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战,明军缴获了不少的江船,有几艘甚至堪比海船的吃水,加上一路顺江而下,朱仲杰等人行军速度极快。
仅仅五天时间,他们便抵达了武昌府,船队一进入武昌府,朱仲杰冷峻的神色就没有变过。
随同的一干文臣武将们,也都站在朱仲杰身后,不敢说话。
大江两岸,一片苍夷,比起四川境内两岸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盗抢,杀人在岸边更是时有发生,毫无秩序可言。
更有甚者,朱仲杰见到许多明军在江边设卡,索要过路钱财,可这些人中,绝大多数的都是难民,他们要是有很多钱财的话,谁还至于逃难。
一路上,朱仲杰见到的明军甚至比盗匪还要可恶,还要心狠手辣。
朱仲杰甚至在想,若是自己不带着这数千人马,恐怕自己都不可能安然过路了。
整片江面上,不断有尸体沉浮,伴随着朱仲杰他们的江船,一路顺流而下。
可以说湖广已经完全失控。
“狗日的左良玉,到底在干什么!”
“他妈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既然想到藩镇割据,也不知道恢复本地的民生,难道军队以后所有的吃穿,全靠劫掠吗?”
“蠢货,白痴,怪不得你成不了事,怪不得你马上就得病死,实在是活该!”
朱仲杰不停的大骂着左良玉,身后文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听着朱仲杰居然说左良玉快要病死了,众人也只当朱仲杰在咒骂左良玉,可左良玉本是武将,才四十出头,大家也并没有当回事。
唯有曹变蛟脾气大,他这辈子最感激,最崇拜的人便是朱仲杰,见朱仲杰如此火大,曹变蛟也骂骂咧咧的说道。
“国公,要不要麾下带着兄弟们,上岸去把左良玉这贼给灭了,替您出口恶气。”
“恶气,本国公有屁的恶气,本国公是看着两岸的百姓所不忍!”
“我说你小子,你以为这左良玉是什么人,想灭就能灭啊,别打了两场 大胜仗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朱仲杰回头狠狠地盯了曹变蛟一眼。
左良玉虽然可恶,可眼下朱仲杰拿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其实也不是拿左良玉没有办法,而是左良玉如今麾下足足有三十六营的兵马,近四十万人!
虽然只算精锐的话,顶多也就十余万,可也不是朱仲杰现在能轻易对付的。
而朱仲杰急着回京,就只能让这左良玉再蹦一些时间了。
“传令全军,全速通过武昌,不要有任何逗留!”
朱仲杰沉着脸,大声的说道。
他并不想见左良玉,而事实上,朱仲杰的船队刚刚驶入武昌府境内的时候,左良玉便已经收到了消息。
得知是大败李自成和张献忠的镇国公,左良玉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来到了武昌江边码头,打算迎接朱仲杰。
一直等了有两个时辰后,远远的,便瞧见百余艘大船急速驶来,左良玉脸色一喜,立马命令左右礼仪敲打起了锣鼓。
一时间,大江两岸都响起了震天的锣鼓之声,欢庆至极,同那些步履蹒跚,身无寸衣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难民们简直格格不入。
左良玉却跟没看见一样,笑呵呵的看向了江面之上。
历史上,这个时候的左良玉已经开始不尊圣命了,不过那是因为李自成已经攻打京师,之后更是攻下京师,逼死崇祯的情况下。
现如今的局势跟历史上的局势有着天差地别的关系,左良玉也远没有历史上那般嚣张跋扈。
毕竟大明是正统,不到不得已,没人愿意跟它对着干。
而朱仲杰是如今大明最有权势的人,也是崇祯身前的大红人,还是最能打仗的人,左良玉怎么能不巴结。
而左良玉之子左梦庚此时紧紧的跟在左良玉身后,同样是摆出了一副舔狗的模样。
看着镇国公的江船越驶越近,左良玉的脸都快皱成了菊花模样。
可很快,左良玉的脸色便瞬间拉了下来,进而变成苦青色。
因为朱仲杰的船队,居然直接驶过了码头,停都没能够停一下。
场面瞬间有些尴尬,而码头上那些左良玉请来的本地乡绅,湖广的一部分官员们更是面面相觑,眼角的余光,不停的看向了正在爆发边缘的左良玉来。
而此时的左良玉,感受着四处投来的眼神,感觉脸庞火烫火烫的,看着已经驶出老远的朱仲杰船队,他一张老脸都被丢完了。
而那锣鼓喧天声还在不停的敲打,这对于左良玉来说,更是讽刺。
“敲个屁,给老子别敲了,拖下去,统统砍头!”
