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柳妍妍顿时意外的表情,将那份少女惊讶倾慕姿态拿捏得极其得当,娇滴滴道:“来之前我还与掌柜聊过几句,近几日极乐楼出了位大客人,出手极为大方,想不到竟会在这儿碰着。”
她几步走到楚秋身旁,拿起酒壶,亲自给楚秋添了一杯酒:“谢公子在极乐楼花了几千两银子,却要余少代我们招待,倒是极乐楼招呼不周了。”
说着,她用两根手指将酒杯捻起,想要递到楚秋的唇边。
‘媚眼如丝’道:“这杯酒全当是妍妍替掌柜赔罪。”
“三姑娘,客气了。”
楚秋却用食指抵住杯沿,笑着道:“谢某只是偶然来到平山城的旅人,手中有些闲钱,花钱买乐子而已,几千两银子的花销,应当算不上豪客,用不着赔罪。”
说罢,他顺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便是起身道:“余兄,我忽然想起有些其他事没办完,今日就到这儿吧。”
余景看到柳妍妍对楚秋如此‘殷勤’,心中本有些吃味,但还不等发作,见楚秋已经有告辞离去之意,便是假惺惺道:“谢兄何必如此着急?三姑娘可是难得现身相见,如此良机,自该好好饮上几杯才是。”
“俗事缠身,不得不走。”
楚秋笑了笑:“见谅。”
说完,就与柳妍妍擦身而过。
柳妍妍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僵,用了数息才调整过来,回身说道:“谢公子下次再来极乐楼,可向青衣小厮报上我的名字,他们自会好好招待,绝不敢有怠慢。”
“多谢三姑娘。”
楚秋停下脚步,笑着回应以后,又看了坐在席间有些局促的王衡一眼,“王兄,我那事与你也有些关系,一起离开吧。”
王衡本就有些坐立难安,听到这话,立刻擦了擦汗,起身向余景告辞。
余景的眼睛早就被柳妍妍所吸引,哪里还在乎这穷酸书生?
只是不耐地一挥手,就不再理会了。
楚秋扶了王衡一把,再次对余景和柳妍妍点了点头,便是迈步离开。
柳妍妍原本如一泓泉水般的眸子闪了闪,有些阴郁之意,却很快被她掩饰下来,柔柔笑道:“这位谢公子,还真是有趣呢。”
余景听到这话,不知为何有些心烦意乱,冷哼着道:“本以为是个妙人,现在看来,一身古板味道,没劲得很!”
柳妍妍笑容更盛,飘然来到余景背后,两条藕臂如蛇般缠上去,环住他的脖子,笑声如铃道:“论风流,谁能比得上您余少呢?”
哪怕隔着衣物,余景似乎也感受到了柳妍妍的体温,浑身一阵燥热,也不知是酒意还是什么,脑子一阵晕乎乎的。
“三姑娘!”他转身想要抱住柳妍妍,却还是抱了个空。
柳妍妍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原本楚秋的位置,微笑道:“余少莫急,今日我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正事办完,我们自然有得是时间,好好快活。”
她将最后四个字说得极轻,唇齿间吐出的仿佛不是话语,而是缠绵杀人的刀。
余景的骨头都酥了。
丝毫看不见几个同伴那恐惧的表情,快步来到柳妍妍身前,跪在地上喃喃道:“你说,你说!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帮你!”
柳妍妍将手搁在桌上,撑着脸颊,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余景,轻启朱唇道:“真乖。”
余景的眼神涣散,一副痴傻的模样。
在场其他几名年轻人却连头都不敢抬,浑身抖如筛糠。
……
出了极乐楼。
王衡被街风一吹,酒意醒了不少,满怀歉意地对楚秋作揖:“谢兄,这件事是我办砸了。”
他从袖口扯出一张银票,颇为肉痛道:“事没办成,这银子我自然不能再收,谢兄拿回去吧。”
楚秋随手推了回去,淡笑道:“王兄,极乐宴的消息你已帮我探得,这钱你拿着,天经地义。”
王衡怔了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不料楚秋却是回头望了眼‘极乐楼’的金漆字迹,忽而道:“近来不要再与余景联系,极乐楼也不要再去了。”
“谢兄这是何意?”王衡有些讶异,随后像是想到什么,“是因为三姑娘?”
