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骑士紧紧地盯着威廉的脸，因为面甲的遮挡，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依旧能看得出来，威廉张脸上的神情相当严肃（面瘫）。
这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啊，难道王室的密探真的发现了什么？伦纳德那个家伙，难道真的在计划着什么东西吗？
女骑士的心顿时乱了起来，她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瓣，两条长腿一屈一伸，直接在马背上转过了身，急切地抓住了威廉的肩膀。
“威廉！如果你真的知道什么，请你看在我之前……不，我求你！求你告诉我伦纳德他在计划着什么！他斗不过父亲的！我不能看着他被杀啊！”
威廉被她真挚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火。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我跟你正经分析你说我想太多，我随口瞎扯两句，你倒觉得我知道内幕消息？阴谋论癌晚期了吧？得亏你生在了奥法大陆，要是你生在地球，一年赚八百万工资都不够别人骗的！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杰西卡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咬着牙唤出了一抹阴影能量，按在了自己心口上。
“杰西卡法雷尔在此立誓，如果面前这个男人告诉了我伦纳德的消息，我愿成为他的属下，后半生任凭驱遣。如果违背誓言，愿被霍……”
眼见她就要念出那个名字，威廉连忙伸手捂了上去，却被杰西卡一个后仰躲了开来。
女骑士屈起右膝架住了威廉的手，左腿则稳稳地顶在了他的胸甲上，这个姿势的话，除非威廉硬生生压断她的腿骨，否则绝不可能阻止她念完誓言。
“如果违背誓言，愿被霍多尔神坐下的猎影拖入黑渊，灵魂与肉体化作阴影之民，在黑渊中永无止境的漂流下去，直至终末来临之日！”
听到那个名字出现，威廉只觉得两眼一黑。
完蛋了！
===第四十九章 幽邃黑驹===
威廉的后背瞬间湿透，然而杰西卡的誓言已经出口，一切都来不及了。
冰冷深邃的波动从女骑士胸口传出，仿佛水流一样的影子打湿了她的胸口，她的心脏仿佛变成了一枚漆黑的泉眼，汩汩流出的阴影顺着小白的脊背淌到了地面上。
地上的影子开始弯曲变形，甚至缓缓脱离了地面，开始向着上方延展。最终，脱离了地面束缚的影子化作了一枚黑色的球体，将他们完全包裹在了里面。
在失去了阳光的照射后，两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成为了两团仅有模糊形状的影子，只能躺倒在地面，无力地仰望着球体上方弧形的穹顶。
阴影球内的空间逐渐扩大，漆黑的穹顶变得越来越高，四周的影壁变得越来越远，整个阴影球仿佛落入了大海的水滴，正在被纳入某个无比广阔的世界里。
“幽邃。”
如同梦呓的呢喃声自穹顶传来，在威廉惊恐的目光中，遥远的天穹上裂开了一道缝隙，缝隙中一枚灰白色的圆球迅速地闪动了两下，仿佛在观察着下面的两团阴影。
【你参与到了一场有关阴影之神的定契仪式，并因此受到了第三猎影的注视】
【第三猎影幽邃黑驹向您发起了一次等级检……】
“等等！”
较大的那团黑影挣扎着脱离了地面，向天空中伸出了手臂。
“我拒绝她的条件！”
黑影威廉扭过头，咬牙切齿地瞪了黑影杰西卡一眼。
我说过不告诉你了吗？你动不动发什么誓！发个普通的誓也就算了，居然还指名道姓地提了神名！没有牧师接手的情况下，提了神名的契约，参与定契的最少是个LV91的仆神你知道吗？
如果没有变成影子的话，此时威廉的身上估计已经湿透了。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上面那个眼珠子发起检定！我的情报虽然是真的，但“威廉凡金斯”根本没有接触过伦纳德啊！如果被它发现了不对劲，被一巴掌拍死都算是好结局了！
一道有着奇异韵律的呢喃声在两人耳边响起，这声音含混且喑哑的，如同兽吼和孩童梦呓混合而成的产物。
“你不是吾神的眷属，也不是发起神契的人，没有拒绝此契的资格。”
【第三猎影幽邃黑驹向您发起……】
“大人！请您稍等！”威廉焦急的‘声音’传到了杰西卡的耳朵里。
“我会尽快成为阴影序列的职业者，并在十年内为您奉纳十头不低于四阶生物为祭品！还请您终止契约！”
天空上的裂缝睁大了一点，灰白色的瞳孔饶有兴趣地在威廉身上扫了一下，随后缓缓阖上了眼帘。
“允”
