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红尘独行,到万古长青 第192节

  长刀飞来,楚秋漠然道:“现在开始,你就是‘剑绝’了。”

  听得这话,韩东流眼眸微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无咎剑破空而来,立刻挥掌消去劲力,提剑在手,目露惊诧之意。

  紧接着,便是发自内心的欣赏,轻轻抚摸剑身说道:“‘藏锋阁’神兵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他抬眼望向楚秋:“与谁为敌?”

  楚秋手握‘古拙刀’,沿着长街一路向前,缓缓道:“‘天下’宗师。”

  ……

  书会庭院深处。

  裴煜背着手站在一片花树之中,表情镇定自若,“六名宗师合围一人,想来是不会出什么差池。”

  说完,他看向身侧的老者:“吴老前辈以为呢?”

  背着两把长兵的吴若闲平静道:“逍遥剑韩东流为大虞五品第三,根基深厚,绝非易与之辈。哪怕你算准了他无剑在手的时候,也未必能将他拿下。”

  裴煜闻言,只是笑了笑:“如果吴老前辈也愿意出手,这一局自然不会再有任何破绽。”

  吴若闲眼眸微阖,淡淡道:“靖海王府许下承诺,作为交换,老夫护你三次,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对韩东流出手。

  况且,老夫榜上无名,也未必是那‘逍遥剑’的对手。”

  “前辈太过谦虚了。”裴煜微笑道:“‘两仪枪’的名声,曾经也在江湖之上如雷贯耳,倘若不是‘枪魁’箫铁衣太过妖孽,您也不会退出武评榜的争名。”

  吴若闲一言不发,不再开口。

  裴煜不以为意,忽然伸手折断一条花枝,轻笑道:“不过也没有关系,就算拿不下他逍遥剑,这一场‘宗师之斗’也已经打出了水花。”

  他扯掉了一朵花瓣,捏在指间搓了搓,“如此一来,朝堂再想隔岸观火,也就难了。”

  吴若闲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做这些事,靖海王知道么?”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裴煜淡淡道:“如今陛下笃信武道,朝纲已被吴相把持,就算江湖武魁能闹出天大的乱子,对于朝堂而言,也形不成多大的风雨。

  若要有所作为,一些脏了手的事,就必须有人去做。”

  说到这里,他却是笑了起来,话锋一转:“我原本是想利用苏宗主的独女做些文章,可惜啊,这位‘天人之资’对我没有半点信任,不肯给我徐徐图之的机会。

  既然如此,我只能行些险招,给这局势再添一把火了。”

  吴若闲的声音陡然一沉:“所以你就想拉吴相下水?他为官数十年,论城府手段,都不是你能利用的,你就不怕玩火自焚,反害己身?”

  裴煜瞥了眼吴若闲:“吴老前辈莫非与吴相沾亲带故?”

  吴若闲没有说话。

  随后微微摇头。

  “那不就是了?”裴煜漫不经心道:“如果你和吴相没有关系,何必替他操心?正如你说的那样,吴霄汉为官数十年,甚至能够斗倒庄文忠老先生,成为如今的百官之首。

  以他的城府手段,我这点微末伎俩自然上不得台面。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吴霄汉官至尚书令,就连父王都对他有所忌惮,称他是‘无懈可击’的对手。

  只可惜,这样无懈可击的大虞百官之首,却有一个摆在明面上的弱点。”

  “韩东流?”

  吴若闲沉声道:“你此番针对韩东流出手,除了平白得罪他,还能有何种好处?即便韩东流不动你,吴相若想找你清算,靖海王也无法介入。”

  裴煜轻轻一叹,淡淡道:“论武,吴老前辈确实是江湖难觅的高手,但论到这世间的规矩,实在是懂得太少了。”

  不等吴若闲说话,裴煜就将那半截花枝抛远,淡声道:“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朝堂上亦有朝堂上的规矩。

  世人都说我父王武功赫赫,只手遮天。也曾有人言吴相结党营私,乾坤独断。

  但归根结底,朝堂真正的至尊位,还是属于‘圣上’啊。”

  他看向似有不解的吴若闲,笑着一指自己:“只要我没有触犯到‘浩荡天威’,吴相还能杀了我不成?”

  吴若闲终于沉默下来。

  尽管裴煜这一番话,有些‘歪门道理’的意思。

  可他还是无法反驳。

  江湖有规矩,朝堂自然也有规则。

  靖海王‘武功赫赫’,乃不世重臣,身为他的儿子,裴煜生下来就已经有了一层摆脱不掉的光环。

  不论他做了什么,只要没有触及底线,哪怕是对大虞尚书令的试探,一样不会引来任何麻烦。

  默然片刻后,吴若闲突然问道:“先前以‘逍遥剑’,‘大光明剑’示人的三绝道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昨夜在书会,一名‘三绝道人’用韩东流赖以成名的招式前来刺杀裴煜,这才给了他动手的话柄。

  但那件事,实在是太过拙劣,其中破绽百出,别说是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就算传到外面去,也没人会相信那是韩东流亲自出手。

  可那近乎如出一辙的武学路数,却也是难以解释的关键。

  大光明剑还好说。

  可逍遥剑却是韩东流结合自身所学,近乎新创的剑法。

  放眼天下,会这剑法的,应该只有他一人。

  再结合前些日子在京中掀起一阵惊天巨浪的‘三绝道人’,也是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冒用身份。

  不同的是,那两个已经被打死的‘刀绝’、‘剑绝’,只是模仿真正的三绝道人。

  而昨夜现身的,却是针对韩东流而来。

  是以,吴若闲也不难猜出其中的关联。

  “那个三绝道人,确实是我的安排。”

  然而令吴若闲没有想到的是,裴煜居然笑着承认了下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吴若闲皱住了眉头:“武道绝学,非多年浸淫,不可能做到那种程度。三绝道人的传承暂且不提,你是如何把逍遥剑搞到手的?”