左良玉这一次被朱仲杰丢尽了脸面,气的对着礼乐人员大发雷霆,看着远去的镇国公船队,眼神更是阴毒到了极点。
船上,朱仲杰却,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第二日正午,朱仲杰的船队便驶进了江西九江府内,早就得到消息的五省总督袁继咸早早地便来到了九江城码头外等候,他同左良玉不一样。
码头上除了江西文武官员外,既没有乡绅,也没有礼乐。
远远的,朱仲杰便看见了袁继咸等人,拿着望远镜一看,袁继咸领头的江西文武们便进入到了他的眼帘里。
同左良玉一身的绫罗绸缎不一样,袁继咸身着一件洗的快要脱色的绯红官袍,带着一群打着各种各样补丁的江西官员们,正恭敬的等候在码头上。
“这江西的官员,怎么过的这么清苦。”
朱仲杰有些皱眉,按理说江西挨着南直隶,俸禄应该都按时发放了才对,虽然大明官员的俸禄很低,但也不至于全都如此吧。
不一会,船便靠岸,袁继咸领头参拜,朱仲杰随意应付了一下, 便让众人全都起身。
毕竟他们摆的不是自己,而是崇祯,因为自己首要的身份还是钦差。
朱仲杰左右不停的扫视,一会后,有些疑惑的问道袁继咸。
“袁总督,你标下的兵丁,不会就这么一点吧?”
朱仲杰扫视了一圈,发现周围的兵丁,居然只有区区数百人,这同左良玉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要知道在武昌码头上,左军的旗帜都插满了十里之外。
第239章 袁继咸太苦了
袁继咸面色有些尴尬,随意看了看四周,眼前的这些兵丁,确实已经是自己总督府下所有的标兵。
总共也只有五百左右的标兵,质量还参差不齐,袁继咸也只能尴尬的 笑了笑,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
“国公,路途劳顿,还请入城,下官已经备了酒席。”
袁继咸一想到城中那一桌平日里他想都不敢想的酒席,就有些肉疼, 要不是朱仲杰来了,若是换成其他人,想让袁继咸出血,是绝对不可能的。
“行吧,走了一路,也该上岸看看了,走吧,袁总督带路吧。”
闻言,袁继咸脸色一喜,连忙前面带路,朝着九江城内走去。
一路上,朱仲杰不停的打量着路旁的民居和百姓们生活的现状,可能由于九江府是五省总督的驻地,这里的情况要比朱仲杰这一路上看得到要好的多。
不过也仅仅是好的多而已,路上那些百姓们一脸的菜色,双目毫无神采,看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再看看袁继咸的那些督抚标兵们,大多数都是歪瓜裂枣,穿的也是五颜六色,破破烂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里的流民军。
看到这一幕,朱仲杰的脑海里便涌现出后世在电视上看过的那些晚清大臣们出行的真实影像了,简直是如出一辙。
朱仲杰在打量着四周,袁继咸同样在打量着朱仲杰和其亲兵随从们。
看了一圈,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朱仲杰年岁不大,眉清目秀的,相当俊俏,而年纪轻轻的便身居高位,为大明立下大功,袁继咸更是感叹不已。
而朱仲杰的那些亲兵随从们,穿着华丽,一身的军装看起来是那么的威武有气势。
不过袁继咸可不觉得这些人就是花瓶,因为无论是从这些人的眼神中,还是从他们衣衫间露出的丝丝血迹,都可以看得出来,国公麾下的兵士,绝对不简单!
