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看到楚秋的眼神时,浑身便是微微一颤。
因为那双眼透露出的意味,更加冷漠。
眸子里映照的仿佛不是光影,而是最冰冷的杀心。
“你要报仇?”
楚秋又问了一句。
幞头少年嘴唇微颤,缓缓伸手向后腰摸去。
没等他的手摸到后腰,嘴里便响起一声凄厉惨叫!
他的手腕不知何时折断,扭曲得不成样子。
如此剧痛,令少年双目发红,高呼道:“你们这帮废物!还不动手!?今日之事若叫楼主知道,你们一样要死!”
这句话令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觑。
一时还真有些犹豫起来。
可实力的差距,让他们根本没有迈动脚步的勇气。
楚秋却是看也没看那群黑衣人,依旧盯着幞头少年:“告诉我,谁要报仇?”
“狂徒!”少年抓着扭曲折断的手腕,撕心裂肺道:“你以为犯下这等大罪,极乐楼会放过你吗?敢杀楼中四使之一,谁也救不了……”
啪!
楚秋隔空一耳光,把他后面的话给打回了肚子里去。
继续问道:“所以说,到底是不是你要报仇?”
幞头少年已经被打得昏了头。
一张嘴,齿间全是血红一片。
他从小跟在风鹿身边,地位同样超然,又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又什么时候被人如此欺辱过?
满腔怒火,最终只化作一句:“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楚秋眼神中的杀意渐渐收敛,颇为遗憾道:“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幞头少年顿时愣住。
楚秋没再理会幞头少年,越过他朝前走去,慢悠悠道:“极乐楼若想找我麻烦,是生是死全凭本事,即便我真死在你们那位楼主手底,又与你何干?”
他望着前方纷纷避让的黑衣人,继续道:“是你杀了我么?”
幞头少年的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楚秋的后背,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楚秋仿若不觉,依旧向前走去:“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被我两巴掌打下去就已经连狠话都不敢再说了,只会搬出极乐楼的名声吓唬别人?我连你们的北使都敢杀,你觉得,我怕不怕极乐楼?”
说完这句话,楚秋略一停步,头也不回道:“若你真敢回答我,即便实力不行,我也可以发发善心,送你去与那位北使作伴。”
“现在么。”
楚秋回过头,眼神之中只有冷漠:“你连被我杀的资格都没有。”
“你给我去死!”
幞头少年却是忽然从腰间拔出一根两指长的长针。
直接照着楚秋的后心刺去。
那长针明显淬了剧毒,而且是相当厉害的毒物。
否则不可能被他当作底牌般掏出来。
幞头少年绝非冒进,而是认为自己有杀死一名宗师的手段。
眼见着将要得手,他脸上已经浮出喜色!
结果下一刻,面前就闪出一道身影,抓住他的手腕!
来人真气一震,折断了少年的小臂!
同时用少年自己的手,将那根长针刺入他的心脏!
“卢季!”
幞头少年瞬间瞪大双眼,待他看清面前的人,竟是发出一声尖锐怒吼:“你敢背叛极乐楼!”
噗嗤!
卢季面无表情,按着少年的手背,将长针完全刺进去。
少年顿时说不出半句话,喉咙里涌出血水,颜色乌黑,眼中的神光迅速散去。
确认他真的断了气,卢季一松手,少年的尸体便瘫软在脚下。
卢季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便将那帕子丢下,盖住少年死不瞑目的脸,不屑道:“我才是真的忠于极乐楼。”
说完,他转过身,对着逐渐远去的楚秋躬身拜下:“往后卢某全凭前辈差遣,绝无二话!”
对于他的话。
风中只余下楚秋一声淡淡的回应。
“如你所说,继续忠于极乐楼吧。”
卢季低埋的头不敢抬起。
脸上却已有狂喜之意!
第129章 强弱
自北使战死长街已过数日。
平山城内,并未掀起多大的波澜。
或者说,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潮涌,并没能影响到平山百姓。
毕竟对于平山百姓来说,连卢季这个极乐楼掌柜都是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大人物,所谓的东南西北四使,那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而且比起死了一位‘大人物’来说,百姓更关心的却是极乐楼几日以来,主动停止了在平山贩卖千秋醉这件事。
要知道,千秋醉可不单是在平山城售卖。
放眼整个峙州,都是极为畅销的佳酿。
平山极乐楼这突然的举动,确实让不少百姓偷偷犯起嘀咕。
这天底下还真有不愿赚钱的傻子?
