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也不管宝象国国王了，跑过去蹲在旁边抓住陈玄奘的手：“师父，你受苦了！”
陈玄奘经过波月洞的事情后，知道自己错怪了孙悟空，此时满心羞愧，颇为诚挚的说道：“是为师的错……”
他说话一喘一喘的。
孙悟空看着心疼，他能回来还不是对陈玄奘有一丝师徒感情，能得到陈玄奘一句道歉，真的心满意足了。
此时他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说：“师父饿了，快点拿斋菜过来！”
宝象国国王能跟百花羞公主团聚，此刻心里特别激动，也不想再惹这取经队伍，连忙安排宫女说道：“吩咐下去，弄一桌上好的斋菜！”
陈初始忽然说道：“且慢，只需一碗稀粥即可。”
孙悟空的脸顿时转过来：“你在说什么？”
陈初始知道他误会了，说道：“你的师父经过长时间饥饿，突然吃太好的东西，肠胃会受不了，先喝点稀饭两天，让肠胃适应一下再慢慢增加。”
“这里有一瓶药水，能适当缓解这种情况。”
他从口袋里拿出鸡腿牌药水递过去，想要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还是需要孙悟空配合一点……
猪刚鬣接过药水闻了一下，点点头：“有些神清气爽，是不错的东西，来师父，喝点吧。”右手把陈玄奘扶起来，左手给他吨吨吨灌下药水。
陈玄奘只觉得浑身通透，肚子里因为饥饿带来的痛楚也减轻了很多，这才注意到陈初始的存在，忍不住问道：“这位施主……道长，多谢相助，贫僧感激不尽！”
陈玄奘一直算是个明事理的人，如果抛开对菩萨佛祖的迷信不说，挺不错的……就是在善恶判断上面，没有自己的主见，容易受到周围人的影响，若不是猪刚鬣在旁边煽风点火，他也不会赶走孙悟空。
第26章 沙悟净往事
陈初始拱手道：“贫道陈三，乃一介云游散仙罢了，正好路过宝象国。”
陈玄奘双手合十说道：“原来如此，贫僧有礼了！”
仙人在陈玄奘心里面就是没有佛门的菩萨罗汉高，随便来一个就要跪下磕头，陈初始并不会真的去怪这么一个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的人……毕竟收养他的是寺庙而不是道观。
孙悟空看陈初始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他见第一面的时候，陈初始提剑追杀沙悟净还将其胳膊砍断一条，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此刻此刻短暂相处，似乎人也不会太差……
陈玄奘目光落在沙悟净身上，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悟净，你的胳膊去哪里了？”
沙悟净肩膀上血淋淋的，显然是被人刚砍下来的……
陈玄奘看向孙悟空，孙悟空又看向陈初始。
孙悟空心中暗道：俺老孙不善嘴皮子，这世间恩怨纠葛实在令人头疼，还是留给师父去判断好，了，俺老孙只管斩妖除魔护他周全到灵山即可！
陈初始坦然说道：“几百年前，天上卷帘大将因打破琉璃盏被贬下凡间，他落在流沙河里，化作赤发妖怪藏匿水中，以上岸吃人过日子，时至今日吃人不知多少，直到遇见法师才停下进了取经队伍……
因其迟迟未得到因果报应，贫道便替天行道，要灭了这妖孽，匆忙中只斩断一条胳膊，就碰见法师大徒弟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齐天大圣归来。”
孙悟空从来没有见过陈初始，此时见对方居然认识自己，而且还知道五百年前的辉煌事迹，忍不住嘿嘿了两声。
陈玄奘有些目瞪口呆，迟疑了片刻，双手合十说道：“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悟净确实造过杀孽，但他已经悔过自新皈依佛门，以后都不会再做这些事情了。”
陈初始看着陈玄奘的眼睛说道：“法师，造孽就是造孽，曾经造的孽，并不会因为时间推移而消失，也不会因为这个人的忏悔而得到救赎！他无论以后变得多好，多么神圣，但曾经留下的伤害都不会被磨灭……