他摇了摇头道:“三姑娘到此不过数月,确实有些奇怪的风评,但她却是极乐楼的圣女候补,并未真的与谁过于亲密。余少心怡于她,追求了许久都没有结果,谢兄切勿以为她……”
话还没说完,王衡便看到楚秋的双眼。
心里顿时一紧。
那双眼睛清澈澄净,却有种让他说不上来的冷意。
一瞬间,王衡像是彻底醒了,回想自己刚刚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我……”
他的脸色惨白,逐渐变得惊恐。
楚秋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记住我的话。”
说完,就留王衡一人站在原地,哪怕日头正高,也驱不散他浑身的寒意。
第113章 夜袭
入夜。
十里坊外,一串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四周。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随着火光的晃动,映出那一张张干瘦苍白的脸。
“走快点!”
一个举着火把的黑衣人沉声呵斥,抬脚就将某个倒霉蛋踹翻在地。
不等人群哗动,他将右手按向腰间的兵器,冷冷道:“进去以后该做什么,你们心里都清楚,不用我来教了吧?”
那群从平山城内汇聚而来的酒鬼一声不吭,唯唯诺诺。
偶尔有胆大的,也只敢用余光瞟向黑衣蒙面人。
注意到他们腰间挂着的正是大虞制式官刀,便急忙移开目光,生怕惹了麻烦。
将这群酒鬼驱进十里坊,数十名黑衣蒙面人分散出来静立不动。
其中似乎首领的那人直接道:“守好十里坊各个出入口,上头有令,一只虫子也不准爬出十里坊。”
“是!”
众人低声回应。
他们训练有素,对十里坊的地形也极为熟悉,很快就分散开来,把持住了所有能够出入十里坊的位置。
片刻之后。
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其中三名骑将身着甲胄,被火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他们拱卫在其中的,正是那平山郡守之子,余景。
“余少。”
一名骑将转过头来,语气恭敬道:“酒鬼已经尽数赶入十里坊,接下来该怎么做?”
余景一袭黑色锦袍,眼神有些呆滞,语气却十分轻漫道:“这还需问我?待那些酒鬼闹起来,谁敢跑出十里坊,直接围起来杀了。”
“这……”
那名骑将微怔道:“不是说以抓捕为主么?”
“那是之前了。”余景喃喃道:“三姑娘说了,计划有变,无论是谁敢离开十里坊,格杀勿论。”
三名拱卫着余景的骑将心头一凛。
碍于上峰压力,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便不再多言。
反正死的无论是酒鬼,还是十里坊的‘草民’,对他们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
余景手持郡守令符遣他们办事,办不好了,那才是麻烦。
然而这时候,余景却是缓缓说道:“你们别觉得本少残忍,三姑娘说了,这十里坊混进了一个凶徒,若不把他找出来,届时平山百姓将会死伤无数。折了一个十里坊,就能保住其余五坊,傻子都会算这笔账。”
三名骑将也是一阵沉默。
事关极乐楼那位‘三姑娘’,他们同样不敢多言。
其中一骑驱动马匹,来到那些黑衣蒙面人身前,语气漠然道:“叫下边的人盯着点,如果真有凶徒犯事,可持劲弩还击。”
众多黑衣人一点头,眼神都很冷漠。
另一边。
十里坊街头,夜半打更的汉子刚吆喝两声,耳旁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提起灯笼照了照,还没等看清前方情况,就感觉腰间一紧,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被一只脏兮兮的手捂住了口鼻。
那是一个还算壮实的酒鬼。
他面目狰狞,对着打更汉子的后腰一顿乱捅,拔出短刀在喉咙间一抹,地面当场就多了条尸体。
随后他急忙摸索一阵,却只翻出几枚铜钱。
暗骂一声晦气,抓起灯笼就冲上街道。
只见无数个如他一般的酒鬼双眼放光,像是饿狼搜寻猎物般,开始挑选目标下手。
很快,他们就开始破门砸窗,闯入一户户人家。
当第一声惨叫响起。
整个十里坊便像是落入油锅的肉条,发出接连不断的声响。
洪云涛被回荡着的惨叫声惊醒。
他猛地起身,毫不犹豫翻出枕头下的利刃,掀开窗口向外观察两眼,神色无比凝重。
几息过后,他胡乱穿上衣服,拎着短刀跟长棍出了门。
许多同样被惊醒的手下泼皮也赶了过来。
“洪爷,出大事了!”
一个泼皮从外面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酒鬼!酒鬼杀进来了!”
这话一出,让原本不明所以的泼皮也慌张起来。
“慢些说!”洪云涛一声大喝,震住众人后问道:“什么叫酒鬼杀进来了?”
那个赶来报信的泼皮咽了咽唾沫,忍着恐惧道:“外面全是酒鬼!全城的酒鬼都来了!他们全都挤进咱们十里坊了!”
“全城的酒鬼都来了!?”
“你确定看清楚了?”
“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跑吧!”
几名泼皮脸都吓白了,当即七嘴八舌议论起来。