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葬父的姑娘哪里受得了这番侮辱,但又不敢发怒,因为眼前两个人锦衣华服,一看就是个惹不得的人。
她低下头哀求道:“请放过我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周围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
红衣男子见状说了一声:“晦气!瞧这满脸苦相,买回去非得触霉头倒八辈子霉不可!”
他用力甩了一下衣袖就要走,谁知被一个挑柴的臭道士正好挡住了去路,他心中无名火起来,抬起一脚把道士的柴火踹倒在地上,鼻孔看人,怒气冲重地说道:“挡什么路,看什么看,再看报官把你送进去!”
道士也不说话,默默拾取着柴火。红袍男子哈哈大笑,感觉自己出尽了风头,大摇大摆带着朋友往街的另一边走去……
陈初始把柴火整齐放在旁边,回头看了红袍男子一眼,伸出食指凌空一点,随后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姑娘的面前:“拿去安葬你的父亲吧。”
姑娘愣了一下,眼前的道士虽然留着长须,但还是能分辨出来是个模样不错的男子。
她连忙把银子收起来,折叠好卖身葬父的纸张,放入行囊,低着头说道:“小女子名……名叫丁秀文,多谢道长相助,以后小女子就跟着道长……”
陈初始摆手道:“相见既是有缘,不必如此,姑娘仍是自由身,且安心去吧。”
丁秀文发觉周围有目光在看着自己,明白人群里有贪婪之人盯着她包裹里的十两纹银,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道长……”
她弱弱道。
陈初始刚来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去处,见她一个人怀揣银子确实不安全,干脆说道:“也罢,贫道会点渡魂道经,就随你走一趟……”
丁秀文大喜连忙道谢。
在古代,古人对身后事非常看重,再苦再累至少得弄口棺材才行,只有那些客死他乡无依无靠者才会没办法卷个草席,因此稍微有点孝心的子女,都会想尽办法满足。
丁秀文的父亲是生病死的,买棺材,寻找风水宝地,处处要钱。不过流程简洁,因此办完的时候正是下午时分,太阳西悬还未下山。
此刻一切妥当。
丁秀文给父亲上香磕头后,看向陈初始:“道长,我们走吧……”
陈初始又塞了一锭银子在她手里面:“你还年轻,回去好好生活吧,找个好人家嫁了。”
“多谢道长!”
丁秀文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深深看了一眼陈初始便往山下去了。
陈初始把柴火靠在树下,也要离去。
忽然一个声音由远至近传来:“好好好,善心者导孝心也,妙妙妙,善哉善哉呀……”
只见一个头戴破僧帽身穿破衲衣脚踏破鞋子手里还拿着个破扇子的邋遢老僧摇摇晃晃而来,边走还边唱歌:“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南无阿弥陀佛……”
陈初始怔住,下意识终焉剑握在手心里。
来者的形象太过于经典,哪怕不说话都能认出是谁来,正是故事在人间广为流传的活佛济公……
在现实世界小时候,陈初始跟小伙伴最喜欢看这档子节目了。
只是他刚被观世音菩萨按了一巴掌,见到佛门中人不得不提前几分警惕之心!
济公本名李修缘,是天台县人士,生来便具有慧根,二十岁结婚当日,忽顿悟,留下一封书信悄然离去当了和尚。
其父母是老来得子,面对如此状况一时不能接受,病死了,而李修缘结婚的妻子也变得疯疯癫癫,终日在李修缘父母的坟头转悠。
李修缘修行三年下山回来,发现父母死亡,宅子财产被管家霸占,妻子疯癫,他顿时万念俱灰,没有回灵隐寺,直接消失多年,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个疯疯癫癫的老和尚……原法号道济,被人尊称为济公。
李修缘的身份,颇有争议。
只因其母王氏在寺庙里面上香求子时,降龙罗汉显灵,故而都认为李修缘是天上降龙罗汉转世。
道济看着陈初始手握长剑,便拿着破扇子晃动着指他:“哎呦喂,你这道士……火气干嘛这么大,贫僧我一没惹你也没招你,见面就拔这么大一把剑吓死人哦……”
陈初始没有在道济身上感受到恶意,把剑收了回去说道:“大师勿怪,这世间险恶,贫道正是处处碰壁才变得如此。”
道济笑呵呵走上来,看了看旁边新坟说道:“只要心善,哪怕把贫僧我吊起来打一顿也无所谓,不在意不在意……”
他早在集市上看到陈初始了,本来也想帮助卖身葬父的小姑娘,只是动作慢了。但这世上还有人抢着做善事,他心中倍感欣慰。
站在山头,他的目光看向山下一座大宅院,浑浊的目光里情感交错分不清是喜是悲。
他捡起地上一根掉落的柴火,在香烛上点燃,摇头晃脑说道:“你有善心那小姑娘有孝心,可有的人怀着一颗狼心,我便要借你们的善孝之心对付这颗狼心……”
第38章 我就是劫难
柴火上的火焰越发旺盛,道济把破扇子插在后脖领上面,伸出两根手指对着火焰绕了三圈,口中念咒:“嘛呢叭咪!”
他把柴火扔出去,火焰犹如翩翩蝴蝶带着柴火往山下飞去,落在那户大宅院里面,顿时熊熊烈火吞噬宅院里的一切……
这一幕,不就是济公烧家吗?