几百年来被他吞噬的凡人，魂魄可还在，法师你可为他们念经超度过？沙悟净自己可为他们超度过？是否得到了他们的原谅？”
连续三个问题。
陈玄奘瞪大了眼睛，他不是不愿意，而是忘记了……
当初惠岸使者也没说沙悟净吃人杀人的事情，吃人杀人还是沙悟净自己说的，在流沙河里每七日受飞剑之苦，吃过九个取经人的血肉，肚子饥饿时也上岸捕食过凡人！只是从两界山开始，陈玄奘这西行路就没有消停过，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应接不暇，沙悟净说的轻巧，被他给遗忘了……
他双手紧紧合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之误。”
陈初始刚要说话。
陈玄奘赶紧说道：“仙人，今日往后，贫僧必定督促沙悟净日夜诵念佛经超度亡魂赎罪。”
陈初始看向沙悟净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吃过多少人吗？”
沙悟净面色微微变化，硬着头皮说道：“记不清了，应该三五万人吧……”
啊？
陈玄奘眼角猛地一抽，三五万人，那都是一个小县城的人数了！
陈初始在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齐天大圣在天上地下都有交情，不知可否请地府判官带着生死簿上来核对一下人数呢？”
孙悟空还没有说话。
沙悟净一下子跪下来，摆着自己的独臂说道：“不要呀，我真的知道错了！”
陈玄奘脸都黑了，感情三五万人还是假的，顿时气血上冲，眼前也开始发黑：“到底是多少人！”
沙悟净哭丧着脸说道：“师父，八万人！”
陈初始：“有劳齐天大圣了！”
孙悟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个取经队伍发生着某种变化。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沙师弟，你真的要我下去把判官叫上来对峙吗？”
沙悟净一把抱住孙悟空的大腿，他将近四米的体型抱住不足一米四的孙悟空大腿，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笑，但他此时只想活下去！因为陈玄奘这个和蔼可亲的师父，似乎也动怒了。
“沙师弟，快说！”
“十八万呀，十八万呀大师兄！”
孙悟空都被吓了一跳，重新打量着这个红毛汉子，说道：“好你个沙师弟，俺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五百年前也不过十万之众，你一张嘴居然吃了十八万人，好好好，俺老孙真是看走眼了，不识妖王当面！”
沙悟净一只手抱着大腿一点也不敢放开，哭诉道：“大师兄呀，我乃人修辛辛苦苦成为天庭神将，虽不是什么大将，但也乐得清闲，却只因为一个琉璃盏破碎就被贬下凡间还要受飞剑之苦，凭什么呀！
我不服，我不服！
大师兄，你可知为何流沙河相遇，我不识你，那是因为我在大师兄大闹天宫之前就被贬下来了，只听过孙悟空，没见过孙悟空！困在流沙河里忍饥挨饿又苦又痛，五百多年了，一年吃三百多个人，也不过是每日吃一人，有时候偶尔也不吃……
念佛经超度？我如何超度？那些人的魂魄都已经被我吞入腹中炼化，用来承受飞剑之苦，若不是如此，我早已疯魔！”
陈初始听完沙悟净的含泪演讲，没有说话。
陈玄奘呼吸变得非常急促，他感觉无论如何也没勇气说出我佛慈悲，放下屠刀之类的话，因为被吃的人魂魄都没了，直接永不超生。
他脸色十分复杂：“如此行径……”
陈初始突然说道：“法师，你的二徒弟猪刚鬣在高老庄外几十里地的云栈洞生活的时候，也曾吃人过日子……”
猪刚鬣：“？？？”
这把火怎么突然烧到自己头上来了？
他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盯着陈初始说道：“陈三，你这道士好没道理，俺老猪在高老庄与你彻夜论道传说太上老君的天罡心得，你竟然如此待我！”
不用等陈初始说话。
猪刚鬣哼了两声道：“俺老猪不怕什么地府判官，尽管叫上来对峙！这些年总共吃了一万七千多人，没忘记，跟沙师弟一样全都是吞魂嗜躯！”