一路上朱仲杰也不愿意坐轿子,那玩意朱仲杰坐不惯。
也不想骑马,他就想看看沿途百姓们的生活而已。
走了足足有两刻钟,一座古香古色的园子出现在朱仲杰的面前,和春园三个大字,他还是认识的。
“和春园。”
朱仲杰看了一眼,便朝着里面走去,一走入园子,就如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干干净净的地面,四处都是花花草草,假山流水,看起来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见状,袁继咸也赶紧解释道。
“国公,和春园是九江富商和齐政的府邸,九江城中,能对得起国公尊贵身份的地方实在太少,下官便向和齐政提了提,他是欣然同意。
不过国公放心,一应支出,都由总督府承担。”
袁继咸肉疼的说着,这和春园虽说没收他的场地费,可里面的菜肴那可是老贵了。
看着袁继咸那肉疼的模样,朱仲杰笑了笑,也不点破,跟着便走了进去。
一顿酒席吃下来,确实不错,酒足饭饱过后,袁继咸又带着朱仲杰来到了和春园的后花园畅春湖上游玩,可以说把朱仲杰照顾到了极致。
就连跟着朱仲杰一同前来的百余名亲兵,吃的都是大鱼大肉,这一次,袁继咸可以说出了大血了。
坐在游船上,迎着湖面上吹来的微风,极其的舒适。
“袁总督,你要是再不说,本国公可就要回去了。”
看着袁继咸数次欲言又止的模样,朱仲杰打趣的说道。
一听朱仲杰要走,袁继咸可是下了血本的,咬了咬牙,也不管朱仲杰是如何看出来的,赶紧行了一礼,说道。
“国公啊,这一路上,您也看到了,江西的百姓苦啊, 九江的百姓更苦,您看看,能不能给户部说说,给下官拨些钱粮。”
“就这?”
听完袁继咸的话,朱仲杰愣了愣,你花了这么大的功夫,就只是想让本国公帮你给户部说说,开个后门。
“是啊,国公,您又说不知,这两年,朝廷事务繁忙,实在没能顾得上 江西,所以这.........”
“我若是记得不错的话,你们江西的耕地不少吧,一年下来的税收,不说衣食无忧,至少不应该饿肚子吧?”
朱仲杰直接打断了袁继咸的话,皱眉问道。
“这....国公有所不知,江西离湖广近,每次贼乱,这边都会波及,西贼 张献忠还打进江西多次,劫掠不断。
眼下江西荒废的熟地更是达到了十余万顷,下官也想要将其复耕,奈何总督府的银子绝大部分都要拨给湖广的左兵,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银两了。”
袁继咸满脸写满了无奈,作为五省总督,听起来似乎权利很大,可实际上管辖的范围内,只有应天还算是比较安定的地方。
可应天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明开国都城,南都的所在。
南都城中,勋贵更是满街都是,他袁继咸挂着一个总督的头衔,可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
看着眼前的袁继咸,朱仲杰有些感叹。
刚刚五十出头的袁继咸,头上已经满满的白发,脸上更是沟壑纵横,肤色黝黑,要不是这身官服衬托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袁继咸只是一个老农。
在历史上,袁继咸对于大明的忠心也是名留青史的,被左梦庚出卖后,关押牢狱多年,那些袁继咸昔日的学生们在清廷都已经做了高官,纷纷去劝解袁继咸降清,可袁继咸誓死不从。
清廷无奈,只好将袁继咸斩杀。
这样一位既有能力,又有忠心的大臣,在大明其实也并不多见。
“在江西,淮王,益王,以及那些宁王分支们,占有多少土地?”
朱仲杰突然一问,袁继咸有些懵,他不知道朱仲杰为何问这句话,不过还是老实的说道。
“大约占五成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