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思索时，却发现之前结识的那位名为周符的少年主动迎上来搭话道：“肖姑娘，可有收获？”
肖若云捂着胸口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只含糊地回答道：“还好……”
周符这时候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太过唐突，他摸了摸后脑勺，很是尴尬地道：“不好意思……肖姑娘，我没想探究你的秘密……我只是想，想……”
他脸涨得通红，“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肖若云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对其戒备也放松了几分。
……
赵晨在碧月坊市又停留了一日，这才在转过天清晨忽然消失不见，只在细雨楼的二楼留下了告别信。
他翻译了如此多的“大道文字”典籍，身怀的秘密不知遭到多少觊觎，在碧月坊市内因为有神通修士镇压还好，可要是光明正大离开，怕是会有不少人心生歹念。
而赵晨又不想暴露自己的手段，所以只能悄悄离开了。
“好在那位沈坊主这几天都在闭关疗伤，无暇分心，要不然还得多费一番手脚。”
发出这一声感慨的，正是再次变化了模样的赵晨，他此时身处距离碧月坊市约莫有三百余里的宁阳城。
宁阳作为一座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都市，比起玉门要繁华的多，而作为陕州和甘州的交界所在，它还是通往甘州州治张掖的重要铁路节点。
是的，由于蒸汽机械的普及，大夏繁华地带的诸州早已有铁路贯通，就连甘州这种偏僻地界，都有一条通往州治的主干线。
赵晨之所以选择来宁阳乘坐列车去张掖，就是为了卖个破绽，让日后“调查”自己的人自以为掌握了他的轨迹。
当然，他此时没再做“玄坛道人”打扮，而是换了一个新的身份。
这个身份来自于被他“卖”了的“北祁山连环寨”传功长老游昆。
盗匪嘛，总是狡兔三窟，假身份众多的。
而且这同样是在进行误导，很可能干扰日后调查“玄坛道人”底细的人的判断。
呜呜！
蒸汽动力的火车头冒出大量带有特殊香气的白烟，于铁轨上拉动着长长的钢铁车列，跑出了奔马一般的速度，不会比赵晨的“神行咒”慢多少。
望着两边景色飞快倒退，还有自己坐着的柔软位置，以及面前的小桌，赵晨竟有了种再次穿越的感觉。
由于距离特殊任务已经只有一个月出头，他没有在宁阳多作停留，直接购买了一张二等座的车票，就登上了这辆被称作“阮麟号”的蒸汽列车。
二等车厢其实相对来说还是非常舒适的，四人对坐，中间还有张小木桌，中午与晚上之时会有餐车经过。
至于更上等的头等车厢，据说更加奢华，但票很难买到，而且只为真正的大人物们服务。
赵晨自忖亮出“玄坛大师”或者道官“斩邪使”的身份，应该都能拿到头等车厢的票，但那样一来就与自己的计划背道而驰了。
至于三等车厢？那只是货物拉不满时才临时提供的位置，根本没有座位，更挤得如同罐头一样。
收回名为“怀念”的思绪，赵晨随意瞥了眼跟自己同乘的三个客人。
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一位头发微褐略卷，身材消瘦做泰西打扮的混血年轻人。
他穿着双排纽扣的呢绒黑色长服，戴着一顶圆顶礼帽，手中还有一根镶嵌银色的短杖，看起来十分得体而有涵养。
此人自称弗朗斯李，是一位植物学家，这次来甘州是为了考察大漠的生态环境。
而坐在赵晨对面的则是两个女子，一个戴着白色面纱，一个素颜以对。
戴着白色面纱的女人看起来只有二八年华，肩若削成，娥眉秀目，哪怕面纱也掩饰不住她那绝美的容颜……
而另一位无论姿色、穿着都要差那戴面纱的女子许多，就好像是前者的丫鬟一般。
但观她们的姿态，却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两人中占主导地位的，反而是那位素颜以对的女子。
