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如来叹了口气说道：“陈玄奘从南赡部洲大唐出发前往灵山已经几年了，每天都在路上走，若是这个时候叫停，定会对佛门信誉造成巨大的伤害。”
玉帝笑了：“那些劫难和妖怪也别安排了，让他们赶紧顺顺利利到灵山领走你那三藏经书，总比现在这个情况要好不是吗？”
如来感觉自己今天就不应该来。若是陈初始在这里，他应该更能诠释如来此时此刻的心理和处境，如来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时间仿佛被凝固了一样。
玉帝也不着急，喝完了杯子里的玉露琼浆便再倒一杯，重复着。
如来终于开口：“宁缺毋滥，既然一定要停的话，那就停下来吧，取经之事等以后再说，还是这四大部洲天地人三界的安危为重。”他给玉帝微微一礼，赤脚转身离去，这次地上既没有莲花，身上也没有佛光涌现，仿佛就是一个普通大耳僧人。
……
混沌里，阴阳交织，黑白混淆，罡风如刀，清浊之气相互纠缠，混沌里有很多颜色，因为速度太快，因而猛地一眼看过去是灰色的。有个光头和尚身穿皂色僧衣，双手合十缓慢行走着，他正是跟陈初始见过一面的乌巢禅师。
乌巢禅师自从共享了陈初始的记忆后，便直接离开三界进入混沌试图探出黑暗所在。
他在混沌里已经行走了九十九年，九十九年前进来的时候是这样，九十九年后依然是这样，混沌里没有路没没有参照物，但乌巢禅师知道自己有在朝一个方向前进着。
九十九年的时间，是他根据自己的心跳声数出来的，九为数字的终极，马上就要一百年圆满，若是还不能看到记忆里的黑暗，他便要转身往回走了。他是禅师，主业修佛，心中没有太多执念，若是见不到便是定数。
也无需勉强。
就在这时，乌巢禅师感觉前方传来一股巨大的阻力，好似走着走着撞到一面看不见的软墙，越是用力往前面走阻力就越大……
这……难道找到了吗？
乌巢禅师的内心是复杂的，他既希望自己找到陈初始神牌里所记录的黑暗，同时又不希望真的找到黑暗，因为黑暗代表黑暗之眼这些东西都是真的。
阻力越来越大。
乌巢禅师见状，口中诵读波罗蜜多心经，浑身散发出淡淡的金光，迈步往阻力里走进去。
他整个人陷入阻力的瞬间，五感仿佛被放空，陷入了一片寂静里。
就这样走了不知多久，一年，十年，或者是几十年，阻力突然消失，混沌特有的灰色骤然消失取而代之是极致的黑色，还有无穷无尽的恶意扑面而来！乌巢禅师身上的金光如同风中残烛般来回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掉。
他的耳边响起听不懂的低语。
魔障？
域外天魔？
乌巢禅师眉宇间透着一丝坚毅，身体的金光重新凝实，淡淡道：“邪终是空。”
那低语仿佛被这句话驱散，重新恢复寂静，就在这时，前方黑暗里忽然睁开一座山峰大小的眼球，死死盯着乌巢禅师，仿佛在确认什么，眼眸里满是贪婪，恶意转化成好几种语言，最后成为乌巢禅师能听懂的那种：“好精致的食物……”
眼球伸出无数触须缠向乌巢禅师。
乌巢禅师眉头微皱，左手持掌刀状轻轻往旁边一挥动，黑色触须纷纷断开，黑暗眼球露出疼痛的眼神……
“你敢反抗，你从哪里来？”
“从哪里来？”
乌巢禅师往后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身后什么也没有，无混沌，也无阻力存在，他笑道：“我从来处来，要往去处去……”
他身形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平移，出现在黑暗眼球面前，掌刀直直插入眼球里面：“让我试试你这黑暗眼球究竟有多厉害，以天地世界为食！”
这个黑暗眼球感觉自己非常冤枉，好好待在黑暗里面哪里也没去，突然冒出个人来，本以为是一份美味的食物，结果被对方切断了触须不说还插了眼睛。它疼得咆哮起来：“啊啊啊，我要把你慢慢扯得粉碎……”
放在西游世界，乌巢禅师这一掌刀下去，整座浮屠山都要裂开，但插在这黑暗之眼体内也只是像普通刀子插入凡人体内一样。他另一手也捅了进去，双手撑住两边慢慢撕开：“让我看看你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
黑暗眼球疼痛无比，释放大量的恶意笼罩，除了消磨这个僧人体表的金光外毫无作用。
它目露凶光：“你要我死，那就一起死吧！”