随着喑哑的呢喃声响起，一滴半径两米左右的“墨水球”从裂缝的边缘滑落，啪嗒一下砸在了两人身上，包裹着两团黑乎乎的影子的他们，离开了这个完全看不到边际的阴影世界。
……
“唏律律！”“噗通”
伴随着小白们三重奏式的嘶鸣，杰西卡和威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你接触到了一位伟大的存在，并与他订立了一项契约，获得了该序列的部分信息】
【他对你的恭敬和诚意非常赞赏，主动赐予了你一枚印记，能够加快阴影职业的晋级速度】
顾不得查看自己的收获，威廉手忙脚乱地脱下了银骑士胸甲，露出了自己结实的胸膛。
在心脏部分的皮肤上，一枚纹身一样的阴影赫然在目，那是一个马蹄形状的黑色印记，正随着他的心跳一同律动着。
威廉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接触到了印记的三根手指变得黑漆漆的，仿佛染上了墨水一般。不过在阳光的照射下，手上黑色的“墨迹”越变越浅，几个呼吸后便已经消失不见。
这波……我不光没死，而且还算赚了吧？
威廉喜滋滋地穿上了铠甲。靠着这玩意，我光着膀子往阴影教会门前一站，直接就是座上宾，地位最少等同于地区主教。可惜的是，阴影教会的业务好像还没开到法兰……
他一边吐槽着阴影教会的人办事不力，一边打开了职业面板，找到了阴影序列的职业树。
果然，这次阴影序列职业树几乎全都开放了，他把阴影序列的职业树拉到最下方，找到了杰西卡曾经转过的那三个职业。
【阴影眷属】
【就职条件：意志高于10点，接触过大量阴影之力，或阴影属性亲和度（低）】
【可就职】
威廉本来想直接就职这个职业，却惊喜地发现旁边的另一个职业也亮了起来。
【阴影斗士】
【就职条件：体质高于10点，力量高于10点，敏捷高于10点，意志高于10点，接触过高阶阴影之力，或阴影属性亲和度（中）】
【可就职】
一阵独属于阴影之力的波动传来，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杰西卡惊讶地发现，威廉浑身上下突然出现了极为熟悉的感觉，那是同为阴影序列带来的熟悉感。
他只是闭着眼睛站在那里，身上的阴影之力却不断地向上攀升，两人脚下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的影子不停地抖动着，顺着他的裤腿向上攀爬，缓缓没入了威廉胸口处的黑色印记里。
【阴影斗士LV1】
【每级体质+1、力量+1、意志+2 】
【特技：阴影之眷顾（肉），位于阴影中时，微量增加体力回复】
【特技：阴影之眷顾（精），位于阴影中时，微量增加精力回复】
【战技：阴影护盾，调动阴影之力附着在目标身体上，抵挡下一次伤害】
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从胸口处的印记散开，把威廉的身体灌得满满的，一股莫名的强壮感涌了上来。
【检测到体内拥有大量高位阶阴影之力，阴影斗士连续进阶，目前等级LV10，可进行转职】
因为基数比较大，新增的体质和力量还不是特别明显，但意志属性这次直接翻了一倍倍，暴涨到了40点之高，让威廉的脑袋都为之一清。
威廉心满意足地直起了身，连看着杰西卡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曾经差点被艾薇儿回眸一笑给放倒的男人，从此彻底站起来了！湿身诱货算什么？就算你穿着泳装当场扑过来咬我的耳朵，只要有高达40点的意志在，我就完全能扛得住！
这波羊毛薅的！爽！
嗯？好像也不太对，这貌似不能叫薅羊毛，叫双赢吧！没准我亏得还要多一点。虽然一次性提了9级，但毕竟只是一阶的9级，未来可是要还人家十头四阶祭品的。
他的脑子里已经自动把“不低于”三个字去掉了，宁教我薅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薅我！想额外薅我的羊毛？不存在的！
===第五十章 入山搜寻===
威廉攥紧了拳头，凭空挥了两拳，感受了一下逼近五十点的力量究竟有多强。虽然没有目标，不好判断具体的伤害，但……
他斜睨了面色复杂的杰西卡一眼，渣渣！我一拳就能打哭你！
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印记，里面贮存的阴影能量大概还剩下六七成，如果直接转一个阴影序列的二阶职业，说不定能把等级一口气推到LV14以上。
不过因为主职业侍卫并没有转职，阴影序列的二阶职业树还没有开放。
要不，我先转一个差不多的二阶职业算了？
