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少年一手持矛,一手握刀,痴痴呆呆,一动也不动。
身周前赴后继的兵卒,不时将少年撞得踉踉跄跄。
什么长矛刺,刀劈砍,李亭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少年脑海一片空白,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没有血战到底的狠劲,也没有胆裂魂飞的恐惧。
什么都没有。
少年好似一尊石像,只是瞪着一双眼睛。
看着他们浴血厮杀。
什长方相被敌人欺身。
犹在滴血的钢刀狠狠劈下。
少年看到血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往外喷。
看到方相扔掉战矛与钢刀,两手抱着满怀血淋淋的肠子往回跑。
一边跑一边带着哭腔喊叫道:“不能死,我不想死,我要活着回家,我答应过……”
一根战矛带着呼呼破空声从后飞来。
直接将方相钉死。
冒着袅袅热气的满肚肠子,流了一地。
将茂盛柔软的青草压倒一片,染的血红。
少年还看到,与他同住一营帐的一位新兵,被敌人砍下一条手臂。
臂膀位置血肉猩红的少年,拎着自己那条断臂,于人山人海中手足无措。
突然,一颗人头也不知从哪儿远远飞来。
摔落少年身前。
是张庆荣。
草丛中的男人脑袋,双眼无神望着蔚蓝天空。
嘴巴开阖间,一直喃喃着:“囡囡,囡囡……”
李家少年扔掉战矛钢刀。
双膝一软,伏跪于地。
旋即双手抱着脑袋泪如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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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血霞
战线极长。
两道绵延数百丈的钢铁洪流一次又一次激烈碰撞着。
卷起千堆血。
“啪~”
也不知是谁拍了一下李亭肩膀。
“少年,挥舞刀矛,这只是你人生第一场战争,却绝不是最后一场。”
“竭尽全力拼杀,像渴望活着那样渴望死亡。”
等李家少年抬起头来。
映入眼帘的是血肉模糊的绞肉机。
深吸一口气。
锵的一声,少年抽刀出鞘。
“吼~”
少年张大嘴巴,将满腔恐惧尽数宣泄而出。
旋即如扑火的飞蛾,扑向死亡。
没有丝毫花里胡哨的战斗技巧。
少年机械般将战矛刺出,将钢刀抡起劈下。
温热粘稠的血溅在头发上、脸庞上、甲胄上。
随着时间推移,少年挥矛舞刀的动作越来越僵硬。
刀矛好重好重。
而且刀身矛身尽是敌人的血,湿滑的难以掌握。
双臂越来越酸软。
于是少年单膝跪地,拄着刀矛气喘吁吁。
“我们被包围了!”
有人大吼。
少年反手握刀,艰难抬起手臂,用手背擦了擦双眼。
睫毛上沾染着血,眼睛酸涩的要命。
环视四周。
素国数百悍卒手持等人高的盾牌,将少年在内的二三百魏国兵卒团团包围。
“合!”
也不知是谁一声令下。
巨大盾牌包围圈缓缓合拢。
魏国兵卒刺出的战矛,将盾牌击的叮叮响。
而素国兵卒通过盾牌缝隙刺出的战矛,却让魏国兵卒倒下一大片。
包围圈越来越小。
二百多魏国兵卒渐渐挤成一堆。
身躯单薄的少年被撞倒。
周围全是喧嚣嘈杂的喊杀声,一条条混乱的腿脚踩踏在少年胸口。
好像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胸腔刺痛间,少年猛地咳出一口血。
‘要死了吗~’
少年不再挣扎。
‘今儿的天气可真好呀~’
透过挨挨挤挤的那一丝丝缝隙,少年静静望着伏灵十四年六月初五的一角天空。
天很蓝很蓝。
飘着几朵棉花糖一样的云。
好想咬上一口啊。
……
魏素二国从午时三刻起,一直杀到日薄西山方才罢休。
呜呜号角声中,双方丢下约莫六七万具尸体,缓缓撤退。
野望平原血腥气冲霄,再不见碧浪起伏。
晚风吹过,支离破碎的尸体铺了一地。
尤数战争刚开始时,双方碰撞处,赫然堆起一条极长极长的尸体堤坝。
“嘎,嘎~”
天空中盘旋着一群乌鸦,叫声聒噪。
这是一场群鸦的盛宴。
拒风雄关之巅。
夕阳恍若燃烧的血,泼洒在少女如缟素衣上。
“嘿嘿~”
得意笑声中,血瞳苍雪伸出一条胳膊,搭在少女肩膀上。
“真好啊,再来两场这样规模的战争,十万仇人皆尽死绝。”
“你报不了仇,雪不了恨,便无法斩断过往。”
“斩不断过往,我既能放肆生长。”
“终有一天,我会将你吞噬,成为这具躯体的新主人。”
“哈哈!”
金瞳苍雪轻轻握住少女手掌,柔声道:“雪儿,莫怕,有我在。”
“咱们两个联手,她夺不走的。”
“雪儿,我觉得那些人说得对。”
“他们说你太固执,迟早会害了自己。”
“他们说你并非是为了要给小雨报仇,而是只想斩杀心魔。”
“他们还说你很可笑,哪有把十万人都当仇人的~”
“他们还说小雨当年不过五岁稚龄,全身上下的肉还没二两,连一位兵卒都不够吃。”
“而你,却将恨意散播到龙城十万兵卒,散播到每个人的身上。”
“他们说你脑子有问题。”
“我也这么觉得。”
金瞳苍雪循循善诱道:“雪儿,我知道你内心很痛苦很纠结。”
“只为小雨报仇,他们骂你为一杀众,不可理喻。”
“你若说是为了伏灵三年,三军大营后那座骨山,为了龙城四十余万百姓复仇,他们又会骂你咸吃萝卜淡操心、圣母婊、虚伪。”
“雪儿,人间如狱,与其饱受折磨,不如沉沉睡一觉去,将身体控制权交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