原本应该是孝女丁秀文目睹这一切,结果阴错阳差她走了,被陈初始看了个现场直播。
山下宅院里火光冲天,明明距离很远,却在道济脸上映出火光,一边红一边暗。他脸上轻轻颤抖着,左边似在哭右边似在笑,眼眶里挤满了泪水就是没有落下……
陈初始:“大师……”
道济晃动了一下身子,抹去眼中泪水,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那是我的家,出家无家,哪来的家呀,烧了好,一了百了……”
他踩着一双破鞋走遍大江南北,见过这世间恩恩怨怨悲欢离合,越发觉得红尘滚滚之中众生苦难不能自拔。他回到这个家乡,干脆把家给烧了,斩断过往,斩断自我执念……
陈初始陷入沉默中。
他能感觉出即使道济烧了曾经的家,反而变得更无法放下。
道济做完这件事,拿出腰间的葫芦往嘴里灌了两口,咋吧两下嘴唇,眯着眼睛看向陈初始,懒洋洋地说道:“我知你不凡,身有神光仙气环绕,是人却又不是此间之人……”
陈初始跟穿山甲失散,此刻只想赶紧找到他,免得被哪个路过的正义之士给灭了。
但手上已经没有穿山甲的血液,根本找不到其踪迹……
道济葫芦口对着丁秀文父亲的坟头倒了一点。
他呵呵笑道:“看你眉目中满是焦急之色,想来是在寻人吧,不如跟我说说,和尚我呀,找人也是一把好手!”
陈初始眼睛一亮,道济的修为和法术也很高,在故事里面也没少帮忙找人……
他把穿山甲的情况说了一遍。
道济闻言,破扇子抬起来,念出六字大明咒,轻轻下压:“来来来……穿山甲快点来。”
嘭!
破扇子中间猛的炸开!
道济有些不可思议道:“你这个穿山甲朋友是个妖怪?他身上有佛光禁锢,以我的法咒没有办法召来,不过找到了位置,我们可以过去……”
他不是没见过妖怪,如人一样,皆有善恶,稍微惊讶后便驾起云雾。
两人站在云雾上一路往西。
两个时辰后……
陈初始看到了穿山甲。
穿山甲倒在乱石堆里面已经化作原型,通体灰白,足足一米多长。
他把穿山甲搀扶起来,拿出鸡腿仔的药水猛灌两瓶,却不见有什么起色。
“试试我的伸腿瞪眼丸。”
道济把手伸到腋下搓出一颗黑色丸子直接塞进穿山甲的口中。
昏迷中的穿山甲猛的睁开双眼:“什么东西!”
他感觉喉咙发烧,肚子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和尚!”
穿山甲看见道济,身体下意识弹起来,叫道:“师兄,快走,别让这秃驴给害了!啊,我怎么恢复原型了……”
陈初始解释了一下,穿山甲才慢慢冷静下来。
道济很奇怪为什么穿山甲反应这么大。
陈初始说了八仙和观世音菩萨的事情。
道济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儿才说道:“天庭西方的事情我管不着,我也管不了,我只关心这人间的百姓能否吃得好睡得饱……”
他的意思,陈初始明白,表示不会因为八仙的事情跟他闹起来。
穿山甲变回原形,是法力消耗光了,只需要修炼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道济问陈初始:“来到宋朝,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陈初始说道:“炼心,我和师弟成仙!”
道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不是一直在为别人做事,做这世人奔波?”
陈初始有些不解,但还是直言道:“算是吧,不过也有我自己私欲。”
道济笑道:“能大大方方说自己有私欲,你的心境已经很好了!不过贫僧跟你说所谓修行炼心,除了渡他人,更重要的是渡自己!”
他见陈初始没有说话,便继续道:“你有自己的家人,亲朋好友,你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你渡他人的同时,可想过好好渡一下自己,看看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陈初始想说话。
道济又说道:“莫非你自己不是这天下间芸芸众生的一员?”
陈初始大概明白了,要回答。
道济哈哈笑道:“你不用回答我,你只要回答自己的内心就行!
年轻人,修行是好事,惩恶扬善也是好事,但千万不要把自己忘了,有时候放空自我做点真正轻松的事情,也是修行。你对自己都这么苛刻,又怎么能对世人好呢?”
这说得好有道理,陈初始感觉都找不到地方反驳……
杭州西湖。
陈初始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穿山甲,身穿麻布衣,惬意的走在湖边,看着密密麻麻的荷花,感觉整个人都放空了……
他跟道济告别已经是七天前的事情。
在这七天里,陈初始口袋里装着黑豆,竹篓里装着穿山甲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他本身就是一个喜欢玩乐的人,否则也不会大学毕业就拼命搞了一个公司,用来支撑自己的娱乐生活,体验刺激,体验大自然的魅力……
道济给的办法确实有效,没有在修炼,但七天下来修为却上涨了不少。
他已经感觉自己到达炼虚合道的瓶颈,只是总觉得还差一些……
夜。
陈初始被一个声音唤醒。
他坐起来,见到空中朦胧中有一抹人影站在那里。
人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是个端庄典雅的仙女,她微微笑道:“陈初始,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玄女娘娘?”
“不错,老君送你到宋朝,是希望你在宋朝修成正果,你的天赋和悟性很好,没有让我们失望,只是几天时间便快要心境圆满。”
“多谢玄女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