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吼之后,钟暮全身亦是爆出层层气浪!
人数与实力都处在绝对劣势,他选择的,便是依靠搏杀经验,与宗师武夫的生死预感来做出判断!
在匆忙间爆发真气与那迎着眉心击来的剑指对冲,随后便身躯硬抗宋如峰和方铗的招式,口鼻之间喷出一股血雾!
随后顺势滚倒在地,丝毫没有半点身为宗师的矜持,恨不得从几人的裤裆底下爬出去。
“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武夫?”
方铗望着那近乎‘贴地爬行’的身影,脸上掠过了一丝错愕之色。
随后一道身影自他旁边冲出,只听宋如峰冷声道:“他是监察司紫衣司事,不是寻常武夫!”
话刚说完,曲游方同样飞身追上,道道剑气纵横交错,如同天罗地网密布,向那顾不得半点脸面的钟暮斩去!
钟暮顿时翻身而起,铺满鹅卵石的地面竟是被剑气炸出几个拳头大小的深坑。
噗噗两声闷响!
他的背后也喷出血泉,再添了两道伤痕。
“好机敏的判断。”杨烈松看向这一幕,口中赞道:“每次都是最好的选择,以伤换命,不愧为‘大离监察司’的紫衣司事。”
说完这话,杨烈松的表情尽数收敛,转过身去,面朝那条宽阔游廊,淡笑着道:“阁下若还不出手,怕是只能替他收尸了。”
“我佛慈悲。”
忽然间。
一道悲悯声音,携带着如能平静人心的力量,在空气之中震起阵阵波纹,一路席卷而来。
杨烈松仿佛清风拂面,脸色丝毫未变。
他之所以没有出手,便是在等钟暮的‘救兵’。
却见一名僧人已是踏步走来。
他赤足踩在鹅卵石上,一身深灰僧衣静谧庄重,微敞的袍领绣着一圈莲花图案,白色内衬层次分明,看起来竟有几分‘贵气’。
“小僧‘寂慈’,见过善信。”那僧人合十双手,语气温和道:“不知钟暮施主犯了何种滔天大罪,惹得几位不惜放下宗师矜持,合而围杀他一人?”
“原来是大空寺‘寂’字辈的高僧。”
杨烈松微微一笑,回以一礼后,便是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大师若想插手,只管进招便是。杨某早闻‘大空寺’佛法无边,却从未有缘见上一见,今日这样的好机会,还请大师不吝赐教。”
说完。
他提起长剑,摆出一个起手式。
而在此时,那被三人围攻的钟暮却是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只见他的右臂几乎从中断开,被曲游方一记剑指斩开筋骨,仅剩皮肉挂在上面,看起来惨到了极点!
“秃驴快快救我!”
钟暮的声音几乎都变了调子,向那‘寂慈’和尚发出怒吼。
寂慈粗黑的眉毛微微皱起,一脸悲悯道:“小僧恳请善信饶他一命。”
“大师,武夫之间,不是靠‘请’,是靠打!”杨烈松大笑一声,手中长剑已然化成一道刺目光华。
带动他整个人,飞向那站立不动的寂慈和尚。
面对迎面冲来的剑光,寂慈似乎轻叹了一声,合十的双手并未垂下,而是微微低下了头,以额头硬撼‘长空一式’!
叮!
剑尖抵住寂慈的额头皮肤,却仿佛刺中一面铜墙铁壁,汹涌如浪的气焰当头冲去,宛若被礁石分向两旁!
而那礁石,正是寂慈的身躯!
“不灭金身功?”
杨烈松的眼眸一眯,力道更重三成。
寂慈低垂眉眼,全身仿佛化作一座金身,整劲如一,哪怕被如此剑势刺中额头都丝毫不动,只是身体被推着向后缓缓滑去。
甚至还有时间开口劝道:“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非是手中之刀,而是放下心中‘我执,妄想,诸恶’,方能重获清静。放下诸多烦恼,亦是放过善信自己。”
他的声音再度震荡出层层波纹。
杨烈松只觉得内心诸多‘杂念’一扫而空,仿佛真的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清凉寂静’。
但他下一秒便皱紧眉头,口中轻道:“‘清静妙音’?”
寂慈望向杨烈松,面色庄严。
轰!
一股冲天金光顿时爆发。
杨烈松却是丝毫没有移转目光,反倒抽手拔回长剑,向后一抛!
曲游方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握住剑柄,两人瞬间完成了换位。
杨烈松瞬间飞身暴退,眨眼之间便已赶到钟暮身后,一掌盖在了他的头顶!
寂慈的眉心再次传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向杨烈松那边看了看,最终轻叹道:“我佛慈悲。”
第189章 解脱
钟暮被杨烈松一掌盖在头顶,如同被真气洗刷了个遍,全身各处都传来炒豆般的爆响。
两眼更是不甘地圆睁起来,仿佛要瞪出眼眶。
这一掌来得又快又狠,直接断绝他全部生机!