这时候，名为弗朗斯李的混血儿主动向对面的两位女子搭话道：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能否有幸得知两位姑娘芳名？”
他虽然长得像泰西人，但一口大夏官话极为流利。
穿着朴素的女子瞥了他一眼，简单回答道：“我姓段，名叫段明雪。”
第277章 弗朗斯
段明雪？假装看着风景的赵晨心中一动，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之前在黑风堡杀死“血影”庄不凡后，就从他身上搜到过一位名叫“明雪”的阵法师给马家兄弟的回信。
甚至赵晨如今身上的“紫绶法衣”原本都是那位阵法师让庄不凡带给马广明的。
只不过中途被女贼“牡丹”盗走，又在集会上卖给了赵晨。
不过，赵晨也不敢确定对坐的女子就一定是那位“阵法师”明雪，因为在马广明的记忆里，明雪由于布阵之需，同时还是一位杰出的傀儡师。
她的真身往往会藏在某具逼真的人形傀儡之内，难以分辨。
而此时的赵晨并不敢以自身的“洞虚之眼”去窥视对方，因为马广明的记忆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段明雪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神通”宗师。
“原来是明雪小姐……鄙人弗朗斯李，您也可以称呼我李弗。
“我来自西南思州，很荣幸认识您这样美丽的小姐。”穿着泰西装束的男子弗朗斯李很自来熟地自我介绍道。
不过他的目光更多是瞟向一旁那位戴着面纱的姑娘，很显然是个色胚。
但那位似乎比青颜还要美上几分的姑娘却对他不屑一顾，连眼神都没有投向他半分。
倒是她旁边那位自称段明雪的女子在听到弗朗斯李名字后，似乎有了兴趣，仔细打量了他几眼，接着若有所思地道：
“李弗……我记得近三十年前，张掖李氏曾出过一桩丑闻，三房嫡系小姐李浮兰与一位来自泰西的‘神通’……嗯，应该叫‘晨星巫师’私奔了。
“当时李家震怒，曾派出数位神通修士追捕，但由于对泰西法术不熟悉，最终无功而返……
“而我没记错的话，那位晨星巫师的名字就叫做弗朗斯，是泰西最大的巫师组织‘高塔’的成员。”
听到她的话，弗朗斯又是惊讶，又是好奇，忍不住审视了眼前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子好几眼，然后才用感叹的语气道：“这桩陈年旧事居然还有人记得……”
说着，他对明雪点了下头，很大方地承认道，“段姑娘你说的不错，那位与李家嫡女私奔的弗朗斯正是家父，而我则跟了母亲的姓氏。
“在泰西，父子用同一个名字是正常之事。”
弗朗斯说最后一句时看向了赵晨，好似是在对他解释一般。
这我知道……不过你一个私生子跑回甘州，还完全不掩饰自身的身份，这是要干嘛？向李家挑衅吗？
赵晨心里吐槽，表面上很敷衍地道：“原来先生是李家人，失敬失敬。”
表现出一副不敢多听，胆小怕事的模样。
说起来，关于李家的这桩旧闻，赵晨其实也有所耳闻，虽说大半是当做“八卦”从燕红霞那听来，却也知道李家那位嫡女本是要嫁给凉州司马氏旁支的一位公子的，但在约定了婚期后却发生了私奔之事，让两家最后闹得很不愉快。
“我算什么李家人？”弗朗斯先是自嘲，接着话锋一转道，“不过这次来甘州，我确实是要代我母亲给外公磕个头的。”
明雪闻言沉默了几秒，方才开口问道：“你母亲可还好？”
弗朗斯再次打量了明雪几眼，总觉得自己的这个搭讪目标有些不太对，但他还是回答道：“母亲在五年前就已随父亲回了泰西，目前一切安好。”
“那就好。”明雪微微颔首，接着便开始闭目养神，任由弗朗斯如何搭话，也不再回应。
那弗朗斯身在局中，一时难以察觉到“古怪”在何处，但一直旁观的赵晨却是看得分明：
这段明雪明显认识弗朗斯的母亲，也就是那位李家小姐李浮兰，甚至交情不浅，所以她看待弗朗斯完全是在看晚辈，说话难免就带了点长辈的口吻。
而弗朗斯这小子一看就是见色起意想泡人家的“朋友”，这样不在一个“频道”的对话不古怪就有鬼了！
嗯，根据马广明的记忆，他和段明雪是自小相识，年纪相差不会太多。
