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气质优雅，黑纱蒙面。
但楚留香却感觉心里有点发堵，又有点发苦。
他终于知道金伴花为什么不跟他们回济南了，但他想不通的却是秋灵素为什么会招待金伴花，甚至和他共处一室，度过深夜。
“楚公子果然来了。”秋灵素向着楚留香点点头。
楚留香看看周围，也松了口气，“幸亏在下还没有来晚。”
秋灵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问楚留香道，“香帅可是有问题要问我？”
“正是！”楚留香郑重点头。
“妾身已经准备了茶水，香帅请入内安坐，有什么话，可以慢慢说。”秋灵素道。
“打扰了。”
楚留香抱拳进屋，坐在了秋灵素的对面。
金伴花大模大样的坐在了两人中间，“你既然是来问秋夫人问题的，怎么昨天不问，而是赶回济南又赶回来，不嫌累吗？”
楚留香叹了口气，“那自然是因为有些问题，昨天不能问。”
“因为南宫灵吗？”金伴花问道。
楚留香悚然一惊，“你知道了？”
金伴花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秋夫人昨天话里有话，那不是明摆着忌惮南宫灵吗？也就是南宫灵读书太少听不出来，但凡他在王侯府里待两天，也能听出来不对劲。”
楚留香，“……”
秋灵素，“……”
楚留香也不想和金伴花再继续争辩了，而是问秋灵素道，“看来夫人还是准备将心中秘密说出来的。”
秋灵素淡然一笑，“若是不说出来，岂不是让南宫灵逍遥法外？”
楚留香点点头，沉声问道，“敢问夫人，札木合、左又铮、灵鹫子、西门千所收到的信，不知是否夫人所写？”
一语既出，廖刚和叶劲看向楚留香的目光就透着怪异。
这不就是昨天金伴花开始询问秋灵素时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吗？
秋灵素看了金伴花一眼，于是便将昨天的消息又讲了一遍。
因为楚留香知道的东西更多，而且也是江湖人，所以在他的询问下，秋灵素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例如南宫灵在外人面前对他们非常恭敬，她试验参汤是否有毒的手段，任慈死时的表现等等。
而提到任慈之死，楚留香立刻就判断出他死于天一神水。
“还有一个凶手，此人不是南宫灵，但是从神水宫中盗出天一神水，而且还害死了一位神水宫弟子，其狡猾和毒辣，更在南宫灵之上。”楚留香道。
“不错。”秋灵素点点头，“他可能就是南宫灵的哥哥。”
“什么？南宫灵的哥哥？”楚留香诧异不已，“南宫灵不是任老帮主领养的义子吗？他是孤儿出身，哪儿来的哥哥？”
于是秋灵素便又讲了天枫十四郎的故事。
楚留香不由喃喃自语，“有道理，天枫十四郎既然在约战任老帮主之前还约战了一位闽浙武林的大高手，的确有可能也托孤对方。
如此一来，南宫灵知道天枫十四郎的事，那人还会东瀛忍术和迎风一刀斩的事，也便全都说得通了。”
“但是……那人是谁呢？”楚留香问道。
秋灵素摇头，“任慈从来没有提起此事，我也不知道。”
楚留香沉吟不语，皱眉思考。
“你在思考什么？”金伴花问道。
“我在想和天枫十四郎交手的另一位高手，还有那个疑似南宫灵哥哥的凶手，究竟是谁？”楚留香沉思说道。
“你为什么要思考这个问题？”金伴花问道。
“难道这个问题不用思考吗？”楚留香问道。
“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南宫灵？”金伴花问道。
楚留香，“……”
“你和南宫灵不是最好的朋友吗？”金伴花问道，“这种小秘密，想必他会很乐意告诉你吧？”
楚留香有点咬牙，但也不得不承认金伴花说的有道理。
秋灵素摇头失笑，然后对楚留香道，“我所知道的秘密，已全部告诉了你，你……你们已可以走了。”
楚留香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目光直视秋灵素，“在下还想请求夫人一件事。”
秋灵素问道，“还有什么事？”
楚留香诚恳的道，“不知夫人可否掀开面纱，让在下能一睹夫人之丰采？”
秋灵素身形一僵，然后又软了下来，“你真要瞧瞧我么？”
楚留香道，“在下有此愿望，已非一日。”
“我蒙上面纱，其实已有近二十年，你又何必执着于此？”秋灵素道。
“越是瞧不见的东西，人们总是越想去瞧一瞧的。”楚留香笑道，“夫人二十年前颠倒众生，我若是今日错过，岂不是要遗憾终生？”
秋灵素道，“楚香帅倒是诚恳。”
楚留香笑道，“我一向都是实话实说的。”
然后他就看到秋灵素轻抬玉手，掀开了那覆面黑纱。
出现在楚留香眼前的，正是一张娥眉淡扫如青黛，一对柔星含深情，鼻若琼瑶起天庭，玉抹朱唇点红梅的绝世容颜。
楚留香看着秋灵素那白里透红、毫无瑕疵，依然仿佛二十岁的玉颜，情不自禁的感叹道，“秋水为灵玉为骨，素手轻调点红颜，今日一见，所言不虚！”
秋灵素微微一笑，感激的看了金伴花一眼，对楚留香道，“可是和那画卷中略有不同？”