更主要的是,断了千秋醉的供应,那些整日浑浑噩噩的酒鬼才是最大的麻烦!
没了这一口千秋醉,许多酒鬼的反弹,绝对不可小觑。
但极乐楼却是一反常态,非但没有恢复供应,反而配合着平山六坊,将这些酒鬼全部镇压。
每日配以煎好的药汤,逼着他们‘戒酒’。
才短短几日,平山百姓就惊讶地发现,往常在街上游荡的酒鬼全都不见了。
不光如此。
平山六坊也一改常态,将那些整日无所事事的泼皮无赖全都收拢起来,给他们安排到街面上巡逻,抓抓漏网之鱼,维护城内治安。
短短数日,平山城就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尽管百姓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这切身相关的改变,却也全都看在了眼里。
比起民间的波澜不惊。
江湖之上,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北使风鹿死在这平山城内,首先惊动的就是峙州境内最大的江湖势力。
天鸢门!
“道长。”
洪云涛昂首阔步,走入院中,望着那个在院内闲坐翻书的身影,浑身气势一收,态度恭敬道:“卢掌柜又来了。”
楚秋单手捧着一卷功法,目光丝毫微动,缓缓说道:“又是天鸢门的烂糟事?”
闻得这话,洪云涛不由苦笑道:“应该是了。”
这几日,他与卢季联手解决城内酒鬼为患一事,也算是有了些许交情。
想起那位卢掌柜的愁苦表情,他便也叹息道:“卢掌柜拦了天鸢门多日,现在怕是拦不住了。”
直到此时。
楚秋才是移开目光,看向了洪云涛:“洪兄怎地还可怜起那位卢掌柜来了?你莫不是忘了,平山的乱子,十件有八件皆因极乐楼而起。”
顿了顿后,他将手中功法合上,随意丢在一旁,继续道:“别看卢季现在办事卖力,十成有七成是因为怕我连他一同清算,剩下三成,也是清楚知道平山城内的问题根源皆在极乐楼。他想继续坐稳这掌柜的位置,就必须得扫清从前惹下的乱子。”
楚秋端起一杯热茶,笑吟吟道:“归根结底,他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卖力赎罪,犯不上可怜他。”
“道长说的,我老洪自然都明白。”洪云涛露出无奈的表情,“可这跟天鸢门又是两码事了。”
他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问道:“您这么晾着天鸢门,会不会对咱们的计划……”
“你在担心天鸢门翻脸?”
楚秋抿了口茶,注视着一脸尴尬表情的洪云涛,“洪兄啊,你对这天鸢门的了解,还不如我一个外人来得清楚。”
“道长,我老洪只有些小聪明,能维持好眼下这一摊子事儿,那都得靠卢掌柜帮衬着。”
洪云涛一抱拳,极为诚恳道:“若没您指点,我怕是还蹲在十里坊,领着那一帮泼皮为了治安奔忙呐!您就别寒碜我了。”
“洪兄不必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楚秋笑着搁下茶杯,继续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取决于以前做了什么,取决于你往后想做什么。”
顿了顿后,他便站起身来向外走去,淡淡道:“既然你心下难安,不如随我一起去见见天鸢门的人吧。”
洪云涛微微一愣,随后急忙追了过去,“道长,我绝对没有催着您见天鸢门那些人的意思啊!”
他生怕楚秋误会了自己的来意,赶忙解释起来。
楚秋却是摇头说道:“与你无关,晾了天鸢门这几日,想必火候也差不多了。”
“听您这意思……是故意晾着天鸢门的人?”洪云涛舔了舔嘴唇,有些惊讶道:“您就不怕天鸢门的人耐不住性子?”
“怕?”
楚秋笑着问道:“我为何要怕?”
洪云涛竟有些无言以对,嗫嚅半晌,最终只憋出一句:“那毕竟是天鸢门啊。”
他这句话。
其实也能算是如今整个大虞的缩影。
在大虞疆土之内,江湖宗门各自盘踞一方,哪怕是二流门派,都能在一州之地作威作福。
久而久之,只凭着名头,便能吓住别人。
硬要说出个怕的道理,洪云涛掰扯不清,只知道天鸢门盘踞峙州,日久积威,说出名字就够让人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