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非,过去都是我不对,别的咱不说了,都在酒里了!”
被一帮老同学簇拥着进场,每个文学社的老同学都上来给路明非敬酒,也不理会路明非喝不喝,自己就是一副深刻悔改过的表情,对着酒杯哐哐就是三杯下肚。
路明非表情呆滞的看着这些人,觉得他们很陌生,陌生到自己害怕。而在这其中,只有陈雯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吃着东西,跟绘梨衣用纸笔交流,似乎是想了解路明非跟绘梨衣认识的过程,绘梨衣也很乐意跟陈雯雯分享这些,而且能够在阳光下自由行走的她,现在也不是那么的单纯,知道哪些该跟陈雯雯说,哪些不该。
看着这对烛光下的玉人,路明非朝着她们走了过去,然后在一帮高中文学社老同学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坐在了陈雯雯旁边。
‘我想跟她说说话,绘梨衣能给我点空间吗?’小本子上,路明非写着这样一番话。
而后,在一众高中文学社老同学震惊到可以掉下巴的表情下,绘梨衣很乖巧的走开了。
妈耶!路老爷对外高,对内硬啊!谁以后再敢跟我说路老爷的坏话,我他妈跟谁急!高中文学社一众老同学在心里这样想着。
但在路明非这边,他没有心思去管这帮高中文学社老同学是什么想法,他只是想一点点测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非,你真的变了好多啊”一上来,陈雯雯也没有过多的含糊,直指核心。
该说这也许就是文艺女青年的敏感吧,陈雯雯或许不知道在路明非,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她能看出来此刻的路明非根本无心这场生日宴会,他跟这场为他举办的生日晚宴格格不入。穿梭在人群中,路明非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
“我我有变吗?”刚准备旁敲侧击测试到底哪出问题的路明非被陈雯雯反问给问住了。
他有变吗?衰仔还是那个衰仔,星星还是那个星星,在意识
到李飞这个人只是存在于自己大脑记忆中的时候,他陷入了恐慌。因为他被打回原形了,没有小魔鬼路鸣泽的有求必应,没有李飞这位威猛大师兄各种关键救场,他每做一件事都小心翼翼的。
“变化很大哦,明非,你的眼神变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总会躲闪其他人的目光,但你现在,你敢回应别人的目光了,只是你自己没注意到而已。”
只能说,作为路明非的初次暗恋女神,陈雯雯或许真的有点东西,看出了路明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是吗我问你个事。”路明非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反而开始旁敲侧击。
“我有没有知道你喜欢我?”
“不是这件啦,连我师兄都知道我在暗恋你,怎么可能你自己不知道嘛。”
路明非在说到自己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的小秘密时,语气是那么的淡然和无所谓,好像一年多前的糗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一样,丝毫没有注意到陈雯雯看他的眼神有多惊讶。
“师兄?”
“对啊,就那个你知道师兄?!”路明非瞪大双眼,看着陈雯雯,满脸惊讶,身子不受控制从椅子上站起。
“楚子航楚师兄啊,谁都知道在仕兰中学的时候,楚师兄非常照顾你。当时大家的想法就是,要是你是个女的,说不定现在就是一段我们都无法理解的故事了。”
只是陈雯雯的解释,更是让路明非更加无法理解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不单单是所有人忘记了李飞这个师兄的存在,就连自己都跟楚子航这个面瘫鸡婆热心肠八卦帅哥在仕兰高中有了交集。可自己真的有吗?他跟楚子航一向都是他知道对方,对方不知道他啊!不对,也许知道,毕竟文学社有个衰仔不自量力暗恋文学社女神陈雯雯这件事,连路过仕兰中学的狗都知道。
可他跟楚子航在仕兰中学就是平行线,直到在卡塞尔学院才有了交集。但现在,好像关于自己和李飞师兄的交集,有一部分嫁接到楚子航身上了,这才过了一个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为离奇的是,当陈雯雯说出在中学时代,楚子航对自己颇有照顾的话语时,路明非就感觉自己脑门挨了一记重锤。他感觉自己大脑被强行掰开,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一段完全不存在于他人生中的记忆放了进去。
里面有在台风天时,自己没人接只能在学校躲雨,楚子航出现在自己身后,让他坐自己的车回去的画面。
例行的春节联欢晚会上,一首辛德勒的名单演奏完毕,不苟言笑的楚子航鞠躬谢礼,然后走到坐在角落旁的自己,坐在自己旁边的画面
一幅幅完全不属于自己高中人生的画面和记忆,就这样塞了进来,试图替代或者说抹去那些自己跟李飞相处时的记忆。而路明非,则是捂着头,在那面色痛苦的抵抗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明非?明非!”