威廉犹豫了一毫秒之后，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掌握的三条序列里，没有太适合侍卫的二转职业，战争序列的二阶职业倒是有几个勉强合适的，不过他并没有获得相应的职业树，而且上辈子玩的还都是法系，对近战的转职需求并不算了解。
还是忍忍吧，主职业的二转一定要慎重再慎重，毕竟这次可没有删号重练的机会了。
“威廉，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条件？”
杰西卡面色复杂地看着威廉，她实在想不到，这个男人为什么宁愿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也要拒绝自己的契约。
那可是十头四阶生物啊，十名四阶职业者已经很麻烦了，如果是四阶魔兽的话，大部分的魔兽可比同阶的职业者还难对付，哪怕他成为了五阶职业者，都不一定能抓得住十头四阶的魔兽。
最重要的是，这个条件的期限只有十年！哪怕已经是三阶职业者的自己，也没信心在十年内踏入五阶，更何况还是一阶职业者的威廉呢。
看着坑爹的女骑士咬着嘴唇站在原地，反倒有些埋怨地看着他，威廉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T……算了。”
我忍了！威廉硬生生地把那口气咽了回去，翻身骑上了小白们，接着伸手把杰西卡也拉了上去。
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不能接受神契，而且大家之前关系还算不错，哪怕法雷尔家面临“危机”，她也选择了先把自己送出去，再加上这次其实还赚了，忍了吧忍了吧，下次再骂她。
威廉操纵着小白们继续向前走，杰西卡则搂着他的腰默不作声地坐在后头。
她还是头一次从这个面容冷淡的男人脸上看到愤怒的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王都的那个夜晚，想起了那个拼命护着哥哥的小丫头。
女骑士自嘲地笑了笑，是啊，确实该愤怒，我看着那丫头的时候又何尝不愤怒呢？
愤怒她的软弱，愤怒她的天真，更愤怒于她的愚蠢。
然而，其实我比她还要蠢啊！而且蠢得多得多！那个小丫头其实和我一样，她又何尝不想反抗呢？可是我们都没有那么强大。
除了在职业者道路上有些天赋外，我其实是个软弱无能的人。
无力反抗父亲的命令、没办法挣脱命运的囚笼、甚至连为母亲报仇的念头都不敢升起。自己这二十多年唯一的愿望，只是想完成母亲的遗愿，和弟弟一起活下去而已。
我大可以拉那个小姑娘一把，让她从安德森家的阴影下挣脱出来，然而谁又能拉我一把，把我从法雷尔家的地狱里解脱出来呢？
她搂着威廉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在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男人身上，嗅到了某种温暖的感觉，她突然想开口对这个男人说些什么。
她想说，我看过你的卷宗，知道你和我一样是侍女的孩子，并不受凡金斯家的待见。然而你被那个女人带离了属于你的地狱，现在的你路过了我的地狱门口，见到了畏缩不前的我，所以也想伸出手拉我一把吗？
突然，杰西卡对那个叫艾薇儿的女人产生了一种强烈且复杂的情感，深切的羡慕和浓郁的憎恶交杂而生。让她感觉自己从脑袋里一直酸到了心里。
杰西卡深深地羡慕她，羡慕她能够亲手把威廉拉出地狱，成为他生命中的光亮；同时却又极端地憎恶她，憎恶她用那些虚假的言语哄骗了他的忠诚，侮辱了一个纯洁的灵魂。
用力搂住这个想把自己拉出地狱的男人，杰西卡将滚烫的额头抵在了冰冷的铠甲上，面色安详地低声唤道：
“威廉……”
“嗯？”
“可以能告诉我伦纳德的事吗？我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我……还是要去救他。”
女骑士垂下头低声地道：“我明白你讨厌我这种沉重的活法，我也想过要去反抗父亲，但伦纳德也是母亲的孩子，更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没有办法丢下他。”
威廉沉默了一下，虽然搞不懂她到底脑补了什么东西，但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她还是想救自己的弟弟。
回想上辈子的铁棘城大门上，那具腿很长的骸骨随风摇摆的样子，一股名为不忍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威廉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你弟弟其实正准备连你一起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