  裴煜背起双手,笑吟吟道:“既然要做大事,自然得给自己找个‘同盟’才行,吴老前辈,莫要再问下去了。

  现在你还不算是自己人,等再过些时日,这些问题你都能得到答案。”

  见他如此卖关子,吴若闲也没再追问。

  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纵观江湖,能够做到这种诡异之事的,不外乎两种人。

  一种就是‘二品’,乃至‘一品天人’。

  那种迈入‘大道至简’境界的存在,早已勘破武学精妙,诸多道理信手拈来,甚至能够洞悉人体秘藏。

  ‘天境’之下,一品、二品的武夫若想偷学功法,只需看上几眼便能逆推而出,模仿个七成相似。

  但那种境界的武夫久不涉足江湖,即便真的再现,也不可能去偷人传承。

  能够仅凭自身之力便能移山倒海的存在,已是‘近仙’之人,真想搅风搅雨,又何必再费这一道力气?

  除了这种可能,就只剩下‘魔门功法’这一选项。

  吴若闲深深看了裴煜一眼,直接了当道:“老夫现在不是你们的自己人,往后也不会是。

  只要靖海王府把答应老夫的事办成,从此大路朝天,不必相见。”

  裴煜朝吴若闲身后看去,凝望那两杆以帆布裹着的长兵,轻笑道:“失了自己最趁手的兵器,这么多年来,吴老前辈的日子应当不好过吧。

  但我却不太明白,你明明可以求靖海王府帮你将‘两仪枪’要回来,为何非得再与箫铁衣打一场呢?”

  他抬起目光,看着吴若闲的脸说道:“当年他还是五品非人境,就已经能败尽大虞枪法宗师。

  现在他成了四品神通第二,乃大虞枪法之魁,前辈莫不是以为自己真有胜算?”

  “世子方才曾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堂也有朝堂的规矩。

  那你现在这话,便是不懂江湖上究竟有何规矩了。”

  吴若闲淡淡道:“箫铁衣一世妖孽,确是大虞枪法之魁,但他踩着我们一辈子的名声走了上去,我死前想与他再争一次,他断不会以修为压人。”

  “原来如此。”裴煜笑了笑,转过目光,向花树深处走去,“我虽然也练了些武道,但我不是武夫,不懂你们这些所谓的‘武夫傲骨’。

  在我眼中,这世上有千万件事值得我去做,却唯独没有哪一件事值得我去送死。

  你的要求,靖海王府会替你办,但我劝前辈一句,箫铁衣并不是个纯粹的武夫,他可是‘照夜司主’,用你们江湖上的话来说,就是‘朝廷鹰犬’呐。”

  笑了笑后,裴煜穿过一片林立花树,正待远去之时。

  却忽然感到一阵气浪拂面而来。

  不由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只见一袭白衣身影站在前方。

  他脸上的淡淡笑意顿时消失,立刻转身,又看见另一个浑身染血的蒙面身影,正在那边与吴若闲对望。

  “你接着说。”

  咔嚓一声。

  楚秋将古拙刀插在地面,轻笑道:“你的话很有道理,好听,爱听,多来点儿。”

  裴煜听着背后的声音,额头已经渗出一些汗水,但还是镇定说道:“白衣前辈这是想要替‘逍遥剑’出头?据我所知,他与你的交情,可并不算多么深厚。”

  “谁是‘白衣前辈’?”楚秋抬手敲了敲银色面具,“看清楚了,我是‘刀绝’。”

  随后,一指以衣袍碎布遮面的韩东流,“他是‘剑绝’。”

  裴煜顿时沉默下来,浮现出几许‘荒诞难言’的表情,轻声道:“您莫非以为,这种自欺欺人的遮掩,就能躲过照夜司的耳目么?”

  楚秋没有说话,而是举目望向了与韩东流气机纠缠的吴若闲,“你想护着他?”

  吴若闲目不斜视,早已认出这二人的‘身份’,盯着面前的‘剑绝’韩东流,缓缓说道:“靖海王府给了老夫一个承诺……”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楚秋打断了吴若闲,随即道:“你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既然如此,你想挑战‘枪魁’箫铁衣,那就登门开打。

  他如果愿意以武夫的身份卖你这个面子,又何须这些弯弯绕绕。

  说到底,以五品挑战四品,还是四品武评第二,你心中早有被箫铁衣打死的觉悟。

  不过就是怕他不肯点头,所以才要请靖海王府出来卖这个面子。”

  被楚秋说破了心中所想,吴若闲沉默不语,无话可说。

  “白衣前辈,我不知您唱这一出是打算作些什么,但有句话,晚辈可要先说清楚了,以免事后难以收场。”

  见楚秋只顾着与吴若闲说话,裴煜竟也转过身来,平静言道:“您今日不能杀我。”

  直到此时,楚秋终于把目光望回了这位靖海王世子,“你怕我杀你?”

  “怕。”

  裴煜坦然说道:“世上之人,又有哪个真是不怕死的?

  便是那些胸怀壮烈的傲然武夫,死到临头之时,不也一样要开口求饶?”

  他丝毫不羞于低头服软,神色虽然镇定,但那略显苍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底气。

  终究是个少年人,再怎么非凡的出身,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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