楚留香道，“不，我见画卷便已难忘夫人容颜，今日一见，才知孙学圃学艺不精，并未画出夫人神采之万一。”
秋灵素再次一笑，又将自己的容貌给某人展示片刻，然后便将黑纱放下，悠悠的道，“孙学圃的画技还不错，只不过有人比他更厉害而已。”
楚留香不解，“夫人此言何意？”
“没什么。”秋灵素淡淡的道，“你们该下山了，我也要闭关了。”
第636章 南宫灵的后手
秋灵素的面容当然是假的，她在二十年前就被石观音逼着自毁了容貌。
石观音自认相貌天下第一，看不得别人比她更漂亮。
而当她听说秋灵素的容貌当世最美时，便来找秋灵素了。
石观音给了秋灵素三个月时间，还有两个选择：要么被她杀死，要么自毁容貌。
秋灵素不想死，于是便找来孙学圃，用三个月时间，留下了自己的美丽，送给之前追求过自己的四个江湖高手。
就在画像完成的那天晚上，她自毁容貌，疼痛发疯之下挖出了孙学圃的眼睛。
而在她脸部受伤恢复的日子里，是任慈在照顾她，并且在她醒来后各种疯狂各种作的情况下容忍她安慰她，最终感动了秋灵素。
也让秋灵素从当年的娇惯，变成了如今的雍容。
秋灵素说任慈是这世界上最仁慈的人，但这其中多少是爱情成分，多少是恩情成分，只怕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另外，秋灵素和任慈都是不会易容术的，但金伴花会。
昨天晚上，金伴花在为秋灵素行针的时候，秋灵素将这个故事告诉了金伴花，于是金伴花便又送了她一件礼物。
“我请的那几十位师父里，有位师父专门教我了一手变脸绝活，我当时一看夫人的画像便惊为天人，就照着画像做了一副夫人的面具。
我本想着是回到京城，让碧玉阁的枕香姑娘带上给我看，陪我玩游戏呢，如今既然夫人需要，那便送给夫人吧。
没想到夫人和石观音还有这等大仇，如今南宫灵必然是当不了丐帮帮主了，丐帮说不定得乱一阵子，夫人恢复武功之后，正好出来主持大局。”
金伴花插科打诨，终究是让秋灵素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将两人送走之后，回屋闭关恢复武功，静待丐帮变故的消息。
……
而金伴花自然是和楚留香一起返回了济南。
“金兄你……”
“你如果打得过南宫灵，自然不担心我去凑热闹，你如果打不过南宫灵，正好我和我这两位伴当可以帮你！”
楚留香也是无语，只能带着金伴花去找南宫灵。
廖刚和叶劲已经躺平了。
他们闹不清楚，明明只是请了一些二三流的武师，学了一些杂乱无章的功夫，按理说应该是武功不行，态度却有些迷之自信的金伴花，怎么突然就……
轻功登尼山之巅如履平地，剑法杀白玉魔如吃饭喝水。
难道公子真的是武学奇才？
以公子杀白玉魔表现出来的剑法，应该是有资格去找南宫灵了……吧？
两人懵懵懂懂的跟着楚留香和金伴花来到了丐帮在济南的香堂，就看到香堂在深夜当中依然灯火通明。
香堂中只有一个南宫灵，他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子上，早已在等着他们了。
“楚兄请进，小弟在此久候了。”南宫灵看向楚留香，“楚兄请放心，此间只有小弟一个人，并无埋伏。”
楚留香大笑进门，“这里自然绝无埋伏，我自然放心得很，这种事你自然不愿惊动别人，还是私下解决的好。”
南宫灵看向金伴花，“但楚兄怎么把这个纨绔公子带来了？”
“你个乞丐头子，能不能好好说话，谁是纨绔公子？”金伴花道，“我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你弑父囚母的丑闻，自然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南宫灵冷冷的看向金伴花，心中已经判了他的死刑。
但在处理金伴花之前，当然要安抚楚留香。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南宫灵叹道。
楚留香淡淡的道，“昨天晚上我不告而走，你就已经知道我该知道了。”
南宫灵点头，“但小弟却还没有走，还是在这里等候，楚兄必定奇怪得很。”
楚留香摇头，“你没有走，只因你知道走不了的。”
南宫灵仰天大笑，“我没有走，只因我不愿走而已，否则天下之大，我何处不可去？”
楚留香悠悠的道，“你要走，便得放弃一切，过着被放逐般的生活。但若要你放弃你现在的声名与权势，你却比死更痛苦！”
“楚兄倒真是小弟的知己。”南宫灵笑声停歇，瞪视楚留香，“你既对我了解如此之深，就该知道这些我费了一生心血得来的东西，没有人能逼我放弃！”
楚留香问道，“你这地位得来不正，如何不能放弃？”
南宫灵厉喝，“我杀任慈，也只不过是为父报仇而已，父仇不共戴天，江湖中谁能说我不是？”
楚留香眼神一闪，“你果然已经知道了！”
南宫灵凄声冷笑，“任慈以为能瞒得过我，你难道也以为能瞒得过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