黑暗眼球瞳孔收缩，猛地炸开，临死前惨叫了一声，周围黑暗里瞬间睁开无数大大小小的眼球，有的小如顽童的拳头，有的大如泰山一般，更有甚者跟一块北俱芦洲的面积差不多，这最后者就极为恐怖了，虽然还未斗法交手，便已经让乌巢禅师感受到了压力。
他把身上的僧衣脱下来，两个袖子缠绕在腰间打了结，浑身肌肉横生，摆出一个人间武夫的姿势说道：“来，今日就让我来度化你们这些黑暗！”
黑暗眼球们听到这话，顷刻间涌来！
乌巢禅师呵呵一笑，深吸一口气，左拳轰出，猛地将一个篮球大小的眼球打碎，紧接着右手五指张开扣住小山大小的黑暗眼球，将其以蛮力撞在另一个眼球上面！这刹那间的战斗就升上到了白热化程度，黑色鲜血四处飞溅！
眼球不断破碎，但有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眼球填补空缺，从远处而来，刚开始还能看到乌巢禅师的身形，慢慢他就被淹没在眼球里面……
轰隆！
铺天盖地的黑色血液朝着四周散去。
金光乍现，犹如在黑暗里升起了一轮烈日，那些挤在乌巢禅师身边的黑色眼球全部炸碎，而远方还没来得及靠近的眼球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因为此时此刻的乌巢禅师真的很耀眼，仿佛神话里面真正的神明一样！
他胸口微微上下起伏，这些黑暗眼球攻击力不怎么样，但眼球非常硬，最重要的是无论生前还是死后不断释放恶意侵蚀他的意识。
乌巢禅师已经确认了黑暗的存在，他想要撤退回四大部洲混沌世界里，但此刻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在他的上下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黑暗眼球铺天盖地而来，犹如层层叠叠的鱼卵，相互挤压，令人头皮发麻……
他指甲在两只手腕上相互割开一道口子，金色血液流出来，双手合十：“我佛慈悲……”金光自掌中再次爆发出来，升级为更加耀眼的太阳！
第73章 抓鱼的道祖
砰，砰，砰，剧烈的炸雷声响，在黑暗里显得十分短暂，但那一闪一闪如同烟花一样绽放的金光却非常的耀眼……
黑暗里漂浮着大量黑暗眼球的残骸，它们正在一点一点被黑暗消化，要不了几年时间又会重新在黑暗里出现汇聚成眼球。
密密麻麻残骸的正中央位置，乌巢禅师一拳打爆眼前能见到的最后一个眼球，动作慢慢停下来。
金光逐渐熄灭。
乌巢禅师缠绕在腰间的僧衣沾满了污渍，他眼皮低垂，眸子里透着一股疲惫，双手臂自然垂直，手腕上有着上百道伤口，他发现在四大部洲很多能用的神通法术在这黑暗里统统受到了压制，唯有将法力汇聚躯体以蛮力才能破开。
而体型如泰山般大小的眼球便很难用法力破开，需要以佛血为引，才能撕开一个口子，再沿着口子攻进去瓦解内部化开外部分。
还是快些找到回去的道路。
乌巢禅师在四大部洲里，自认为修为和境界都很高，甚至跟镇元子也能掰手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到了这个黑暗里，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段解决问题，等离开了这里，必须把事情告知其他人……
想到这里，食指在眉心点了一下，立刻出现一道佛纹，其中佛光涟漪，只要乌巢禅师看到的一切都能被记录下来，这也是记忆记录，比用嘴巴转述可靠太多了。
咕噜噜。
乌巢禅师神经一紧，警惕环顾四周：“？”
他真的有点累了，体内的血液流失了很多，这个黑暗没有边际，若是黑暗眼球也无穷无尽般涌过来，他就只有饮恨在此一个结果……
黑暗里睁开一只眼睛。
轰！
乌巢禅师跨越空间距离过去，二话没说直接就是一拳，把这个眼球彻底打穿。
他也不管还有没有眼球出现，双腿弯曲，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快若闪电，只想离开这里，随便什么方向都可以……就是不能死掉。
咕噜噜。
咕噜噜。
黑暗里再次睁开眼球，这次是一个接着一个，仿佛原本就镶嵌在这片空间里面。
乌巢禅师下意识咬紧牙关，真是没完没了，恐怕再来几个自己也不够流血！他干脆把心一横，食指插入胸口心脏里，拔出，金色带着一丝红色！他两只手掌的手腕靠在一起，左手食指指着上面，右手的食指指着下面：“有我无我，万世为空，佛光普照，天上地下，扫邪灭恶，唯我独尊！”
血红色的太阳自黑暗里诞生！