但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钟暮背对着杨烈松,嘶声问道:“能请动四位宗师前来杀我,绝非籍籍无名的小角色……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杨烈松收回手掌,轻声笑了笑,随即道:“那人托我转告你,‘既然你信奉人死成空的道理,那就去下面问个答案吧’。”
钟暮的眼角流出殷红血水,口中复道:“人死成空……人死成空?”
他念叨了两声,忽然怪笑起来:“原来是他!”
说完这四个字,他顿时气息全无,随即仰面摔倒。
脸上却是露出解脱般的神情。
杨烈松的笑容收起,望着那张带有解脱之意的灰白脸庞,摇头说道:“至死之时也要自欺欺人,这种人,确实够狠。”
说完,他扭头看向已经后退数步,不再出手的寂慈,缓缓道:“看来这位钟司事的确没有什么好人缘,竟连慈悲心肠的大空寺高僧都要见死不救。”
“阿弥陀佛。”
寂慈并不辩解,只是口宣佛号,摇头说道:“小僧的能为,的确拦不下几位善信。既然佛法无用,那就只能如此了。”
杨烈松不置可否,招了招手。
曲游方迈步走来,一剑斩下钟暮的脑袋,随后从怀里掏出包袱皮裹住,嘴里也是禁不住埋怨道:“师兄,这种事都要我来做,那这掌门还是交给你当吧。”
“你现在还是代掌门,有待观察。”
杨烈松微微一笑,随后从他手中接过人头包袱,向那面不改色的寂慈说道:“我们无意与大空寺发生冲突,既然大师没了保护的目标,那便就此别过。”
寂慈同样看向杨烈松。
忽然说道:“善信既已卷入这场是非,再想置身事外也就难了。”
“不劳大师费心。”杨烈松没再与他多话,点头致意后,便已带着三人飘然离去。
待他们走后。
寂慈站在原地看向那具无头尸身,微叹一声后,便是开始默诵‘超度经文’,没有任何追赶那四人的打算。
……
当离开那座府邸以后。
杨烈松握了握发麻的手掌,轻叹着道:“都说大离江湖乃是三朝之最,从前我心里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来,随便一个‘一流宗门’的宗师,就能将咱们打个措手不及。”
“那和尚的硬功很强。”
曲游方亦是微微点头,认同了这句话。
他与杨烈松先后与寂慈和尚交过手,感受到了‘不灭金身功’的厉害之处。
那简直就是所有擅使兵刃的宗师最大的噩梦。
别说是他们两人。
曲游方甚至在想,如果是‘谢宗师’亲自前来,到底能不能斩开那和尚的金身?
这个念头仅仅只是在心中一转,曲游方就没再继续想下去,而是看向杨烈松道:“师兄,将这头颅交到信中地址,咱们的差事就算办完了。”
杨烈松点了点头:“就怕这人头,不是那么好交的。”
曲游方顿时默然。
他当然知道那位谢宗师交代下来的差事,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四位宗师围杀一个钟暮,不说是手到擒来,那也是十拿九稳。哪怕中间杀出来一个有五品宗师境的大空寺和尚,在对方不肯搏命的情况下,也绝拦不住他们杀人。
但此行的任务,恐怕不仅仅是杀一个人那么简单。
寂慈和尚最后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便在这时,方铗笑呵呵道:“要我说还是别想那么多,正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咱们天鸢门承了谢宗师的恩情,又包揽了此事,自要办得漂亮一点。”
宋如峰看向方铗,冷冷道:“此行只有你没起到半点作用,回去再敢荒唐度日,我打断你的腿。”
方铗笑容不改道:“师兄别把自己摘出去啊,那紫衣司事在紧要关头可是只避了曲师兄的剑气,对咱们两个的招式连躲都懒得躲,要说无用,你我二人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原本他这句话只是为了挤兑宋如峰。
怎料宋如峰竟然认真道:“你说得不错,这次回去以后,我与你一同闭关。”
方铗的脸色这才变了变。
宋如峰向来是这样说一不二的性子,既然他说要闭关,那这关就闭定了。
于是他急忙讨好道:“师兄,我这人可闲不住,您就放过我吧。”
“好了。”不等宋如峰再说话,杨烈松便是开口道:“先将这头颅交付,之后还能有闲暇时间领略一番大离的风土人情,闲话回去再说。”
‘大师兄’开了口,二人自然不再说些什么。
反倒是曲游方轻轻一叹,不知在想些什么。
……
在钟暮被斩下头颅之后,不过盏茶工夫,这间府邸里,便有各方势力齐聚。
代表大空寺的寂慈语气平静,将先前发生的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
待他的话说完。
一个满面皱纹的锦衣老者淡淡道:“保护钟暮是你大空寺的任务,现在他手头的东西还没套出来,人就已经死了,这件事大空寺想如何向王爷交代?”
“此事是小僧的责任,与寺中无关。”寂慈双手合十,缓缓说道:“如若寻安王想要一个交代,只管问小僧来要便是,不必扯上大空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