第27章 最初那颗心
猪刚鬣唤出九齿钉耙，九齿落在地上，皇宫地面精细砖石层层碎裂，惊得宝象国国王带着百花羞公主往远处跑，以他的经验判断，待会儿这里可能就不太平了！连国王都跑了，宫女侍卫更是不在话下，顿时大殿只剩下陈初始几个。
“说那么多没用的，既然你认为俺们有罪，那就别废话了，做上一场再说！”
猪刚鬣鼻孔里喷出一道热气，冷笑着说道：“你这道士好没良心，传你天罡心得又为你推荐乌巢禅师，现在反过来要清算于我，修得哪门子道？”
沙悟净在旁边帮腔喊两句：“不错，就不能给我们一次做好人的机会吗！”
此时，天宫。
玉帝坐在纯白宝座上手持装满琼浆玉液的酒杯，看着空中虚幻的画面，时不时饮一下，发出一声叹息说道：“这陈三是不是有些较真过度了，但拿人神通心得又要算别人的账，是否有些魔怔？”
天庭四大天师恰好都在身边，他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交流却没说话。
他们立教之初，就是想教化万民，引人向善，斩妖除魔，屠天下一切之恶业，如果这猪刚鬣真如他们自己所说，这个吃了十八万，那个吃了一万多人，那便是标准为祸苍生的大妖孽！
天师们心中暗暗叹息。
本以为成了天师以后，成仙做祖，能横扫一切不平，谁知上了天庭才知道很多事情都不能如自己当初之心所愿。
这个不能杀，那个也不能杀……
就拿刚刚神官带回来的奎木狼残魂，都被炼成一块灵气石头了，玉帝居然执掌规则将其还原，开口怪他擅离职守岗位一十三天，只口不提下界残害生灵的事情。
玉帝，玉帝，三界共主呀。
唉……
张天师已经把陈初始的事情跟其他三天师说了。
虽然不同教派，但在天上共事久了，也如亲兄弟一样，有很多东西是可以分享的。
其他三大天师纷纷都觉得陈初始前途无量，如果能同时入四大天师教派就更好了。
当得知已经见过太上老君后，他们只能表示遗憾，在道方面还是道祖更加专业点。
此刻听到玉帝对陈初始略微有意见，张天师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稍微为陈初始说上那么两句，平日里玉帝听太上老君的话比较多，现在老君前往混沌不知何时归来，必须由他来扛起这面大旗。
他酝酿了一下说道：“玉帝……”
玉帝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道：“张天师，朕知道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怕朕不高兴对这个看起来非常有前景的道士下手，你放心吧，只要他别太过分，朕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天师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只得道：“玉帝英明……”
玉帝目光又落在画面上面说道：“不过闹起来也没事，这取经队伍发生曲变，灵山那边自然会有人出来……”
如来表明取经是一场大业，也是一场度化南赡部州亿万凡人的大功德，一次功成，造福万世。
玉帝把杯子放在桌子上。
度化凡人，造福万世？
真有如此简单？
宝象国王宫内。
陈初始面对猪刚鬣的指责并没有反驳。
他感觉自己的心有点乱了，似乎在这条道上出现了偏差，不由自主前往未知的目的。
脑海里浮现出现实世界里，当初拜师三山子所说过的话。
在龙虎山天师府授时说过的话。
要干什么？
潜心修道，不造恶业，斩妖除魔，尽量用自己的力量去造福众生！
猪刚烈沙悟净这些明明造了恶业，就因为选了一条好路，披上光明的外壳，得使者得罗汉，那那些死在他们手里的冤魂，他们的冤屈，谁来雪恨？
陈初始只觉得自己眉心微微发烫。
他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变成岩浆在滚动，下意识捏紧拳头：“秉持初心，道法破万邪，前途无光，我……也当一往无前！如果这是罪恶，我愿意为所有不平之事，冤屈之人背起这份罪恶！我……即将善良和正义贯彻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