫敌!”
“不可啊大汗!”韩擒龙惊道:“那人乃是天魔倪昆,是大周第一高手,人间无敌,天下无双,与他照面就是一个死字……”
赤虺霍地转身,恶狠狠地瞪着韩擒龙:
“你的意思是,本大汗若与他照面,也是必死无疑?”
韩擒龙咽了口唾沫,艰涩道:
“大汗自是一骑当千的英雄,可那倪昆,那倪昆,他根本不是人,他是天魔降世……是真正的万夫莫敌……现今之计,只有分散撤兵,倪昆再勇,也只有一个人,若我军四散撤离,他追不上多少人的……”
“你要我撤?还是四散撤离?此与溃逃何异!”赤虺怒极而笑:“北国只有战死的大汗,没有临敌溃逃的懦夫!抬我兵器来!”
当下便有两条北蛮力士,抬着一柄足有一人来长,宽有二尺,形同铡刀的厚背巨刀来到战车之前。
赤虺俯身,一把抓起巨刀,扛在肩上,虎视四方:
“谁愿与我同去迎战!”
“我愿往!”
“我也愿往!”
“不信那周人真是万无莫敌的魔神,我亦欲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