“怎么回事”
餐馆里,路明非的突发状况引来了众人的关注,大家纷纷朝着路明非聚集过来。
嘈杂的人声更是加剧了路明非此时的痛苦,可路明非却什么都听不到,也做不出什么回应,他只想让聚在自己身边的人都离开!
世界突然变的安静了,那股不属于自己人生记忆强塞进自己脑海中的痛苦也随之消散。
路明非睁开眼,发现餐馆里空无一人,而在自己面前,之前一直不在呼叫服务区的小魔鬼路鸣泽坐在那里。还是那身黑色正装配立领衬衫,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蝴蝶领结,上衣兜里塞着蕾丝边手帕,仿佛他才是这场十九岁生日晚宴的主人。
“哥哥,为什么这么顽固呢?”
小魔鬼路鸣泽淡定切着面前的金枪鱼腩,对路明非露出微笑。
第三百一十章 固执的选择
空无一人的Aspasia餐馆,庆祝路明非十九岁生日的横幅孤零零挂在那里,餐馆里,只有一身正装的小魔鬼路鸣泽坐在路明非面前吃着面前的金枪鱼腩。
好似这场生日晚宴,只是他和路明非两人的生日晚宴罢了。
但路明非已经懒得管这些了,他看着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魔鬼路鸣泽,在他面前坐下。在小魔鬼路鸣泽出现的这一刻,路明非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了,因为他知道有小魔鬼路鸣泽陪着自己。
“生日快乐,哥哥。波尔多五大酒庄里我最不喜欢玛高酒庄,因为它是波尔多产区的酒庄,可酿出的酒却有点像勃艮第产区的,”小魔鬼路鸣泽端着酒杯,闻着酒杯里红酒的酒香摇摇头,“金枪鱼腩煎的正好,不过如果是我做,我会配松茸调味而不是松露。”
小魔鬼路鸣泽在那点评着今天这家源稚生包下的餐馆为路明非准备的美食,仿佛他才是主人。
路明非也不急,任由小魔鬼路鸣泽在那吃着美食,点评着其中的不足。等到酒足饭饱,小魔鬼路鸣泽也看向一脸平静的路明非。
“今天安静的有点不像你啊,哥哥,以往我出现的第一时间,你都扑上来了。”
“想要知道答案,就得有点耐心,而且你也是第一次没有回应我的呼叫。”
路明非表情平静,平静的不像他自己,或许陈雯雯说的对,自己真的变了,只是自己真的不知道。
“我是魔鬼,总得有点业务要处理嘛,处理完了,不就第一时间出现在你面前了吗。”
“师兄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他现在过得很好啊,难得看到她铁树开花呢”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楚子航师兄,我有四个师兄,你知道的。还有,什么铁树开花?”
路明非打断了小魔鬼路鸣泽的调侃,但很快的,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惊悚故事,表情惊恐看着小魔鬼路鸣泽。自己这个十九岁的生日,越来越邪乎了。
正在摇晃酒杯中红酒的小魔鬼路鸣泽动作一顿,将酒杯放在桌上,看着路明非。
“哥哥,李飞是谁?”
一时间,路明非如芒在背,一股凉气从头到脚脖子。但看着小魔鬼路鸣泽那戏谑的表情,他这才咬牙切齿,直接拍桌。
“很好玩吗!我现在真没耐心陪你玩这些!”
