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麟应该已经死了,兵卒们的怒气也消的差不多了,走吧。”
……
三军大营一隅。
营帐内,尿骚味呛鼻。
李家少年躺在被褥上,蜷缩着身子,无神睁着一双空洞麻木的眼睛。
六月初五,第一轮国战。
李亭是被活活踩死的。
胸骨、肋骨也不知被踩裂、踩断多少根。
断骨刺进心脏,插进肺里。
李亭不记得自己咳了多少口血。
还以为会是解脱。
不曾想竟被王芝姐姐死而复生。
能重新看到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少年内心是惊喜若狂的。
六月二十三,第二轮国战。
李亭被素国敌卒一刀开膛破肚。
血淋淋的肠子从肚里直往外流。
扒开刀口,即可清楚看见内里的五脏六腑。
那天,少年在惨烈战场上嚎啕大哭。
被二次复生后,莫说睡着做梦,饶是略微合眼,脑海便会不受控制浮现那无比血腥的一幕幕。
残肢断臂、黏稠鲜血、凄厉绝望的惨叫、躯体破碎的痛苦、等待死亡降临的折磨……
凡此种种,令得少年几乎精神崩溃。
七月十三,第三轮国战。
七月二十八,第四轮国战。
接下来还有第五轮、第六轮、第七轮……
死去,复生。
继续死去,继续复生。
如今的少年,已不渴望活着,也不渴望死亡。
少年什么都不渴望。
他已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声中,一位兵卒爬起身来,直接在营帐内开闸放水。
“滚出去!”
什长方相呵斥道。
那位兵卒置若罔闻。
“草!”
锵的一声,钢刀出鞘。
方相只一刀便将兵卒脑袋削下。
喷射的血溅了李亭一身。
“我他娘让你尿!”
方相瞪着两只充斥丝丝缕缕猩红血丝的野兽眸子,一刀又一刀,很快就将兵卒无头尸体砍得血肉模糊。
无妨,无碍,反正还会死而复生的。
李亭起身,摇摇晃晃走出营帐。
烈阳照在身上,少年不由头晕目眩。
不远处围聚了好些位兵卒。
李亭看到一人双膝跪地,脑袋微微低垂。
一位叼着纸卷旱烟的魁梧大汉吞云吐雾间,抡起钢刀,干脆利索砍下跪伏兵卒人头。
自有弟兄将尸首分离的兵卒尸体抬起,扔到马车上。
无妨,无碍,反正还会死而复生的。
“下一位。”
又有一人伏跪于地。
大汉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手起刀落。
砍下一颗又一颗人头。
鲜血,早将地面浸至黑红一片。
这些人俱是抗拒死于战场,所以才主动求死。
毕竟素国敌卒可不会给他们一个痛快。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彻军营上空。
李亭抬眸望去,却见校场上,十数位兵卒将正印将军之首的严麟,绑缚于木桩上,正在剥皮。
操刀那位兵卒,手法超绝。
剥下来的人皮很薄很完整。
从头顶发旋处开始剥,此时已剥至胸口位置。
可怜一代名将,此刻那颗脑袋竟血糊糊。
有些兵卒还不时用剔骨刀,从严麟血淋淋的面庞上割下一小块肉来,塞进嘴里生吃。
因为严麟率王府八百武道亲卫军,严防死守,严禁任何人当逃兵。
所以兵卒们将满腔怒火、恨意,全发泄到男人身上。
李亭寻了一处阴凉地,一屁股瘫软在地,呆呆望着湛蓝天空,神游天外。
忽地。
马蹄声阵阵。
十数骑践踏出滚滚黄烟闯入三军大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王爷~”
李亭爬起身来。
校场。
白马上的赵恒环视四周。
连绵成片的营帐内,走出一位又一位兵卒。
一双双麻木眼眸冷冷盯着三军统帅,没有丝毫往日的敬畏。
赵恒下马,来到严麟身前。
被绑死木桩的可怜将军,由于大量失血,已是气若游丝。
男人睁着两颗外凸眼珠,嗓音嘶哑道:“王……王爷,请……”
锵的一声。
长剑出鞘。
赵恒一剑削下男人头颅。
见此,负责剥皮与生食严麟肉的十数位兵卒,只是阴恻恻笑着。
一副跃跃欲试的摸样。
竟想将赵恒也绑了剥皮。
“诸位。”
赵恒面朝野兽似的人山人海,沉声道:“不日第五轮国战,即是最后一场国战。”
“战后,不论战果如何,我都会让王芝姑娘最后一次复生战死之人,放诸位将士回家。”
也不知是谁询问了一声,“你若食言呢?”
赵恒抱拳躬身道:“我若言而无信,还请众列将士将我架鼎分食之!”
“赵恒,别忘了你今日说过的话!”
……
伏灵十四年,八月初二。
魏国宝瓶州,太行山脉清平镇。
大风起兮。
沧溟下乌云滚滚,仿若一方倒置的汪洋,便是往里面扔几座山岳,也砸不出半点浪花。
雷声隆隆,从天的这一边滚向另一边。
小镇西边地界,越山。
方圆十数里草木烧灼,石作焦炭。
“终于……成了!”
越山之巅,狂风吹得韩婴短裤猎猎。
男人一手持一刀。
双刀为狭刀,似刀非刀,似剑非剑,俱是通体乌黑。
不过左手风切泛着丝丝血芒,而右手流霜亮着淡淡乌光。
韩婴双臂高举。
将双刀轻轻交叉抵在一起。
旋即骤然发力。
铮~
刀鸣声比天上落雷更骇人。
刀刃摩擦间,霎时溅出一条火星流光长河,披挂于巍峨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