黑暗眼球们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黑烟散去！
乌巢禅师维持着这个状态在眼球里杀出一条血路，希望能用自己的本源沟通四大部洲本源，能为自己显现出一条路来，即使回不了四大部洲，回到混沌里也可以。
就这样，在黑暗里过了三天。
血红色的太阳急剧收缩，不如刚开始那般大小。
乌巢禅师疲惫不堪，双手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只能凭着本能在移动，用光撞开黑暗眼球，也没有力气击杀它们了……
这黑暗果然不同凡响。
乌巢禅师顶着漆黑的眼圈，淡淡一笑，临死能见到这里也不错，只是没能给四大部洲做点贡献有些可惜……
他刚要停下来。
前方忽然传来有什么东西扇动的声音。
这不是黑暗眼球睁眼时的咕噜噜声音。
乌巢禅师非常确定！
他身体里再次生出一丝气力，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黑暗里非常神奇，无论有多么强力的视力，终究只能看到那么一点范围，仿佛自身带着一个圈，到了这个圈范围内的事物才能被看见，超出了就看不见了。乌巢禅师放血释放佛光，也只是让这个圈扩大了几圈而已……
声音越来越近了。
黑暗里猛地出现一条遮天蔽日般的怪鱼，这鱼浑身骨骼外露，背上鱼鳍处都是锋利的尖刺，腹部也是尖刺，脑袋长得就像一头怪模怪样的老虎，口中密密麻麻牙齿里挂满了黑暗眼球的残渣。此刻这条鱼正在疯狂摆动身体，在挣扎着什么……
乌巢禅师看清楚了。
怪鱼身上缠绕一圈金色的丝线，不，应该是绳索，只是对于怪鱼来说太细了犹如线一样。
他顺着金色绳索往上移动，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绳索的来源，在怪鱼的后背上居然站着熟悉的面孔……太上老君！
往日里的太上老君手持拂尘，身披八卦道袍，仙风道骨，见到谁都是笑呵呵，从来没有真正生气的时候。
但在怪鱼后背上的太上老君，他的白发和胡须上沾染了大量黑色血液，结成一块一块的模样，道袍支离破碎勉强挂在身上。他左手抓着金色绳索的末端，右手的拂尘丝线汇聚成一把长刀的模样已经有半截扎入怪鱼的皮肤血肉里面。
太上老君自己也伤得不轻，皮肤上满是深可见骨的伤口，鲜红血液流出来又已经结痂。
他双眼紧闭，口中诵念道经，体表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顺着金色绳索和拂尘一点点涌入怪鱼的体内……
乌巢禅师想不到太上老君也会寻到这个地方。
他乡遇故人，两眼泪汪汪。
他没哭，但心情是差不多。
乌巢禅师双手合十：“老君……”
太上老君缓缓睁开眼皮，看到乌巢禅师站在黑暗里，整个衣衫褴褛，面无血色，狼狈模样不下于自己，微微惊讶：“没想到你也来了，可是看了陈初始玉牌里的记忆吗？”
乌巢禅师嗯了一声：“记忆这种东西不能全信，故而亲自来看看好。”
太上老君认同的点头道：“不错，我在混沌里行走九千多年方到这个地方，被困于此处九十多年不得出入，终日与眼球和怪鱼之类的东西争斗，也快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不知乌巢禅师在混沌里行了多久到这里有多久了……”
乌巢禅师听到太上老君说在混沌里走了九千多年，心中一惊，如此毅力不愧是太上道祖，再听于黑暗里困了九十多年，便觉得浑身皮肤都在颤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他目光落在太上老君破碎的道袍上面，久久不能平静，叹气道：“我于混沌行九十九年，在此处……困了……不到七天……”
第74章 白蜡石的路引
乌巢禅师修炼至今，早已把虚名荣辱置于身外，但此刻说出不到七天的话，还是让内心有些羞愧，要知道太上老君在这里困了九十多年，还在斗这么一只看起来极为凶猛的遮天蔽日怪鱼……
太上老君的手心里满是血泡，他丝毫不敢松手，这种怪鱼极为凶残，力量远远在黑色眼球之上！
他在黑暗里无意间遇到这条怪鱼，当时它正在吃一个圆球世界，嘎嘣脆，三两下就毁灭了一个世界……
两者见面，战斗一触即发！
太上老君本以为很快就能拿下这条怪鱼，没想到会这样棘手，这一争斗便是整整八十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