双手拍桌的瞬间,路明非也从小魔鬼路鸣泽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此时的样子,黄金瞳如鎏金闪耀,自己模样却狰狞如恶鬼,似乎要将每个想从自己手里夺走东西的人给吞噬殆尽。
小魔鬼路鸣泽很满意看着愤怒的路明非,“哥哥,我爱死你现在这个样子了,你真应该站在我的视角,看看你今天因为李飞这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模样。”
说罢,也不由路明非拒绝,小魔鬼路鸣泽拍拍手,
两人周边的场景就开始变换。
场景又回到了中午时分,路明非因为莫名的心悸,带着他所没察觉出来的气场,坐在了披萨馆里的包厢沙发上。每个从包厢大门进来的高中文学社老同学,在跟路明非打了声招呼后,就在离路明非一个身位外坐下,跟其他人窃窃私语,却又害怕吵到路明非。
而路明非站在小魔鬼路鸣泽的视角,看着中午时分坐在包厢中的自己,他也觉得陌生。
那个坐在沙发上,如一位盛怒君王的家伙是自己?!
“瞧瞧你,坐在那里,尽管还是那么衰仔,但没有人胆敢在这时惊扰你,你坐在了权与力的位置上。不管你是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路明非,他们都不敢大声说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别在这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只想知道,李飞师兄到底怎么了!”
路明非暴躁大声打断了小魔鬼路鸣泽的话语,场景也随着路明非这一声暴躁大吼,又回到了餐馆中,两人依旧面对面坐着。
“李飞师兄是不是出事了,我在披萨馆里你给我看的那个梦境他死了?!”
“他没有死”路明非刚松一口气,小魔鬼路鸣泽就继续补刀,“不过比死了还麻烦,但也是,这个世界上能够杀死他的存在到底有没有,连我都不敢保证呢。”
“你到底能不能说清楚怎么回事啊!我赶时间!师兄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我记得他,刚才我脑子里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小魔鬼路鸣泽看着路明非,指了指路明非面前的金枪鱼腩,还有作为调味点缀的松露。
“给你给你,想吃都给你!”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吗?金枪鱼腩煎的不错,但如果是我操刀,我会用松茸调味而不是松露。”
“这又有什么玄机?!”
“打个简单的比方,哥哥你之前的人生就像这块金枪鱼腩,当然,没那么好吃,没那么贵。”路明非抿着嘴,不了解小魔鬼路鸣泽这奇妙比喻从哪学来的,但还是老实听着。
“就像我刚才说的,这块金枪鱼腩单独煎也不错,在这个基础上,加上用来调味点缀的松露也不会影响吃下去的口感。而我也说了,如果是我操刀,我会选择松茸而不是松露,李飞,就是被拿走的松露,刚才塞进你脑子里的记忆,就是用来取代松露调味点缀的松茸,明白?”
路明非呆呆望着自己面前的金枪鱼腩,在小魔鬼路鸣泽的话语下,上面用来点缀调味的松露被拿走,换上了松茸。而小魔鬼也很客气切下来一块,跟自己盘中以松露为点缀调味的金枪鱼腩一同送到路明非面前。
默默张嘴,前后吃下了两块用松茸和松露点缀调味的金枪鱼腩。
“怎么样,是不是不一样的口感,松茸的就是比松露要好?”
“所以为什么师兄会出现这
种情况。”
“天晓得,他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人间蒸发了。主厨发现用来点缀调味的松露没有了,就只好用松茸来试试下咯,结果试吃后发现,诶,好像松茸比松露还要好,那接下来就简单了,改菜谱,以后金枪鱼腩就配松茸,不配松露了。”
奇妙的比喻,但路明非听懂了。他看着他和路鸣泽吃饭的这家餐馆,也说道“可一家餐馆里,不是只有金枪鱼腩这道菜啊,松露不配金枪鱼腩,也可以配其他的。”
“谁叫主厨是个霸道的主厨呢,他觉得松茸比松露更好,所以餐厅里就不能有松露的影子,一点都不能有。”
“为什么会这样?”