而马广明今年已年近五旬，那段明雪想来也有四十多岁了……三十年前那场私奔发生时，她的年纪应该和那李家小姐差不多，成为朋友是很正常的事。
不过这个段明雪与马家兄弟交情莫逆，这次来甘州，恐怕是因为马广亮堕入魔道的消息传开后，来调查事情始末的吧？
也许适当的时候，可以把马广明放出，然后借她之力，寻找马广亮的下落？
这事不急，还是等她找到“漠南七侠”了解完情况后再说。
当然，前提是这女子真的是马广明记忆里的那位阵法师段明雪。
思绪转动间，赵晨也不再理会依旧滔滔不绝地讲着见闻，试图引起对面两位姑娘注意的弗朗斯，开始观想存神，壮大起自身的灵魂来。
……
经过一整个白天的旅程，列车终于在傍晚时分驶入了甘州州治的火车站，
轰隆隆的列车停靠在站台，大量人流从车厢内汹涌而出。
赵晨、段明雪四人合力挤出了车站，进入了市区后，这才相互道别，分道扬镳。
弗朗斯本还想厚着脸皮邀请明雪二人同住一家旅店，但却被明确拒绝，闹了个灰头土脸。
待赵晨和弗朗斯先后消失于视线后，那位戴着面纱的女子才第一次开口道：
“那个游姓男子的模样是用法器伪装的，不过动用神识查探肯定会惊动对方，所以我没有看到他的真容。”
赵晨的假身份来自于“北祁山连环寨”的传功长老游昆，所以自然也是姓“游”的。
“没有必要……那游姓男子不过一个炼窍修士，遮掩面容估计也是怕被仇家认出来，与我们无关。”段明雪摇摇头，转而道，“反倒是那弗朗斯……此人年岁不过二十五，竟已是神通修为！”
戴着面纱的女子沉默了几秒后，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回答道：“我检索了一下‘知识库’，查到了弗朗斯的相关信息。
“他自小就加入了‘花神宗’，现为‘花神宗’外门执事之一。”
第278章 投喂
另一边，被明雪明确拒绝后，弗朗斯李不甘地盯着那两位女子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提着手提箱，找了一辆出租马车。
“带我去城郊的‘暖阳’加工厂。”他取出了一张面值五十文的纸币，开口道。
大夏官府发行纸币也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的，但也只在中原九州之地才被认可，在甘州这种偏远地界，也就州治勉强可以使用。
因为州治张掖有朝廷开设的商店和工坊专收这种纸币。
但即便如此，由于兑换不便，也很被嫌弃。
马车车夫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到朝廷官方的纸币本不想收，但五十文的价格又溢价不少，所以在思索后还是做了这笔生意。
很快，马车启动，穿行在街道之中。
而弗朗斯坐在车上，边欣赏着街景，边遗憾地思忖道：
“那女人的美貌是我生平仅见，哪怕是‘花神宗’的几位真传都比不上……可惜没能问到名字……
“哎，若非我还有任务在身，肯定要用各种手段将之拿下，成为我‘百花谱’的一员。
“不过那个叫明雪的姑娘也不简单，我虽然没有动用‘妖魅之花’，但也放开了此神通带来的副作用，她竟然能够无动于衷……
“也许该动用宗门的力量打探一下？
“还是算了，要是被珍娘、绣娘她们知道，肯定要吃飞醋。”
就在弗朗斯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已行驶出市区，抵达了一座堆放着众多暖阳木的工厂前。
弗朗斯这才收回思绪，继而打发走马车，并向工厂的安保出示了自己的身份信物。
很快，工厂的负责人便满脸笑容地跑了出来，将他迎入了一间豪华的办公室内。
“李执事，宗门之前交代的任务，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负责人将一叠文件递过后，恭敬地汇报道，“正如宗门长老的推算，云州即将有‘琼华’一脉遗迹出世的消息最先就是从甘州传出来的。
“更准确的说，是玉门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