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来,从未与小镇任何人红过脸。
静春学堂的齐夫子是一个好人,这是小镇居民众所周知的。
“七皇子不能杀?!”
青衣眸光冰冷道:“那乌衣巷的季缘,还有剪雨巷的阿呆,就让他们白死吗?!”
“齐先生,你糊涂啊,乌衣巷的季缘可是他发妻萧然杀得,还有剪雨巷的阿呆,你学生,是孩子他娘亲拿锯子锯断脑袋死得,关七皇子什么事?”
“就是,齐先生,你可是我们小镇的学塾夫子,为师者,可不敢将屎盆子乱扣。”
“齐先生,季缘与阿呆的死,怎么说呢,都是命。”
“齐先生,不是我说你,人七皇子不就问你要某个人的信息吗,你给了不就是了。”
“唉,齐先生,追究根底,季缘与阿呆的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镇口。
青衣痛苦闭上眼睛。
他很清楚,小镇居民们的嘴脸,之所以如此丑陋,不过是为了活着罢了。
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活活锯下脑袋,再装进玉盒里,当成礼物。
赵莽的手段,着实阴损狠辣。
毕竟没人想成为送给青衣的,下一份礼物。
想杀赵莽,则必须踩着小镇百姓的尸体。
青衣做不到。
缓缓睁开眼睛。
青衣望向老槐树下,笑意盈盈的魏都七皇子。
他从未如此憋屈。
内心的一团火,烧得他直欲仰天长啸。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青衣猛地往前踏了一步。
“哗啦啦~”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武器,瞬间被小镇居民们亮出。
人们挡在赵莽身前,兵器锋尖直指青衣。
“齐先生,请回吧,你需要冷静冷静!”
小镇居民很怕很怕很怕赵莽。
因为赵莽是魏都七皇子。
小镇居民压根不怕青衣。
即使青衣是焚天煮海的活神仙。
为何不怕?
很简单。
青衣是好人。
“呵呵~哈哈~”
震耳欲聋的大笑声中,青衣转身向着廊桥方向走去。
他败了。
老槐树下。
赵莽笑容灿烂。
“天人?不过尔尔!”
……
日薄西山。
不周山下。
朱九阴盘坐洞窟,一边喷云吐雾,一边听小旋风口若悬河滔滔。
“主人,这就是今儿我于小镇的所见所闻。”
小旋风如人直立,两条纤细前腿如胳膊叉腰,气愤道:“那个劳什子七皇子太恶心了,太瑟了,真的让人很不爽!”
朱九阴捏起酒杯,一饮而尽。
“齐庆疾虽说一败涂地,然所经所历、所作所为,令我甚是钦佩。”
“当得起那一声先生,那一声夫子。”
小旋风好奇道:“主人,如果你是那位齐先生,你会怎么做?”
朱九阴云淡风轻道:“如果我是齐庆疾,那位七皇子可能会将小镇人杀绝。”
“而我的面前,可能会摆满整镇人的头颅。”
小旋风又问道:“如果是那场镇口对峙的场景呢?”
朱九阴面无表情道:“我会将所有在场之人杀尽,一个不留。”
“倘若心中还不畅快,我不介意将小镇夷为平地。”
“我的人生宗旨就八个字。”
“自由自在,快快乐乐。”
小旋风天真道:“可是主人,我能感觉得到,你并不快乐,更不自由。”
朱九阴淡然一笑,“好了,别问问题了。”
“你现在立刻下山,去找齐先生。”
“拜托他将我的隐居之地,告知那群魏都来人。”
朱九阴遥望天边赤红如血的火烧云。
轻语道:“这片大山,将成为他们的墓场。”
第31章 山雨
夜幕降临。
皓月长明。
天鹅绒黑幕布上绣满了繁星。
小镇神木林前,太平河畔。
篱笆小院正堂内,齐庆疾盘膝而坐,面前放着那口装有阿呆人头的玉盒。
数百年时间,青衣曾周游列国,足迹踏遍仙罡大陆每一角。
身为陆地神仙的他,目睹过山川移位,江河干涸,王朝覆灭。
目睹过太多太多凡人生老病死,帝王化黄土,红粉作骷髅。
齐庆疾以为自己一颗道心早被锤炼的足够坚韧,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巍然不动之。
然,仅此一天,自己焚天煮海、餐风饮露的陆地神仙,竟被一个小小的所谓魏都七皇子,如猴子一样肆意戏耍。
这一天,于青衣而言,必将终生难忘,恍若一场梦魇。
好比卑微至烂泥里的乞食者,骑在帝王头上拉屎撒尿。
生杀予夺的帝王,偏就无可奈何。
“窝囊!”
“真他娘窝囊啊~”
齐庆疾咬牙切齿,重瞳喷涌出的可怕杀机,几欲将天地淹没。
这一天,于道心,已生成心魔。
若无法将心口这股憋屈,酣畅淋漓吐出去,则数百年修为便会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泻千里。
青衣突然抬起头来,望向水银泻地的屋外。
不一会,一只猫崽一样的白毛鼠,鬼鬼祟祟闯入篱笆小院。
当着青衣的面,白毛鼠来到堂前。
鼠身突然如人直立。
鼠眼红灿灿。
口吐人言,“齐先生,我家主人让我来见你。”
齐庆疾将骤然起身的大黄狗按回地板上,重瞳微微眯起。
“主人?南烛吗?”
白毛鼠人性化点了点鼠头。
……
小镇悦来客栈。
二楼。
赵莽、叶照秋、流风、顾舞阳,四人一桌,正在享用晚膳。
“噔噔噔~”
一位禁卫军突然上楼,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
“七殿下,那位齐先生差人交给您的信。”
禁卫军恭恭敬敬,将信双手奉上。
赵莽放下筷子,取出手帕擦了擦嘴。
这才接过,拆开信封。
一张宣纸,寥寥几字。
“小二。”
“爷,您吩咐。”
候在楼梯口的小二赶忙上前。
赵莽一边将信封连带着信纸烧掉,一边询问道:“不周山在哪儿?”
小二恭恭敬敬回道:“爷,出了小镇往南走,约莫半个时辰后,便能望见一座极巍峨的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