“这我就不知道,哥哥你不会以为我说有业务要处理是假的吧?我跟你一体的啊,你能感受到的,我自然也能感受到,所以才去查原因,只是查不到才是最可怕的。但松茸不挺好的吗,确实口味要比加松露好吃啊,哥哥你不也吃的挺香嘛。”
路明非反应过来了,小魔鬼路鸣泽是来当说客的!
这个在自己眼中表现出无所不能的小魔鬼路鸣泽,第一次以这样陌生的口吻规劝自己,要让自己妥协?!
路明非陷入了沉默,他该妥协吗?似乎这样好像没什么不好的,没了李飞师兄这块松露,但一样有楚子航师兄这块松茸点缀自己,他一样能被带飞。故事还是那个故事,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
路明非嚼着口中搭配松茸的金枪鱼腩顿住了,看了一眼小魔鬼路鸣泽,狠狠一吐,就将口中这块搭配松茸的金枪鱼腩吐在餐盘上。然后探出半个身子,直接将小魔鬼路鸣泽面前那盘用松露点缀口味的金枪鱼腩拿到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塞进自己嘴里,再用餐巾纸擦了满嘴油的嘴巴,恶狠狠盯着小魔鬼路鸣泽。
“松茸配金枪鱼腩是挺香的,但我就是喜欢松露配金枪鱼腩肉,你就是主厨来了,我也是要点松露配金枪鱼腩,顾客才是上帝!!!”
看着路明非费劲将嘴里的金枪鱼腩咽下去,对着自己恶狠狠的咆哮,小魔鬼路鸣泽先是讶然,然后露出无声的微笑,鼓起了掌。
“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样的固执,即便你知道让你妥协的是整个世界。但这次真的不一样了哥哥,你这样子固执,我不定能帮得了你啊,而且,固执是要付出代价的”
路明非眼前一黑,刚才远去的嘈杂声再次出现在自己耳边,但之前那股被强行塞入记忆的疼痛已经没有了。一双双手按在自己身上,像是在担忧,又像是在镇压。但路明非现在没事了,自然就无视了这种感觉,就在路明非缓缓睁眼的时候,他感觉到原本一只只按在自己身上的手离开了,周遭嘈杂的人声消失,传来的是一阵阵窃窃私语还有倒吸凉气的声
音。
一阵微风拂过,在自己面前停下。
当路明非睁开眼睛的时候,楚子航那张面瘫帅脸也出现在自己面前,而路明非也明白了为啥周遭会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了。
因为跟着楚子航一块过来的,还有一个穿着波西米亚风格长裙的女生,梳着高马尾就这么站在楚子航身后,好奇打量着自己。女孩很美,是那种只存在于雕像上完美无瑕的美,一双大长腿让路明非明白了古人词语中‘骨肉匀停’是有参照物的。
这是楚子航带过来的女伴?不是,这个面瘫加杀胚来找自己竟然会带女伴?!路明非突然明白为什么在刚才的幻境中,小魔鬼路鸣泽会说什么铁树开花的词语了。虽然猜的对象不同,但从结果上来看,没差。
“师兄?”
“你中午给我发的消息,我来了。”楚子航依旧是那么言简意赅,但是看着面前的楚子航,路明非没法确定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样,脑海里多出了那段不属于他们两人交集的记忆。
“师兄,我问你个问题。”
“说。”
“你记得李飞师兄吗?”
“李飞是谁?”
一样的问题,一样的回答,路明非这才明白小魔鬼路鸣泽为什么会说出那番话。
他脸色变得惊恐,整个人仓惶后退,完全不顾自己撞倒的桌椅,刀叉和餐盘,餐盘在地上摔成碎片,但路明非惊恐看着眼前每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包括楚子航身边的女伴,她一样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