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小声翼翼哀求道。
汗珠不断从鼻尖、下巴上滴落。
赵莽坐起身来,撑着下巴,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男人赶忙回道:“七殿下,奴才叫李肆。”
“李肆~”
赵莽继续问道:“你从我钱庄,贷走了多少银两?”
“一共五两。”
“都干嘛用了?”
“买了几只羊。”
“一年期限已到,为何不还钱?”
男人声音嘶哑道:“七殿下,三十两,太多了,我实在还不完啊。”
“奴才将家中房屋、将羊、将地,全卖了,可还差许多呢。”
“七殿下,算奴才求您了,再宽限一些时日吧。”
赵莽眯起细长眼眸,冲佩刀青年微微颔首。
青年会意,走出院子。
“李肆啊,人间疾苦,谁还没有困难的时候,本殿下很理解。”
男人立刻磕头如捣蒜。
高呼道:“七殿下宅心仁厚,宽宏大量!”
“呵呵~”
赵莽讥嘲一笑。
很快,佩刀青年回来了。
左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右手拿着一双筷子。
“跪了两个时辰,除了口渴,想必也饿了吧。”
赵莽将一颗阴枣塞进嘴里,狠狠咀嚼道:“来,李肆,干了这碗肉汤。”
“干了以后,本殿下宽限你三年。”
男人激动道:“多谢,多谢七殿下!”
言罢,伸出粗糙的双手,接过肉汤与筷子,狼吞虎咽。
看着大块吃肉,大口喝汤的男人。
赵莽幽幽道:“李肆啊,晚些时候回家以后,你会发现,你那个卧病在床的老娘,突然人间蒸发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男人身子猛地一颤。
死死盯着白瓷碗中的肉汤。
眼眶里的瞳孔,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
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第26章 帝王一怒
于赵莽而言,这位魏国七皇子早已脱离低级趣味。
何为低级趣味?
去勾栏听曲,为青楼花魁豪掷千金,只为巫山云雨。骑射狩猎、吟诗作赋、书法绘画等等,在赵莽眼里,都是低级趣味。
女人有什么可玩的?金条银锭有什么可敛的?
哪有霸凌人性来得爽?
看着脸色巨变,就要呕吐的男人。
赵莽笑盈盈道:“吃进肚里的东西,怎能吐出来呢?李肆啊,要节约粮食,不可浪费哦。”
男人猛地扔掉筷子,用布满老茧的手捂住嘴巴。
“怎么不吃了?这可是本殿下特意吩咐家厨为你做的。”
怔怔盯着碗中肉汤。
男人忽然以手捞肉,直往嘴里塞去,大口咀嚼。
赵莽露出满口雪白牙齿,“李肆啊,好吃吗?”
“好……好吃~”
腮帮子鼓鼓的男人,一边吃,一边潸然泪下。
男人也曾犹豫过,寻思着要不要舍得一身剐,将生死抛诸脑后,勇上那么一次。
但很快,男人狠狠掐灭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赵莽爹是文景帝,娘是淑贵妃。
魏国律法,都是赵氏皇族制订的。
男人拿什么勇?
很快,满满一碗肉汤入了肚。
赵莽心情愉悦道:“李肆啊,回家去吧。”
“记住了,宽限日期是三年。”
“三年后再还不清,人间蒸发的,可就是你发妻了。”
男人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望着男人远去的佝偻背影。
赵莽讥笑一声,道:“舞阳,看见了吗,这就是上层阶级的权力。”
“他向我借了五两银子,一年后还了十两,却还欠着二十两。”
“利滚利,今儿的二十两,三年后就是三百六十两。”
“莫说这辈子,他就算当牛做马十辈子也还不完。”
“我用区区五两银子,便买下他的人性。”
“五两银子,呵呵,还不够我一顿早膳钱。”
一旁,佩刀青年默然不语。
“哒哒哒~”
突然,一位仆人急匆匆跑进避暑小院。
“殿下,徐公公来了!”
徐苍之,贴身服侍文景帝的太监总管。
“这阉人不待在父皇身边,跑我府上作甚?”
赵莽剑眉微蹙。
“请去雅室。”
……
一炷香功夫后。
用来会客的雅室内。
“徐公公,今儿刮的什么风,竟将您老吹到我府上了,哈哈。”
身着深紫色圆领太监衣的徐苍之,从黄花梨木椅上站起。
不带半点胡渣的阴柔面庞沁出一丝笑意。
道:“七殿下,九殿下死了。”
“赵瑾……死了?!”
赵莽愕然道:“怎么死的?”
徐苍之答非所问道:“七殿下,万岁爷召你入宫呢,请随老奴走一趟。”
赵莽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才道:“麻烦公公在前领路。”
……
魏都皇城。
明黄与朱红色彩鲜艳,宫殿群星罗棋布,气势磅礴。
随处可见身披重甲,腰挎长刀的巡逻禁卫军。
徐苍之领着赵莽,一路来到养心殿。
床榻上,坐着一位身着龙袍的老人。
古稀之年的文景帝,消瘦的皮包骨。
龙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那张苍老面庞宛若干裂的树皮,皱纹里镶满了岁月流逝的痕迹。
然,老人那双混浊眼眸,却一如既往的深邃,仿佛两口没有底的黑洞。
曾经吞噬过尸山血海。
纤尘不染,几可映人的地板上,伏跪着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
赵莽认得。
女人唤作流风,是武阁为赵瑾配置的贴身护卫。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莽将额头紧紧贴在地板上。
“起来吧。”
文景帝声音沧桑道。
“谢父皇。”
赵莽挺直腰杆,却没有起身。
“小福子,将小九遭遇,讲于老七听。”
文景帝缓缓闭上疲倦不堪的眼眸。
“遵命万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